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对：Issac
来源：Naval History and
Heritage Command
译者按
正在院线公映的《决战中途岛》中有一位喊着「摄影机不要停」的导演，许多影迷一早认出来，他的原型就是美国最伟大的电影导演之一约翰·福特。事实上，约翰·福特曾作为美国海军后备队（USNR）中校参与了中途岛之战，并拍摄了一部纪录短片《中途岛战役》，还斩获了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 。
美国海军历史和遗产司令部网站此前发布了福特本人撰写的战地报告，并附上了特派记者与福特的采访。
我是美国海军后备队中校约翰·福特，管理战略情报厅战地摄影部门。我们机构中的大多数人——军官和士兵都来自好莱坞，包括作家、导演、演员，但大部分是技术人员，电工、剪辑师、音效师、负片剪辑师、正片剪辑师、木工等等。
约翰·福特
大约在1932年，我的老朋友海军上将弗兰克·斯科菲尔德，他当时掌管着一艘军舰，还有上校赫伯特·阿洛伊修斯·琼斯，人们称他为「秃子」琼斯，他们让我进入海军后备队，并组织一个摄影（电影制作）部门。他当时认为，在未来发生紧急情况时，这个部门是有价值的；所以我回到部队组织了这个部门。
1941年8月，我应征入伍，开始筹备。在珍珠港事件之前，我们在冰岛和巴拿马分别做了一个完整的（电影）研究。珍珠港事件后，美国海军部长和陆军部长要求我去檀香山，对那里的行动做一次真实的摄影记录。所以我在1942年1月4日和一群人启程，大约12天后到达那里，开始工作。
我们发现珍珠港当时处于备战状态。每个人都从此前的珍珠港遇袭事件中吸取了教训。陆军和海军都整装待发，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定期巡逻，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充满希望。我对我们的新蓝色夹克（美国海军士兵）特别感兴趣。他受过不可限量的教育，也有着不可限量的背景，显然他做得不错。几个月后，我将看到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战士。
《中途岛战役》（1942）
我参加的第一个特遣小队，是（切斯特·W·）尼米兹上将通过电话下达的命令，我对他很熟悉，他说，「把行囊放下，立刻来见我。」所以我立刻启程去了珍珠港，并见到了他。他告诉我去找巴格莱上将报道。于是我又赶紧去往港口，追到了一艘快艇，并上了一艘正要离开的驱逐舰。当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去哪里。上船之后才发现目的地是中途岛。
我们出发几天之后遇到了一支鱼雷快艇小队，大概是在弗伦奇弗里盖特浅滩，我们给他们加了油，还提供了一些食物。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鱼雷快艇的士兵。而且，女士们、先生们，他们真的是很棒的一群男孩。我对他们只有无限的钦佩。然后我们去了中途岛。我记得当时有一些报告说，在海上的某个地方即将进行某个行动，因为所有的人和设施都处于警戒状态。
我开始制作中途岛的画报式电影。我拍了运输机，也拍过鱼类快艇等等。我对即将发生的行动不太相信，即使真的发生了，我也不认为它会影响到我们。我每天工作12个小时，在那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6月3日，我的朋友梅西·休斯中校，让我第二天和他一起执行
（飞机）巡逻任务。他操着南方口音，说道，「嗯，看起来会有一个小麻烦——」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明天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你和我对于战争来说都太老了，所以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后来我们就上了飞机，当时天空的云非常多，很长一段时间里什么也看不到，最后雷达探测到一些东西，我们推测那是我方的一个特遣部队。
