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长恨歌》,解读小说的独特叙事方式的魅力所在

王安忆的《长恨歌》讲述了一个哀婉动人的故事,一个上海女人四十年的感情经历,写出了一个城市的变迁。小说女主人公王琦瑶是一个普通上海弄堂女孩,但因为她的美丽,机缘巧合地当选了“上海小姐”,由此她的命运发生了一系列变化。《长恨歌》具有多重的主题意蕴,文字中透着对浮华人生的参悟。

《长恨歌》一经面世,便好评如潮:

  • 1998年获选第四届上海文学艺术奖;
  • 1999年获选《亚洲周刊》20世纪中文小说100强;
  • 2000年成功获选第五届茅盾文学奖,20世纪90年代最有影响力的中国作品;
  • 2005年被改编成同名电影,2006年被改编成同名电视剧;
  • 2018年小说入选改革开放四十年最具影响力小说。

上世纪九十年代,上海掀起了一股怀旧文化热潮,许多人怀揣着小资情调,怀念起三、四十年代的旧上海的繁华旧梦。《长恨歌》恰好在那时面世,迎合了那个契机,与当时民众的怀旧情绪不期而遇,受到众人的追捧。

但更为重要的是王安忆在小说中体现出来的深厚文字功底,对于小说框架的掌控能力都可见一斑,这并非一朝一夕得来的,是一个作者耐得住寂寞,在文字的苦旅中煎熬沉淀而得来的。

今天我来解读和分析一下小说的特殊叙事方式,从三个方面展开:小说的叙事结构、小说的叙事视角以及叙事语言方式,让我们一起来感受一下这场文字盛宴背后的无穷魅力。

再读《长恨歌》,解读小说的独特叙事方式的魅力所在

01、小说采用了时间叙事和空间叙事双重叙事结构,时空交错的叙事结构

一直以来,在小说创作中,往往会忽略叙事中的空间意义,而注重小说中时间的艺术价值,而《长恨歌》这部小说的叙事结构则由空间叙事和时间叙事相辅而成,从而使得小说的层次更加分明,更具有厚重感,当然这离不开作者王安忆的深厚笔力,才能描绘出一个女人的一身,一座城市的印记,一个时代的变迁。

①小说在一个相对封闭的时空叙事,整部小说读起来犹如一副淡雅的水墨画

《长恨歌》用空间的叙事来跨越整部作品,小说开始似乎絮絮叨叨讲述了许多与小说不相干的话题,比如:弄堂、流言、闺阁、鸽子,小说开端的那些描写就是给我们量身定制了一个特别的空间氛围,为人物的登场做铺垫,并且以弄堂及弄堂里的鸽子这两个意象结束, 形成了环形的包绕,在空间意义上达到一个默契和平衡。

我们从小说中可以看出,小说中的空间状态多为静止的,弄堂—片厂—爱丽斯公寓—邬桥—上海—平安里—弄堂。小说并不是以空间为中心, 而是以空间为纽带,每一个空间对于王琦瑶都有着特别的意义。女主王琦瑶是出生在上海弄堂,感情受挫后逃离上海来到了乌镇疗伤,很快又回到上海的平安里,故事发生的空间呈现环状,相对是静态而封闭的。

②小说的时间跨度长达四十年,作者采用顺序方法来叙事,但文章结构却显得层次分明,且过渡自然流畅,读来一气呵成

《长恨歌》讲述了王琦瑶四十年的生活经历,跨越了两个不同的时代,在一个宏伟的背景下讲述一个漫长的故事,作者却得心应手,能够恰到好处地拿捏好讲述的节奏快慢和情节的详略。

小说沿着时间顺序,讲述了女主人公的五段感情经历,王琦瑶各个年龄段的处世态度,以及内心的爱情观和价值观也逐一展现在读者面前,在讲述女主人公感情经历中,小说中各色人物内心世界的情感、欲望、思想,随着随之一一展现出来,王琦瑶一生四十年的幽幽怨怨、悲欢爱恨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

