《羅生門》:在生存與道德的矛盾中,人性該何去何從?

2020年3月12日,一架美國洛杉磯飛往北京的CA988次航班在起飛一小時後,一位女士才找到乘務員,告知自己身體不適,此番告知的原因被推測為她想提前尋求關注,因為她對自己身體狀況感覺到堪憂和恐懼。為了保護自己能安全抵達目的地,她在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飛行過程中對自己的真實情況進行了再三的隱瞞。

直到飛機落地前兩小時,她才向機組人員告知了“部分”真相:在登機前她服用了退燒藥,她並不像自己說的沒有同行人,實際飛機上還有他的丈夫和兒子。她隱瞞這一切的原因在於,她極有可能感染了在全球爆發的傳染病——新型冠狀病毒。


《羅生門》:在生存與道德的矛盾中,人性該何去何從?

新聞圖片

結果在她的預料之內,飛機在北京落地後不久,她就被檢測為確診病例。

為什麼剛才要用到“部分”真相這個詞,因為真相總是令人撲朔迷離,無論是她的背景、行為、動機,都引發了大眾的揣測。有坊間傳聞,她之前已經在美國做過檢測,已被確診;有人說她是知名跨國藥企的高管,年薪百萬;有人分析她回國的目的是為了“蹭”醫療資源,也有人分析她的動機是為了“保命”,各種眾說紛紜。

最終,她這種為了一己之私,不惜將風險帶給別人,只為保全自己性命的行為,在社會的輿論、道德的譴責、法律的審判下,最終另她丟掉了自己的飯碗,還可能面臨牢獄之災。

她的行為讓我想到了芥川龍之介在《羅生門》開篇不久寫下的那段話:

若要想方設法解決無可奈何之事,便無暇去顧及手段。


《羅生門》:在生存與道德的矛盾中,人性該何去何從?

《羅生門》小說集

在《羅生門》這部作品中,那位遭到主人辭退的僕役,面臨生存困難的局面,在心中泛起了:是做一個好人餓死,還是做一個強盜活下來的生死抉擇。

當僕役走到羅生門處,他無意撞見一位老嫗,正在屍體堆中拔一位女性的頭髮,好做成假髮買給他人時,他心中突然湧現出正義感,想殺掉這個“面目可憎”的老嫗。可當他聽到老嫗訴說死者前所犯下的罪孽時,他理解了老嫗的行為,卻又為自己的“罪惡”找到了合理性,“那麼,我剝你衣裳,你也休要怨恨!否則,我也會餓死!”於是,她扒下了老嫗身上的衣衫,揚長而去。

無論是從歸國的那位女士身上,還是從一百年前芥川龍之介的這部《羅生門》中,都存在諸多撲朔迷離的真相,這種真相併非指向某一個結果,而是存在於內心善惡搖擺不定之間,是一種看似合理,卻矛盾重重的人性呼喚。

“比真相更為可怕的,是人性的黑暗。”

這也是《羅生門》這部文學作品如今依舊影響我們的真正原因。

《羅生門》:在生存與道德的矛盾中,人性該何去何從?

道德考驗往往出現在生死攸關的危機時刻

《飄》中白瑞德說:“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像是一艘漂在汪洋上的小船,當船遇到風浪時,人總會下意識地丟掉一些東西,而被丟掉的,往往是道德。”

《羅生門》描寫的就是亂世中的京都,被兩三年裡接二連三的地震、颶風、火災、饑饉等災禍,打擊得支離破碎,羅生門作為京城的入口,成為了狐狸棲息、盜賊藏身之處,連無人認領的屍體,也一併丟棄在這城門之上。

環境的動盪也造成了人心的動盪。在“活下去”都成為一種困難時,人往往感受不到外界的安全感,彷彿自己隨時會成為被掠奪的對象。僕役就是在這樣災難背景下被主人辭退,沒有人知道這其中的真正原因,只知道他走投無路之下,在“餓死”和“為盜”的選擇之間搖擺。很顯然,如果他一輩子都處於穩定的生活狀態,也或許永遠都不會產生“掠奪”他人的動機,他的“生存意識”進一步激活了他的罪惡念頭。


《羅生門》:在生存與道德的矛盾中,人性該何去何從?