大约在60英里外，我们透过云层的裂缝看到，有几架巡洋舰飞机向我们飞来。很快地扫了一眼之后，我们意识到那是日军的飞机。我们没想到会发现日军的战机，所以梅西快速地做了一个转弯，在云层里呆了一会儿才离开。我们下降到离水面大约三英尺高的位置，从一架旧的PBY（双引擎巡逻轰炸机水上飞机，俗称为「卡特琳娜」)上获得了一些速度。他对我说，他以为时速一度达到了89英里。我们最终成功回到了基地。
很可惜的是我们只是匆匆瞥了一眼那个特遣部队，而且离我们太远了，否则我还能拍下一张整个部队部署的图片，不过在那一瞬间我们还是得了一张相当清晰的图片，从我们的视角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是什么飞机。
第二天早上——当晚我们回到地面的时候，很明显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所有人都做着充分的准备工作。我被叫到了塞马尔上校的办公室，他们在制定作战计划，他对我说：「福特，你已经是个老兵了，你认为自己可以爬到发电站的顶层吗，电话就在那里。你愿意吗？」我回答，「愿意，那是个拍照的好地方。」
他说，「好，尽量忘记拍照片的事，但我想要一个关于轰炸的准确数据，我们预计明天会遭到攻击。」
他告诉我要尽自己所能，我退下后把电话拿了出来。我有一些电线，两部电话通向防空壕指挥部，还有一部海上电话也安装完毕，一切都准备好了。试了试设备之后，我就上床睡觉了，然后第二天一早上，大家都吃了早饭。和我一起在发电站的有八名海军陆战队员。大概是6:20左右，警报响了起来。每个人都各就各位，中途岛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一个荒岛。
我猜小日本（译者注：原文里福特用的词是Japs，是对日本人的蔑称）袭击时会以为我们在打盹，一切都处于静止状态，中途岛只是一个慵懒的热带岛屿。一切都很平静。我带着一副高倍望远镜，终于看到了日军飞机。我认出来它们是零式战斗机，第一批机群大约有12架飞机。它们在1万英尺的高度，而后我向指挥部报告，告诉他们攻击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很平静。我对每个人懒洋洋的样子有点吃惊。大家都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就好像他们一生都在经历这样的事情。
突然，领头的日本飞机加速了。当他脱离机群时，显然海军陆战队的战斗机击中了他们位于后部的飞机，而后在熊熊火焰中坠毁了。我拍了照片，但我的视线被领头的飞机分散了注意力，那架飞机俯冲到大约5000英尺的高度，做了一些动作，然后向机场俯冲。我们都听说过这个家伙仰飞过坡道的故事，而且事情是真的。
他俯冲到离地面约100英尺的地方，仰面朝天，悠闲地倒飞上坡道。大家都被震惊了，没有人朝他开枪，直到突然有个海军陆战队员大喊：「搞什么鬼！」我们才如梦初醒，朝他射击，并且命中了他，他最后坠入了大海。
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在观看着这个不可思议的操作，直到那声大喊叫醒了我们，而那些处于更高海拔的轰炸机也开始冲过来。那些零式战斗机——至少我以为它们是零式战斗机，显然携带了不少小口径炸弹，开始轰炸坡道和飞机场。他们动作迅捷，上下翻飞一阵后飞向了大海。
他们没有碰降落场，我猜他们是想晚些时候在那降落，不过其他地方几乎都被彻底地轰炸过了，我认为他们投下的大概是重200磅的炸弹。当然，我们的飞机已经分散开了，没有任何一架损毁。我后来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塞马尔上校。
我忘了数日军的飞机和拍照。但我估计的差不太多，以我亲眼所见，大概有56到62架飞机。
