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悲歌:徐桐之愚與許景澄之殤

晚清悲歌:徐桐之愚與許景澄之殤

晚清宮殿

晚清波詭雲橘的政治下,有人因為爭權奪利而死,有人因堅持信念而死,有人因思想進步而死,也有人因保守封閉而死,然而無論與時俯仰還是逆勢而行,對個體而言,命運更多的是無奈。

許景澄和徐桐,是晚清兩個著名大臣。許長期出任大清駐外公使,眼界開闊,思想開明,徐沉迷醉心“聖學”,思想保守,極端排外。平常,兩人頂多是因理念相悖、政見不合而相互瞧不上,庚子事變前後,兩人被時代裹挾,成了不同政治勢力交鋒的最前沿,雙雙殞命,以殊途同歸的方式,迴歸到了自己的“時代”。

晚清頑固派的巔峰人物,前有倭仁,後有徐桐。

倭仁有句名言:立國之道,尚禮儀不尚權謀;根本之圖,在人心不在技藝。意思就是,立國的根本準則,在於崇尚禮儀禮節而不是崇尚權謀欺詐;國家根本希望,在人心而不在奇技淫巧。在倭仁看來,振興中國傳統文化是拯救大清的靈丹妙藥,學習西方不僅沒有必要,反而會導致傳統文化淪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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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齊格里·倭仁書法

為了身體力行這一信念,他嚴格以理學的標準要求自己,每天一言一行都要寫進日記,批鬥自己的私慾,檢討自己的不足,人品操守令人歎服。另一方面,他堅決反對西學,反對洋務,終其一生,他都堅持這一信念,至死不悔。在彌留之際,他還不忘叮囑兩宮太后勿忘國恥,囑咐同治皇帝不要認為傳統文化迂腐無用。

相比倭仁一本正經的頑固,徐桐的頑固則有點無厘頭。

與倭仁一樣,徐桐也是帝師和理學大師,傳統文化的造詣沒得說。徐桐越鑽研傳統文化,越覺得中國傳統文化先進優越,博大精深,也越覺得西學是垃圾,是毒草,漸漸地,徐桐將對西學的蔑視和仇恨,融入到了日常生活場景中,一切與“洋”相關的東西,都是徐桐狠噴的對象。

徐桐討厭見洋人,每次看到洋人都用扇子遮住臉,也從來不用洋貨,不僅自己不用,連家人也不準用。一次,徐桐的兒子徐承煜含著菲律賓雪茄,從庭院飄然而過,徐桐見了大怒,喝道:“我在你就敢這樣,我死了,你要胡服騎射(趙武靈王穿胡人衣服、學胡人騎射)做鬼奴嗎?”說完,罰其跪在院中暴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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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桐(影視劇照)

生活中如此,工作上亦然。徐桐出任翰林院掌院學士時,狠抓意識形態工作,每天都要告誡翰林和庶吉士們不要用洋貨、吃洋藥,嚴厲禁止他們學習西方“奇技淫巧”,門人弟子如果有敢談論新政的,徐桐見都不見。

康有為康聖人1888年在順天府參加鄉試時,就很不幸遇到了徐桐老師,徐桐閱完康有為的卷子,殺人的心都有了,大呼:

如此狂生,不可中!沒考中的康有為放棄了科舉,回廣東當起了老師,繼續鼓吹維新變法。

戊戌變法時,兩人再次遭遇,針對維新派的變法,徐桐聲稱“寧可亡國,不可變法”,還“欲盡殺諸言時務者”,徐桐不遺餘力地反對變法,甚至連光緒皇帝都不放在眼裡,他多次斥責光緒皇帝的變法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對於維新派裁撤冗員,改革官制的提議,徐桐揚言:“先把老夫革職,你們再討論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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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為

徐桐冥頑不靈,對國家富強沒什麼意義,但對慈禧太后掌權很有意義。晚清朝廷活躍著多個派別,如頑固派、洋務派、清流派以及後來的維新派等,這些派別相互傾軋,彼此制衡,慈禧從中操縱,大權盡在掌中。

徐桐四朝元老,帝師,有學問,有影響力,敢噴,是牽制洋務派和維新派的帶頭大哥,所以很得慈禧太后之心,歷任翰林院掌院學士、上書房總師傅、吏部尚書協辦大學士,晉太子太保,拜體仁閣大學士。戊戌政變後,慈禧太后“以其耆臣碩望,頗優禮,朝請令近侍扶掖以寵之”,徐桐迎來了人生的最高光時刻。