伴随而来的是王琦瑶从少女走到了半老太婆,读者早已沉浸在剧情中浑然不知,使得整个的作品在阅读上有种粘连的韧性。

再读《长恨歌》,解读小说的独特叙事方式的魅力所在

③小说将空间叙事和时间叙事有机地结合起来,相互穿插,相互支撑,形成了一个丰满有层次的叙事结构

小说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描写少女时代的王琦瑶,在女主人公犹抱琵琶半遮面出场后,小说以她的活动空间将各事件串联了起来,弄堂—片厂—爱丽丝公寓,这些空间勾勒出了少女时期的王琦瑶的生活轨迹,她由于无意中进入片厂,因为试镜失败,作为弥补拍了一些照片,却意外成功,后来成为了“上海三小姐”,得到了风云人物李主任的关注和青睐,成为了李主任的情人住进了爱丽丝公寓。

第二部分是讲述王琦瑶的青年时期,在这个回合中, 女主人公王琦瑶经历了一次逃亡和一次情感伤害。这个时期女主的活动空间相对比较跳跃,邬桥—上海—平安里,其中一个重要节点就是王琦瑶和康明逊的爱情故事,而乌镇是一个过渡期,小说用简略的笔墨描写了王琦瑶和乌镇的阿二之间的影影绰绰的暧昧感情。

这段时间空间跨度相对于比较大,但时间上比较集中,主要讲述了王琦瑶来到平安里发生的一些故事,在平安里这个空间的叙事上严密性, 亦即“密不透风”的韵味。

小说的第三部分空间停留在了平安里,讲述了王琦瑶的中年时代,王琦瑶与老克腊的故事,其中也穿插了王琦瑶与女儿之间的分歧和隔阂。最终,王琦瑶在这里结束了她的生命。

小说的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用了“茶馆式”的空间结构方式,小说以女主人公王琦瑶的住处即平安里弄堂为中心点展开故事情节,故事围绕着人物中心王琦瑶, 以及与女主命运有密切相关人员,比如康明逊、萨沙、老克腊、长脚,当然还要兼顾到其他有关人员比如严师母、薇薇、永红、薇薇的男朋友等人,这种叙事方法成为茶馆式空间结构方式,看起来似乎漫不经心,其实是经过周密安排和布局,所以读起来才会感到流畅,如行云流水般娓娓道来。

小说的一个重要空间就是:弄堂,弄堂既是女主人的一生起点,也是女主一生的终点,小说不经意间将叙事中的空间和时间两个因素完美地结合起来,小说由弄堂开始,最终在弄堂结束,从生到死,也算是一种不圆满中的圆满。

此外,女主的一生主要的活动空间都是在弄堂,其他的几个空间都属于过渡点,以弄堂为中心进行叙事, 既集中又紧密, 使作品显得错落有致, 如一针一线密缝出来一般,使得时间跨度四十年之长的一副画卷有种密不透风的厚实感,小说整体读来更加紧凑。

再读《长恨歌》,解读小说的独特叙事方式的魅力所在

02、小说用了一种全知全能的叙事视角,同时又是以女性叙事视角出发讲述了一个女人一生的哀怨缠绵

①小说以全知全能的叙事视角,且以鸽子为叙事视角的主角

小说用鸽子充当了“上帝的眼睛”,因为鸽子是人类的真正的朋友,它可以自由穿梭在城市每个角落,可是俯视整座城市,每个弄堂,弄堂中的每一个人以及他们的家庭和生活。

鸽子是敏锐机警的,还可以敏锐洞察到每个人的内心世界,察觉到每个人的苦恼和困惑。同时鸽子又是友善的,它用悲悯的目光看待故事中的每一个人物。

同时鸽子并非人类,从它的目光中看到世间的一切是客观而真实的,不带人类的主观思维,只是将客观的一切描述出来,让读者自己去体味和感受。

可以说用鸽子作为第三者的视角来叙事的方法,是王安忆独创出来,不由让人觉得耳目一新,在视觉上受到新的冲击,同时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无疑这种创举是成功的。

再读《长恨歌》,解读小说的独特叙事方式的魅力所在

②小说以女性叙事视角来讲述故事

《长恨歌》显而易见是以女性叙事视角讲述故事,小说以王琦瑶为主人公展开叙述,讲述的是一个上海女人的几段爱情经历,折射出上海女人的爱情观以及内心的世界观。

小说的跨度有四十年,经历了几个重大历史事件,而王安忆并没有花费笔墨去描绘那些宏伟的大场面,而是从女主人公王琦瑶身上发生的一些琐碎的日常生活,来反映出时代的变迁,她描绘的是弄堂里女人的家长里短,将历史变迁隐身于弄堂的细碎的家长里短的生活中。