这时，进攻真正开始了。他们对水塔之类的目标进行了俯冲轰炸，机库立刻被命中。我当时离机库很近，我拿着相机守在那附件，心想这应该是他们最先命中的东西之一。但不是任何一架俯冲轰炸机击中它的。一架零式战斗机在它上空50英尺处飞过，投下一颗炸弹并击中了它，然后那架飞机就飞走了。
我一开始完全被震住了，而后我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拍下了一张照片。你们可能在《中途岛战役》中看到了它。飞机在机库上空飞过，所有东西都变成了烟雾和碎片，你可以看到有一大块物体正朝相机飞来。
除了炮手，几乎每个人都趴下了。海军陆战队员干得很出色。敌军的火力并不大，但这显然是这些小伙第一次面对炮火，他们也确实训练有素。在我看来，我们的水兵和炮手都很优秀。没有断断续续的射击，没有浪费的射击。他们只是等着，直到他们有机会，最后通常都能命中。
飞机开始坠落，有一些我们的飞机，更多的是日军飞机。当一架零式战斗机被击中时，它几乎立刻就着火了。至少这是我得到的印象。一架日本飞机在俯冲，我以为他要攻击俱乐部。他俯冲下来，投下一颗炸弹，试图拉升，结果撞到了地上。我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目标显然是我所驻守的发电站。
我一共数到了18枚炸弹，有些很大，有些重200磅，有些重500磅。我得说日军的高空轰炸很糟糕。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操之过急，但他们很少命中目标。当然，燃烧弹点燃了木制建筑，看起来造成了很大的破坏，实际上它们是泛美航空公司（泛美航空公司之前有一个跨太平洋水上飞机加油基地）放弃使用的建筑物。
他们命中了一个油箱，但那是一个旧的、没有用过的油箱，里面没有油，然后在基地中心有一架假飞机，他们浪费了很多时间去炸毁那架飞机。他们用机枪扫射，最后还投下了一枚重200磅的炸弹。他们为了炸毁假飞机，损失了大约三架飞机，因为他们穿梭在火场中，非常危险。
在这个过程中，我突然看到鱼雷快艇在周围盘旋，并开始射击。他们的破坏力相当惊人。日军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甚至退后了一些。我想说的是，鱼雷快艇大约打下了三架飞机，他们赶走了战斗机和低空轰炸机——他们一共有13艘船，装备着点五零重机枪，火力非常大，发出可怕的轰鸣声。
突袭还没结束，还有炸弹落下，当然，已经没办法限制我们的水手了。我的意思是，当飞机坠落时，他们会跑出来。当一架日本飞机坠毁时，大约有50名水手试图把日本飞行员拖出飞机，拿些纪念品，你会看到一些少尉或中尉大喊着，「给我滚出去」，其他士兵也会看着，然后回到自己的岗位。他们都很高兴。
和我待在一起的海军陆战队员——我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说：「好吧，这场仗我们打赢了。」他们都只是小伙子，从18岁到22岁，年龄不会更大。他们是我见过的最镇定的人。
他们端着来福枪（当时的海军陆战队装备的是M1903春田步枪)，他们都出色地执行了任务，没有人惊慌。我的意思是，当一颗日本炸弹掉下来的时候，他们会笑着说：「天哪，这颗炸弹离我们太近了。」我想，「如果这些小伙是我们美国人的小伙，这场战争实际上已经赢了。」
《决战中途岛》（2019）
我真的很惊讶，我以为至少有一两个小伙会感到害怕，但他们没有，他们丝毫没有退怯。其中一人声称自己用步枪击落了一架日本飞机。在核电站周围投下的18枚日本炸弹中，有一枚最后擦到了墙角，把整个地方都填满了烟雾，导致这些小伙开始找我。他们进来给我包扎，说：「不用去找海军医生，我们会照顾你的，琼斯是个很棒的医生。」在炮火下拥有那样的对话，很有趣。
攻击终于结束了，我们开始统计人员伤亡。不幸的是，日军炸到了沙岛的一个防空壕，一支海军陆战队分队驻扎在那，有16名士兵牺牲。当然，伤亡人数不少，有死有伤，那一击真是走了狗屎运，太糟糕了。
否则整个轰炸就不值一提。我们现在知道，我想这不是什么秘密，中途岛当时并没有受到保护，我的意思是，它有点像和平时期的驻地。我们只有很少的20毫米（高射炮），没有40毫米（高射炮），0.30口径的机枪也不多，奇怪的是，他们的战斗效率非常高。