歷史無數次證明,像徐桐這種有學問的噴子,搞搞務虛工作還行,出不了大亂子,相反,他們一旦務實起來,後果絕對是災難性的。

戊戌政變後,慈禧太后有意廢除光緒皇帝,立端郡王載漪之子溥儁繼承大統。在詢問如何處置廢帝時,眾大臣都雞賊地保持沉默,只有徐桐站了出來,提出請太后賞皇帝“昏德公”名號。昏德公是金國滅亡北宋後,賞給宋徽宗趙佶的名號。

徐桐的提議好不好另說,但這份忠誠和勇氣,令慈禧太后大為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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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皇帝(影視劇照)

之後,徐桐等人奉命擬定了詔書,“封端郡王載漪之子溥儁為皇子,繼承穆宗毅皇帝為子,命崇綺為師傅授讀,並派徐桐常川照料。”意思就是讓溥儁繼承同治皇帝的大統,故意繞過光緒皇帝,讓崇綺和徐桐當帝師,教育、照料小皇帝。崇綺是清朝唯一的旗人狀元,同治帝的岳父,與徐桐關係不錯,也是保守派。

慈禧的廢立之舉遭到了列強的反對,列強為了維護在華利益,希望中國政局穩定,對銳意變法的光緒皇帝存有好感——誰知道新上來的是什麼貨色?

為了對付可惡的洋人、扶溥儁上位,以載漪為核心的頑固派決定引入義和團勢力。

1900年四月,義和團在直隸敗官軍,殺洋人,拆鐵路,聲勢浩大。載漪、徐桐、崇綺等人奔走相告,擺酒慶祝,他們一致認為滅洋人的時機來了。五月,載漪、剛毅等人放水,義和團大舉進入北京,徐桐親自出城迎接,拉著大師兄們的手,激動的淚流滿滿,大呼“中國當此自強矣”!之後又親自為義和團寫了一副彩虹屁對聯:

創千古未有奇聞,非左非邪,攻異端而正人性,忠孝節廉,只此精誠未泯。

為斯世少留佳話,一驚一喜,杖神威以寒夷膽,農商工賈,於今怨憤能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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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和團成員

當徐桐和大師兄們談笑風生時,許景澄正在狼狽地到處填坑。

早在義和團在直隸扒鐵路時,時任督辦鐵路大臣的許景澄就曾上奏朝廷撥款修理鐵路,載漪等斥責許景澄多事,許景澄又給奕劻(總理衙門大臣,執掌神機營)和榮祿(直隸總督、北洋大臣)寫信,請求派兵保護鐵路,結果因慈禧態度遊移不定,二人沒有反應。

許景澄為什麼不支持義和團“愛國”呢,這得從許景澄的經歷和背景說起。

1880年之前,許景澄和大清其他參加科舉考試做官的人一樣,只是他更努力,運氣也不差,所以中了進士,被選為庶吉士,授予翰林編修。

翰林院是帝國最重要、最高端的人才儲備庫,所接觸的人和事的層次自然非其他地方可比,許景澄進入翰林院後,眼界和閱歷大增,他了解到大清外患仍頻,國難日亟,於是一改尋章摘句的腐儒習氣,開始留心時政,學習經世致用之學,尤其關心外交,認為國家大勢“必重邦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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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景澄

一個有大好前途的翰林,每天不鑽研聖賢之道,卻琢磨怎麼和洋人打交道,腦子怕是瓦特了吧?要知道大約同時期,郭嵩燾因“馬嘉理案”出使英國,被輿論罵為漢奸、貳臣,由此可見當時與洋人打交道的風險。許景澄的與眾不同,引起了文祥(軍機大臣、總理衙門大臣)的注意和欣賞,被大佬內定為使才,也就是外交人才。

1880年,清廷任命許景澄為駐日公使,標誌著許景澄正式在外交戰線上出道。然而不幸的是,因為父喪要回家丁憂,沒去成日本。四年後,清廷又任命許景澄出使法德依荷奧五國。

從1884年到1898年,除中間因母喪回國丁憂三年,許景澄一直在歐洲擔任駐外公使。在此期間,他在德國為北洋水師訂購過軍艦和軍火,和俄國人就《馬關條約》借款、帕米爾地區領土、中東鐵路修建、旅順大連灣租界等問題交涉過,其勤勉認真,恪盡職守,忠君愛國,盡最大努力維護了大清的利益。

在列強中,最難纏的是俄國,以1891年帕米爾地區領土談判為例,俄國軍隊咄咄逼人,外交官蠻狠囂張,許景澄沒有強大的祖國撐腰,“專恃辯論,競有筆舌兩窮之勢”,硬扛了三年,才接受俄國人提出的維持現狀的建議。這一年甲午戰爭爆發,爭議地區已被俄軍佔領,不接受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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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紮在東北的沙俄步兵

