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华:从农村妇女到"脑瘫诗人”,她会写诗,也会骂人

余秀华:从农村妇女到

01

一首《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让余秀华从农村妇女变成了“脑瘫诗人”。也因为这首诗,让余秀华从成名到现今都是争议不断。自从“色解唐诗”事件后,随着“诗业人士”对她的指责和抨击,她陷入了一波波的骂战里去。

她的身上有很多标签:农民、妇女、脑瘫,每一个标签都跟大众给予她的“诗人”的标签格格不入。是媒体大众把她从湖北省一个叫做横店的小乡村拉了出来,给予她各种头衔和美誉,大众的关注塑就了“脑瘫诗人”余秀华,同样,也希望她能够以一个诗人的面目来面对他们。

然而,她泼辣、俗气、粗鲁、骂人,她人生的理想愿望就是“喝喝咖啡、看看书、聊聊天、打打炮。”她跟在乡村生活了几十年的锱铢必较、以牙还牙的普通妇女没什么区别。于是很多人愤怒了,这和他们期望看到的“诗人”模样大相径庭,诗歌应该是高尚的、风雅的,绝不应该是这种粗粝世俗的形象。。

余秀华:从农村妇女到

不少诗业里自称“诗人”、“诗王”的人,愤怒地跳出来抨击她写的诗低俗,以“色”来博人眼球,根本算不上诗歌。朦胧诗的代表人物、老诗人食指措辞严厉地批评:“一个诗人,对人类的命运、对祖国的未来考虑都不考虑,想都不想;从农村出来的诗人,把农民生活的痛苦,以及对小康生活的向往,提都不提,统统忘得一干二净,这不可怕吗?评论界把她捧红是什么意思?评论界的严肃呢?我很担心。今天严肃地谈这个问题,是强调对历史负责。不对历史负责,就会被历史嘲弄,成为历史的笑话。”

食指对诗人的格局和理想设限很高,诗歌不应该是个人情绪的宣泄,而是要对人类的命运和祖国的未来负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从农村出来的,要表达底层的疾苦和对社会主义的讴歌。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余秀华正确的示人方式。

食指的言论也许真是出于对诗歌“没落”的痛心疾首。但是,他的言论有些过于安逸的优越感。余秀华本身,是一个身患残疾,在封闭的小乡村生活了几十年,在他人的嘲弄和丈夫的暴力之下艰难存生的人。她将自己生活的苦闷和个人诸多求而不得的欲望凝练成一首首充满向往的诗句,她就是通过诗歌在表达真实的自己、在慰藉伤痛的自己。

诗歌应该是自由的、平等的,任何人都可以用来抒发情感的,它不应该被要求必须有情怀、必须有格局,那样的诗歌,是极少数人自我怡情的工具,它不属于大众。

余秀华:从农村妇女到

02

什么是诗歌?怎么写诗?余秀华曾经回答过这个问题:“我从来不想诗歌应该写什么,怎么写。当我为个人的生活着急的时候,我不会关心国家,关心人类。当我某个时候写到这些内容的时候,那一定是它们触动了,温暖了我,或者让我真正伤心了,担心了。”

我本是抱着不甚期待的心理,翻阅了余秀华的诗集,作为一个对诗歌没有任何研究的普通人,我不得不承认,我被她诗句里流淌出来的真诚打动了。这种真诚谁都可以读懂,那种强烈的个人情感,凝聚着生活的气息和分量。

她的诗集里,并非盛传的全都是“下半身”写作,欲望的宣泄。有关于性,但是还有关于爱、关于感伤、关于土地、关于亲情,我想很多跟风批评她的作品的人,根本没有完全看完她写的诗歌。

她写的关于爱情的诗句: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她写的关于母亲的诗句:

最初,她也以杨柳的风姿摇摆人生的河岸

被折,被制成桶,小小巧巧的,开始装风月

桃花,儿女情长,和一个带着酒意的承诺

儿女装进来,哭声装进来,药装进来

她的腰身渐渐粗了,漆一天天掉落

斑驳呈现

而生活,依然滴水不漏

她是唯一被生活选中的那一只桶

她写的关于横店村的诗句:

我用分取的光阴凑足了半辈子

母亲用这些零碎凑足了一头白发

只有万物欢腾

它们又凑足了一个春天

我们在这样的春天里

不过是把横店村重新捂热一遍

她写的关于自我的诗句:

门口的虫鸣高高低低。我曾经与多少人遇见过

在没有伴侣的人世里

我是如此丰盈,比一片麦子沉重

但是我只是低着头

接受月光的照耀

作为一个离诗歌很远的普通人,我不知道什么才是高级的诗歌,但是我知道什么能够打动我的心。诗歌的本质难道不是打动别人吗?

余秀华:从农村妇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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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刊》编辑刘年所说:“她的诗,放在中国女诗人的诗歌中,就像把杀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闺秀里一样醒目——别人都穿戴整齐、涂着脂粉、喷着香水,白纸黑字,闻不出一点汗味,唯独她烟熏火燎、泥沙俱下,字与字之间,还有明显的血污。”

余秀华的诗,带着强烈的自我悲怆,更多是一种发泄,发泄她所承受的苦难,发泄她人生的委屈,还有一种自我解嘲和怜悯,她是通过她的诗歌爱自己。

不同于很多在闲情逸致中,以诗歌来疏解诗意的诗人,余秀华的诗意,不是风花雪月,不是天地大美,也不是伤春悲秋,她的诗是她自己的苦难本身呕吐出来的。就像她自己在《摇摇晃晃的人间》自序里所说:

于我而言,只有在写诗歌的时候,我才是完整的,安静的,快乐的。其实我一直不是一个安静的人,我不甘心这样的命运,我也做不到逆来顺受,但是我所有的抗争都落空,我会泼妇骂街,当然,我本身就是一个农妇,我没有理由完全脱离它的劣根性。

但是我根本不会想到诗歌会是一种武器,即使是,我也不会用,因为太爱,因为舍不得。即使我被这个社会污染得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而回到诗歌,我又干净起来。诗歌一直在清洁我,悲悯我。

我看到很多自称诗人的人,以自以为很高明的诗歌来讽刺她的诗甚至是她的残疾和出生,余秀华的回击从来都是撒开性子破口大骂,没有任何语言逻辑和修饰,就是村妇吵架的那一堆脏话。

她的确从来没有用诗歌为武器,去回骂那些讽刺她的“诗”。诗歌是她的精神净土,在诗歌里,她纯洁、热烈、羞怯,而在诗歌之外,她就是农妇余秀华,她以她最世俗的方式去反击,说那些看来无比粗俗的脏话,这很不诗歌,但是,这很余秀华。

余秀华对诗歌的深情,是我看过的对于诗歌的最赤诚的告白。余秀华的文字感真的特别好,字字都淌出真挚。诗歌在她这里,不是做作不是矫情,不是作为生活余音中的一段雅兴。诗歌于她而言,是“以赤子的姿势到来,不过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摇摇晃晃的人间走动的时候,它充当了一根拐杖。”

苦难成就了她的诗歌,说的残忍一些,我们这些读者在消费她的苦难。但是,诗歌从她笔下孕育出来时,诗歌就独立于她了。我们从她的诗歌里汲取感动,而非从余秀华这个人身上有所期盼。

不少诗评家说,喜欢余秀华的,都是文化层次比较低的人。不置可否,但是文化不应该是分歌诗歌阶级的掣肘,诗歌的源头《诗经》,本就起源于人民的欢乐疾苦,不乏有许多露骨奔放的诗句。所谓高雅,不过是后人强行的赋予。

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很多人驳斥余秀华靠写“睡诗”哗众取宠,不禁让我想起鲁迅先生写过的话:“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像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

余秀华:从农村妇女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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