海军陆战队的炮手和海军的炮手都非常出色，在我的一生中，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们在枪林弹雨中表现得更勇敢和冷静的人，而我也有幸见证了。这些小伙真的很了不起，就像我之前说的，我想「好吧，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如果有这样的小伙，我们一定会赢。」
我没有什么好报告的事故，我的意思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哦，我确实看到一个小伙跳了伞，我想那是一个海军飞行员。他离我太远了，相机拍不到——我必须通过我的双筒望远镜观察。这个小伙跳机之后，有一家零式战斗机跟在他后面，把他和降落伞切断了。
《中途岛之役》（1976）
大约有八个人都看到了。这个小伙落水之后，日本人在他落水的地方来回扫射，甚至还把降落伞弄沉了，伞上全是洞，我当时认为那不是很有武士风度。我只是向上帝祈祷，希望能拍到一张照片，以作见证。很多人都看到了。
很快，海军陆战队（战斗机飞行员）开始反击，许多飞机被击中，一些飞行员不得不紧急降落。然后，我们开始了我们的工作，照顾伤员，整理装备，扑灭大火，这些动作都很快。在那之后，我的意思是接下来两三天的事情是令人振奋的。飞机不停地进进出出。我们接到了海战的报告，潜艇来了，这场战斗结束几天后，我们又回到了和平的轨道上。
那天晚上，我忘了说，一艘日本潜艇开了过来，开始炮轰中途岛。我想他大概停在一英里开外的地方，我听到了第一声轰隆声，我跑出去，看到他在开炮。他发射了六炮。我想他是在向机场开炮，但他的射击偏差太大了。一枚五英寸海防炮发射，我确信它击中了潜艇，因为那里有一道黄绿色的闪光，然后我们再也没听到潜艇的任何声音。
还有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有个海军中士睡得很熟，他大概太累了，一个小伙跑过来说，「嘿，中士，醒醒，醒醒，该死的，我们被袭击了。」中士开始收起的床垫，说，「哪儿，哪儿，什么事？」年轻的海军陆战队员说，「一艘潜艇」，中士接着说，「哦，就这事啊！」然后又继续去睡觉了。
记者：中校，我知道你一定很忙，因为他们给你发的报告颁了奖，你自己也说你忙着拍照。
福特：显然原因在于塞马尔上校和罗根·拉姆塞上校把我派去了那，他们认为既然我是一个电影导演，那么自然也很懂摄影，所以我做了一个不错的选择，也很清楚自己该拍些什么——清点飞机。
有一位海军陆战队员和我待在一起，我们比对了各自的计数，所以我想我对日本飞机的统计就算是官方数据了。至于嘉奖，我认为那更多是对我受伤后没离开岗位的认可，见鬼，你根本就没法离开岗位，没有地方可去。
但我的报告确实也写得不错，我说过我对摄影还是有些了解的，我对于报告、战争场面和群戏都非常熟悉，也会留心所有细节，这就是为什么我可能会比那些门外汉注意到更多的细节。比如那个倒着飞的家伙，那个日本人把挂着降落伞的小伙射落了，这类事情立刻印在了我的记忆里。
记者：中校，根据你的说法，除了那架假飞机，岛上就没其他飞机了吗？
福特：不，我们的飞机一大早就起飞了。鱼雷快艇也回到了弗伦奇弗里盖特浅滩。在所有日本飞机被雷达发现后，我们有近半个小时的预警期。当然，海军陆战队员在日本飞机到达前20分钟就起飞了，事实上，我们知道他们袭击了前五架飞机，并且效果很好。
地面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们攻击，所以我推测当小日本来的时候，他们认为地面上的飞机分散在降落场的两边，覆盖着伪装。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把那块地炸得那么彻底。哦，还有另一架飞机在地面上，那是塞马尔上校的，给他们带来了很多麻烦。他们把它炸翻了。但真正给他们带来麻烦的是那架假飞机。我的意思是他们集中了火力，以为那是真飞机，因为它完全暴露在外面。
记者：有人找到了那个跳伞后落水的小伙吗？
福特：我不敢肯定，因为他后来去了天堂。我希望有一天能在那见到他，先生。
记者：我也是。