《羅生門》電影劇照

作者芥川龍之介創作這部小說時,也正處於人生的至暗時期。他出生後7個月由於母親患精神病,無奈下被寄養在親戚家,十歲時母親去世,父親想要回已經長大優秀的兒子,不惜與領養家庭鬧上了法庭,卻以失敗告終,這讓他看到親人身上的“利己主義”。在創作《羅生門》前不久,與他熱戀中的女友遭到養父母加的反對,原因是由於女友家庭與其原生家庭關係密切,繼續交往下去唯恐他會離開養父母家庭。


《羅生門》:在生存與道德的矛盾中,人性該何去何從?

芥川龍之介

在芥川龍之介的作品中所凸顯出來的“利己主義”,多來源於他自身的經歷已經對周圍環境的觀察,是對他人性深處困境的一種釋放,也是對外界的一種預言和警示。

《羅生門》:在生存與道德的矛盾中,人性該何去何從?

“掠奪者”往往會淪為“被掠奪者”的目標

在《羅生門》這部小巧精悍的短篇小說中,主要描繪的人物只有三個,從出場順序來看,是僕役、老嫗、被拔頭髮的女屍,但如果從故事發展邏輯來看,則正好相反。

被拔頭髮的女屍,在生前她是一名小販,用曬乾的蛇肉冒充乾魚賣給他人,而且大受歡迎。顯然這種靠欺瞞他人獲得利益的行為是極其不道德的,這也是在她死後,老嫗將“拔掉她的頭髮賣給其他人”作為自己行為合理化的原因。

老嫗,在小說中有著極為令人厭惡的形象,她“又矮又瘦,像只猴子似的白髮老嫗。”她的眼睛“眼瞼發紅,目光像鷙鷹一樣。”這些特點無不反應出她只為自己生存,不為他人考慮的自私自利的動物性特徵。為了生存,她不惜將“掠奪”形容為“正義”,最終自己也成為了犧牲者。

僕役,他是在正義與邪惡間搖擺不定的中間角色,“當盜賊”起初只是他妄圖解決生活困境的一絲念頭,卻沒有任何勇氣令他有所行動。當他看到老嫗竟然在拔屍體的頭髮時,他內心依舊湧現出常人所有的正義感,對世上所有罪惡的反感一刻一刻地增強。

若是此時有人再次問起僕役方才在城門下思考過的“餓死還是成為強盜”這一問題,恐怕他會毫不躊躇地選擇餓死。

可是當聽到老嫗的那番解釋後,僕役內心潛在的惡被進一步激活,為自己的強盜行為找到了合理化的藉口,從而走向了惡的一端。


《羅生門》:在生存與道德的矛盾中,人性該何去何從?

《羅生門》電影劇照

在小說的三個角色裡沒有勝利者,只有“掠奪者”最終淪為“被掠奪者”的命運,在這場自私自利的廝殺裡,道德成為了他們為達到自己目的的工具,最終被自己建構的邏輯所吞滅。

在面臨生存絕境下的道德矛盾還有很多,例如汶川大地震時的“範跑跑”,他在大地震時丟下學生,第一個衝出課堂,跑到足球場避難。他稱“在這種生死抉擇的瞬間,只有為了我的女兒我才可能考慮犧牲自我。”這些年來,關於他的爭議依舊沒有停止。


《羅生門》:在生存與道德的矛盾中,人性該何去何從?

汶川大地震遺址

實際上,人們對絕境下的“求生欲”有著很大的包容和理解度,人們所無法原諒的是,在生存的背後,充斥了多少自私和虛偽的謊言,不惜通過“掠奪”他人的生存機遇,來滿足自身活下去的動機。

結語:

《羅生門》這部作品中,“利己主義”作為一種洞察人性的工具,探索了人性的矛盾,善惡並存的複雜性。比道德批判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如何喚醒內在的良知,在關鍵時刻做出正確的選擇。同時,它也讓人們看到,在一個只有“利己主義”的環境裡,如果每個人都成為“掠奪者”,社會又將淪為怎樣的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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