和俄國人打了八年交道,許景澄鬢髮皆白,《中俄密約》違心簽約後,許景澄終於扛不住了,外交救國的理想破滅,身心俱疲之下於1898年請假回國。(使俄至是事,八閱春秋,公鬢髮蒼然白矣。時事日非,一身將老,每一念之,悽然泣下

回國後的許景澄很快被清廷啟用,先後出任總理衙門上行走,吏部左侍郎,京師大學堂(前北京大學)總教習、管學大臣,督辦全國鐵路。

許景澄或許不知道,在晚清這種局面下,外交固然難搞,但總不至於要命,而一旦在國內搞政治,刀光劍影,避無可避。

長期在國外生活,只要不是心瞎,都能看到大清和歐美的巨大差距。許景澄駐外多年,見識歐洲的進步和強盛之後,痛感大清的落後和衰敗,因此主張大清學習西方,進行深層次的制度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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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徵祥

陸徵祥(民國著名外交家)21歲進入北京同文館學習俄文,從1893年開始,陸徵祥長期出任駐俄使館翻譯,是許景澄的學生和下屬。一次,許景澄見到陸徵祥在唸八股文,於是對他講:你應該學習國際法、外交史等新知識,我當年只是把八股文當做敲門磚,現在早就棄之不用了。

由此可以看出,許景澄對八股取士以及傳統教條式的東西不以為然,而是嚮往西學和時務之學,渴望大清和國際接軌。如果要給許景澄貼個標籤,最貼切的應該是開明的改革派。

顯然,許景澄與徐桐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以前執掌翰林院的時候,徐桐就不喜歡許景澄,他曾告誡看門的,如果許景澄來拜見不許通報(與許景澄有隙,亦榜其名,戒門者不許通刺)

許景澄回國後不久,正值義和團運動興起,圍繞如何對待義和團以及如何處理與列強的關係,各派人物紛紛登場,演繹出了晚清最刺激、最悲壯的一幕。

義和團運動興起之後,慈禧曾召集群臣開過一次會議,討論如何處理義和團。據《拳亂紀聞》記載,當時大臣們摸不清太后的意圖,都不明確表態,只有徐桐叩首力爭,大呼義和團扶清滅洋,是大清義民,不應該剿殺,挫傷他們的愛國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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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桐(影視劇照)

慈禧認為徐桐是老臣,所言應該不會錯,決定招撫義和團——這也是載漪等引義和團進京的背景之一。

很快,載漪一黨偽造各國公使照會,照會要求慈禧歸政光緒皇帝,慈禧本來就對洋人干涉立儲不爽,接到照會後震怒不已,立即召集大學士、六部、九卿開會。

晚清歷史上最精彩的一幕出現了。

大臣們看過照會後,都不敢發言,許景澄第一個站出來,說道:中外國交往幾十年,老百姓和洋教的摩擦每年都有,都是賠償了事,但是殺使臣各國都沒有先例(日本使館書記官杉山彬被董福祥甘軍殺死),現在拳匪每天都在東交民巷使館區伺機而動,一旦釀成大禍,置朝廷和百姓於何地?

太常寺卿袁昶聲援許景澄,說道:縱容亂民,局面將不可收拾,內訌外患一起到來,到時候如何處理?

戶部侍郎長萃大聲打斷道:不是亂民,是義民!載漪、載濂、溥良等宗室大臣紛紛附和道:人心不可失!

光緒皇帝發言了:人心不足為憑,只會更加添亂,現在都喜歡叫囂打仗,難道忘了甲午的教訓?列強的力量,強於日本十倍,一旦圍攻大清,拿什麼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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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軍首領董福祥

載漪反駁道:董福祥平回有功,他抵擋洋人可以無敵。

光緒不屑道:董福祥驕縱難以駕馭,何況洋人武器犀利,軍隊精銳,遠非回人可比。

雙方相持不下,只得休會。

之後,載漪、剛毅上書慈禧,聲稱:義民法術神奇,足以報仇雪恥!載濂附和道:機不可失,敢有阻撓者請斬之!