福特：你刚刚提到攻打非洲的行动（译者注：即火炬行动，是二战中美国及英国在1942年11月8日至11月10日间攻打法属北非的军事行动。）我们当时在英国，被指派到斯塔克上将的麾下，英军要求我们为他们记录这次行动。他们当时显然没有足够的摄影师。当然，我们也想从我方海军的角度去记录它。
有一天中午，我们离开了格林威治。我们在克莱德河上（苏格兰境内）有一段非常有趣的旅程，看着那些船在大白天起航，而河边的工厂发出嘟嘟声，人们大喊大叫，我似乎有某种预感，「一切即将开始，我认为我们必将拿下这场战争。」就像过去一样。
这是我看到的英国平民所表达出的第一种情感。如果你知道克莱德河，你就能想象到那真是个奇妙的景象。它不是很宽，当我们前行的时候，河岸上站满了人，工厂的汽笛嘟嘟作响，还有一些人挥舞着旗子，我特别记得其中有一个人，拿着一面小小的美国国旗，疯狂挥舞着。
那是相当鼓舞人心的一幅景象。我所在的部队大概85%是英国人，包括伞兵，突击队员，以及其他作战单位，我们还有一个多布斯上校指挥的非常棒的信号部队。
我们继续航行，沿着海岸，绕过爱尔兰，沿着——我们大概向西航行了一天半，然后突然南航行，向直布罗陀驶去。奇怪的是，一路上什么也没看见。我觉得我们就像是在乘船观光。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每个人都脱下军装，晒得黑黑的。一天晚上，我们到达了直布罗陀海峡，然后穿过它。
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连一艘意大利潜艇都没碰到。而后我们都进入了L.T.（坦克登陆艇？译者注：此处福特用了一个缩略词L.T.，原文作者不确定是否指landing craft tank，所以打了个问号），上了岸。我过得特别轻松。我们的登陆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事实上，我并没有听到任何不和谐的声音，但是据某个报告说，一个非常愤怒的法国官员走出来，大声训斥了某人，因为他迟到了3个小时左右。我对此一无所知，我没有看到，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但这是当时四处流传的消息。
我还记得一件有趣的事情，那时我们在黑暗中摸索前进，我带着我的相机设备，遇到了一个人，我们开始交谈。他说：「你在做什么？」我说，「我是一个摄影师，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大半夜试图拍照。」他说：「那我呢？我是一个精神病学家。」就是这样。
然后我们开始登陆作战——受到了不少阻击，最终盟军接管了城镇。我认为一切都完美地按计划进行。只是现实更有趣。我们和第十三坦克登陆团坐着坦克登陆艇一起离开了阿尔及尔，沿着海岸一直赶往安纳巴（译者注：原文使用的词是Bone，安纳巴的曾用名），我们在晚上行进，在白天躲藏。
通常在我们离开某个港口大约半小时后，德国飞机就会飞过来，把小镇炸得天翻地转，显然是在寻找我们。但那个时候，我们正沿着海岸潜行。在日落时分，我们发现一群意大利飞机，但他们没有辨认出来我们是哪一方的人。我们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只有一艘带有辅助马达的钓鱼帆船，起着向导的作用。当然，坦克里的机关枪是指向天空的。我不认为这些意大利人搞清楚了我们是什么人，所以他们没有发动攻击。
我们抵达了安纳巴。当然，也没有遇到抵抗，只有一些空中活动。德国人正在那里进行零星的空袭。大约每隔一小时，就会有10到25架飞机来袭，但我认为他们的轰炸行动非常糟糕。
他们飞过来，丢下炸弹，马上离开，而这个地方挤满了船，偶尔他们会击中法国渔船或拖船之类的东西，但他们从来没有命中过登陆艇。我认为他们的轰炸行动很糟糕，他们本可以对城镇造成很大的破坏，烧毁很多地方。
从那里开始，我们和第十三坦克登陆团一起行动，一直行进到了迈贾兹巴卜，终于遭遇了敌军。我们和第十三坦克登陆团呆了几个星期。非常非常有趣。我的上士，罗纳德·杰克·彭尼克，是一位非常有名的电影演员，也是一位海军的老兵。他是一名海军陆战队员，并在1912年服役于北京使馆卫队，我们认识20年了。