小说从一个女性生活的变化来体现出时代的变迁,时代的更替都蕴含在这日复一日的寻常生计中,每一次的转折都是平常人情沉浮的折射,王安忆以女性的视角平和地将时代的变迁不动神色地隐藏在每个人的生活经历中,

小说成功地运用了女性叙事视角带给我们一种润物细无声般的触动,读完后忍不住为女主人公的命运而哀婉叹息。

再读《长恨歌》,解读小说的独特叙事方式的魅力所在

03、小说的叙事语言流畅而细腻,给小说增添了无穷的魅力和浪漫气息

王安忆的文章仿佛不是写出来的, 而是用心画出来的,如一副栩栩如生的水墨画,她的作品是她以女性独有的细腻, 运用白描的手法一笔笔勾勒出来的,既像一副画,又像一首充满韵律的歌曲。

①小说的文字充满了一种别致的韵律,虚与实的有机结合

读王安忆的《长恨歌》不仅是视觉上的享受,还能感受到一种别致的韵律美,犹如一曲婉转流畅的歌,又像一首绵绵流长的诗。

尤其是小说的开端,用了大量笔墨写了弄堂,流言、闺阁、鸽子,看来似乎和小说人物命运关联不大,可是作者却不紧不慢,费尽了笔墨细细勾勒着,似乎不把故事所需的气氛造足, 就不能说故事。

可是当你仔细研读这些文字,慢慢地就会被它勾了去,觉得弄堂并不是水泥砖瓦铸成的,它似乎有了一些生气,有了平常百姓家的烟火气。一座座闺阁似乎也变得生动起来,像个小女儿家在向我们絮絮叨叨述说着某种愁绪,流言也不是那么可怕,有着一丝苦涩的不得已,鸽子更成了一个可爱的精灵,它冷眼旁观芸芸众生。

当人物还没走出来,我们就已经被深深打动了,被一种哀婉的愁绪包围了,似乎一切都要蓄势待发,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调动好了,只等着主人公的出场,等着高潮的到来。也许这就是王安忆文字的魅力。

②小说像一副流动的画,美轮美奂

王安忆的文字表达细腻而委婉,擅长于文字的使用技艺和手段,,像一个精耕细作的画师,不把每一笔画得完美传神,她绝不罢休, 对于色彩、质地和声响等的感觉是独异而丰富的,其中隐含的意象、意味,可以让我们慢慢品味,读完之后只觉得余音袅袅,回味无穷。

小说中对于色彩的描写有种独特的见地,比如在描写乌镇的那一段:

邬桥的画面是铝灰色的线描,树叶都掉光了,枝条是细密的,水面也有细密的波纹。绿苔是用笔尖点出来,点了有上百上千年.....洗衣女人的围兜和包头上,土法印染着鱼和莲的花样,图案形的,是铅灰色画面中一个最醒目。《长恨歌》

看似在写景,在写女人的头巾,但哪儿哪儿都是王琦瑶的内心世界,一片灰蒙蒙的,但是这种灰蒙蒙中又带着一种美的韵致。这就是王安忆驾驭文字的功底,非一日之功,是经过了岁月的磨炼。

用文字勾勒出一幅幅美妙生动的画面,这就是王安忆文字中透出的无穷魅力。

再读《长恨歌》,解读小说的独特叙事方式的魅力所在

③运用了多种写作手法:象征,比喻和白描

小说中的文字看似不经意地,如行云流水般,但是透过这些细腻精致的文字我们不难发现作者的用心,作者运用了多种写作手法,令小说更具可读性。

  • 象征手法:将鸽子比喻成一个穿梭城市的使者,显得贴切而无违和感
  • 比喻手法:将弄堂、闺阁都赋予了生命力,仿佛成了一个个可以倾述衷肠的对象,有着心思的小女儿家
  • 白描:对于景色以及人物的装扮以及心理活动都运用了白描手法,一目了然,具体但又来得自然而客观。

小说中的各种写作手法看似随心所欲,其实是作者的别有匠心,当叙事的写作手法,以及各种虚与实的文字技巧达到了高度统一和协调,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幅幅美丽画卷,一首美妙的歌曲,历久弥新,这就是文字的力量和魅力。

结语:

《长恨歌》用了一种优美而哀伤的笔触,勾画出一个城市在时代巨轮下的变迁,复活了一个城市的民间记忆,以一个女性的视角描绘了一个上海女子的传奇一生,展现了一代人的价值观,体现了一座城市的沧桑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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