徐桐這次沒有出頭,而是在幕後運作。

果然,不久慈禧下旨命徐桐、崇綺、奕劻、載漪並軍機大臣會商一切事宜。清廷的大權轉移到了頑固派手中。局面越來越失控,總理衙門照會各國公使限期離開北京,德國公使克林德前來交涉,被載漪的虎神營擊斃,董福祥也開始圍攻東交民巷。

五月二十三日,慈禧再次召見群臣,打算對外宣戰,許景澄、袁昶等懇求太后淡定,衝動是魔鬼。載漪大罵反戰派是漢奸,徐桐的心腹啟秀從靴子裡拿出早就擬好的宣戰詔書呈給慈禧,慈禧大悅:正合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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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互保省份

就這樣,大清正式向洋人宣戰了。朝廷下旨,命令各省督撫殺洋人,但是山東巡撫袁世凱和東南各省大佬認為朝廷神經病,拒不奉詔,這就是傳說中的東南互保。

六月一日,長期坐鎮幕後的徐桐出現了,他聯合崇綺上奏,聲稱洋人欺壓殘害大清,現在報仇雪恥的時候已經到來,建議給各地督撫下令,讓各省百姓見洋人就殺,信教的中國人就地正法,如此,異類可除,天下天平!此言一出,各地殺洋事件層出不窮。

此時,巡閱長江大臣李秉衡回京,向慈禧彙報了東南互保的情況,並建議殺一兩個大員震懾一下這些不聽話的傢伙。

這時,許景澄坐不住了,他聯合袁昶冒死上了一封密摺,將頑固派成員全部彈劾了一遍,說徐桐“素性糊塗,罔識利害”,剛毅“比奸阿匪,頑固成性”,啟秀“膠執己見,愚而自用”,趙舒翹“居心狡獪,工於逢迎”

·······這些人是釀成大禍的罪魁,建議處以重刑事,力保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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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太后(影視劇照)

慈禧讀罷密摺大怒,決定拿許景澄和袁昶開刀,震懾東南互保的李鴻章、張之洞等人。榮祿想求情,被慈禧喝止,徐桐加了一把火,說二人其罪該死,崇綺也補刀,說懲處這倆漢奸,以儆效尤。

六月初三,許景澄和袁昶問斬,監刑的正是徐桐之子、刑部侍郎徐承煜,據說現場就他很嗨(

色獨喜)。五天後,遠在廣東的李鴻章獲悉這一情況後,感嘆道:成何世界!

聯軍打進北京後,徐桐藏了起來,兒子徐承煜看不過去了,說:你庇護拳民,早就上了各國的黑名單,洋兵肯定不會饒過你,如果你被抓住了,全家都要跟著遭殃,如果你死了,可以成全美名,消解洋人的恨意,還能保全家人。徐桐覺得兒子的話很有道理,自縊而死,享年八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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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桐(影視劇照)

庚子事變中,吏部侍郎許景澄、太常寺卿袁昶、兵部尚書徐用儀、戶部尚書立山、內閣學士聯元五大臣因反對排外宣戰而被殺,事後,支持排外宣戰的頑固派也被一鍋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這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悲劇。

平心而論,徐桐不是一個壞人,他飽讀詩書,性格剛介,憂國憂民,身居要職幾十年,沒留下什麼私產。他的悲劇不是因為他壞,而是因為他的愚蠢和封閉,因為他不識時務卻走上了需要識時務的崗位。

曾有人問徐桐:拳民憑妖術逞一時之能,難道真的能依靠他們對付洋人?徐桐回到道:輪車、電郵、機械都出自洋人,這也是妖術,就像治毒瘡一樣,以毒攻毒,病就痊癒了。這人又問道:中堂大人能保證洋人一定能戰勝洋人嗎?徐桐答道:拳民是神,洋人是鬼,以神對付鬼,豈有不勝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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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劇照

一個人嚴重脫離了時代,豈非要被時代拋棄?從這個角度講,徐桐確實該追隨他的嚮往的那個時代而去了。他,死得其所,只是生前禍害了一大批人。

許景澄也是脫離時代的人,他沒有被時代拋棄,而是被落後的時代反噬。與其眼睜睜見到理想破滅,一切努力付諸東流,衰敗的國家無底線地淪陷,死亡,或許是一種較好的解脫,雖然沒有譚嗣同那樣壯懷激烈,但一樣可敬可嘆。

或許命運自有安排,許景澄早年趕考時,因病沒考成,失望之餘,突然來了靈感,給自己寫了一副輓聯,朋友都認為不吉利,許景澄只是笑笑。

“算今生猶多未了緣,顧他不得;願來生莫做有情物,還我本真。”

《義和團時期的許景澄》-賈熟村

《義和團時期的徐桐》-賈熟村

《徐桐:中國近代務虛的守舊官僚典型》-張李洲、張立勝

《許景澄研究》-邵業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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