他干得很出色，证明了自己是一名好兵，并因为英勇行为被海军部长授予银星勋章。我们见证了相当多的行动。最后，通信兵部队的摄影师终于到达，所以我们被命令离开，回到自己的部队。
我认为学习如何处理登陆艇的经验很棒，整段经历也是件好事，因为我们发现了很多东西的不足。他们让所有人员都上了船，所以你不可能很快下船，下一波海浪会把人冲倒，所以他们很无助，开始抱怨。
我想自那以后他们应该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而我们在艇里的时候，我坐在一个小伙（操纵着登陆艇的舵手）旁边，告诉他要像冲浪板一样驾驭它。他把登陆艇搁浅在了海滩上，但我们最终还是把它调整了过来。但那仍然是一个很棒的经验。我认为它帮助了我们在突尼斯和西西里岛取得最终的成功。这些小伙子从操纵这些船的过程中获得了经验。
记者：中校，在第一次登陆中，我们的士兵——有完整的行军装备吗？他们身上的装备能轻到让他们可以在水里照顾自己吗？
福特：当然，和我一起登陆的是英国人，他们身上的战斗装备都非常轻，战斗指令也很少。其他设备都是后来从船上运来的。我知道很多小伙被装备压得喘不过气来。就像我说的，我们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就成功登陆了，不需要太多战斗战令。他们都穿着军服，带着水壶、步枪、弹药，但没有大衣或毯子，也没有任何沉重装备。他们登录的时候非常灵活。
记者：一般的方法是把人员安置在一个地点，把装备安置在另一个地点。对吗，中校？
福特：我不清楚。
记者：我留意到一些后来的行动中，有报告说他们这样做了。中校，我忘了你在克莱德河上所乘坐的那艘船的名字和类型。
福特：我也忘了船的名字，它应该是以某位公爵夫人的名字命名的。不是阿索尔公爵夫人（Duchess of Athol），也不是里士满公爵夫人（Duchess ofRichmond），我忘了是谁。那是旧式的以公爵夫人名字命名的船之一，从蒙特利尔开往英格兰。
食物和住宿都非常棒，也非常整洁。我不记得那艘船的名字了，因为我上过太多船。我必须查阅我的笔记去找到它的名字。事实上，我认为在那个特别部队里有三四艘。所有的船都是相似的类型，大概是14到18万吨位的客船。
记者：你参与过陆地上的什么行动吗？
福特：你是说从阿尔及尔到突尼斯的途中吗？当然了，我们在那里呆了大约三个星期，一直受到猛烈的俯冲轰炸和炮火轰击，（德国空军的）Ju 88轰炸机之类的。
记者：德军的射击术相较于日军如何？
福特：我觉得他们不相上下，你是指他们的轰炸水平吗？
记者：对。
福特：我认为他们的轰炸水平很糟糕。当然，那些德国俯冲轰炸机的飞行员有很大的勇气，他们会径直飞过来，尝试完成他们的任务。但我认为他们的轰炸水平总体来说是糟糕的。似乎很匆忙，偶尔侥幸成功。
我不认为他们有我们的战友那样的精确性。有一天，我们把所有的装备都堆在了某个场地的中央，我问彭尼克：「我们的东西在哪儿？」他说，「就是那一堆」我说，「天哪，他们会把它当成一个弹药库。」他继续说：「噢，我就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就在那时，德国人做出了最棒的一次轰炸，而我们失去了所有的装备。但是他们的轰炸太匆忙了，我不认为能和我们的相比，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记者：中校，这些影像是在中途岛和非洲拍的，它们最终保存在哪里？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措施保存这些照片，让未来的几代人都能看到？
福特：噢，是的。有非常完整和系统的保护。这些影像经过审查后，会被送到一个公共图书馆供阅览，并接受处理保管，以致于它们能被保存数百年。它们都得到了非常好的保护，每个影像都有自己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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