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近午，在新冠肺炎肆虐的时候，我弟媳的父亲走了。刚刚70岁。
虽然我知道他一个月来一直在住院插着呼吸机抢救，生命垂危，但听到这个消息时，我还是很震惊。
老天啊！你为什么这么残忍？年前，你夺走我姑姑的生命，初七，又夺走我这位李叔的生命。
半月时间，两个亲戚离世，带给我巨大的心理反应，深深地感到生命脆弱，人生苦短。人这一辈子，真的是来受苦的呀！虽说人近中年，也是该面对这些的时候了，但真的来临时，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间走了，再也见不到了。怎么不让人伤心？死者已已，但生者情何以堪？
我叫他李叔叔。他的女儿嫁给了我弟弟，我们两家很亲。两家老人感情很好，平时有什么事情都通知，来往密切。
李叔是典型的大同人，个性直爽，爱憎分明。他虽然是个退休工人，但是喜欢评论政治，对于社会上的歪风邪气，他总是忍不住要批评几句，周围亲友总说他爱管闲事瞎操心，但他却不以为然，下次遇到了还是该说就说。我父母也是正直的人，于是他们走到一起时总有共同语言。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李叔退休没几年，就得了呼吸疾病，到北京301医院看病，当时我已经来到北京，还专门去看过他。我没有细问过，应该是肺癌。出院后，病情虽然得到控制，但是身体每况愈下了。开始几年还好，这几年几乎年年住院调养一段时间。
前两年，他还拖着病体和阿姨一起到昆明看他儿子，带着我的小侄子，在北京转机，我曾接送过他们两次。当时见他走几步就喘得厉害，但是精神却很好，不咳喘时，也很爱说话。
去年5月，我小侄子过12岁圆锁生日时，李叔还坚持着参加。宴会结束后，有要钱的乞丐跟他要钱，阿姨掏出来一块钱，要钱的人说：“祝你们全家幸福子孙满堂，十全十美。”李叔还说：“给他十块。”然后乐呵呵说：“我今天高兴，我外孙12岁了，聪明伶俐。我很自豪，我的一儿一女都很出息，没让我操过什么心。”我说：“是啊。您有福气。”
去年夏天，在大同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不大好，我弟媳就带着他来北京看病，看到底能不能治愈。我陪着看了两天病，陪他们住了一晚。
当时李叔晚上几乎不能睡几分钟，不停坐起来，咳嗽。我看他身体消瘦，佝偻着腰身，心生怜悯，彻夜不眠，还不停地咳嗽与病魔做斗争，该是多少痛苦啊！但他怕吵醒我们，咳嗽声放小。
看大夫时，刚坐在大夫面前，他怕自己多年的病情大夫不了解，就急不可待地说自己的病情，高声大气地。他虽然是病人，但每当这时感觉他很有生命力。他这样着急说话，大夫听着他的话，再看他的检查报告和瘦弱的身体，委婉地说自己看不了，建议到别的科。这样反复几次，没找到对症的大夫。
于是他女儿我的弟媳就跟他生气，说他话太多占用太多时间，以至于大夫不想给他看病，我当时也觉得李叔太主动了影响大夫诊断，也忍不住说了他几句。李叔见我两个埋怨他，不敢大声辩解，但嘴里却嘟嚷着，认为自己先介绍病情没错。
中午吃饭时，李叔自己吃不了几口，但不停地让着我，说：“你跟着受累了，辛苦了！多吃点儿，多吃点儿！”一个特别善良又热情的老人。
后来他儿子从南方赶来，因为他的病情太复杂了，身子也太瘦弱了，没有住成院。我没有细问，应该是已经到了没办法手术的地步。
我记得在看病间隙，我还说：”李叔您真的特别坚强乐观，病这么久了，我们看到您只要不难受，就充满精气神，说话声音甚至高过我们。”他笑笑说：“我不能不撑着呀！我轻易不能闭眼。”我说：“我知道，您是还操心儿子，想等儿子娶媳妇……”他笑了，说：“是啊是啊！”
今年1月13号，他儿子结婚了。我听说了为他高兴，心想老爷子这下可高兴了吧，病情应该大减一半。
谁知，他没能参加儿子的婚礼，在婚礼几天前就住院了。当时是想着输输液，准备精精神神地参加儿子婚礼，不成想，一上病床再没能下来，病情加重，呼吸困难，转到危重病房。
儿子结婚后，因为工作关系又回到南方，我弟媳在服务行业不能不上班，于是照顾他的事情就落到了我弟弟身上，每天陪床。不吃东西，不能离不开呼吸机。
年前，听我弟说有两天还不错，意识清醒，听说儿子儿媳要回家过年了，也高兴。月底他儿子回来后，曾尝试拔掉呼吸机一天半，发现不行，又插上。
过年这几天新型冠状病毒肆虐，正常人体质弱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被感染，更何况一直有肺病的李叔呢？不能说他是被感染加重的，但作为肺病病人，他一定感受到这病毒笼罩的气氛了吧！
最终，他还是没能战胜病魔，于昨天近午撒手人寰。
住院一个月，一个月没吃任何东西。听弟弟说，身体最后剩下一个皮包骨头了……唉！
今天下午，我打通弟媳的电话，她一接电话就哭了：“二姐，我没有爸爸了……”
我也哽咽了，说：“是啊，想想上次在北京还看病呢……你别太伤心了，你就这么想，他走了就不必受罪了……”
她说：“是……可怜的身上一点肉也没有了……”
我不能多说了：“……这肺炎横行的节骨眼儿上，你们都戴好口罩，照顾好自己……“
回想李叔的音容笑貌，即使是病中，也永远是那么乐观。只要能走一步路，就不让人扶着。只要有点气息，他就高声大气地跟人讲话，甚至高谈阔论。这是多么坚强乐观啊！我想他也是以此方式告诉周围的人：不用担心，我还好。至今想来，我十分后悔上次还跟着他女儿说他话多招人烦，真是太不理解老人了，太不该了！
自从去年夏天陪他在北京看病一别后，我再没见到他。没想到，这一别竟成了永别。
他鲜明的个性，他的善良、他坚强和乐观，却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我想，他一直痛苦地撑着，一定是在等着儿子娶媳妇的那一天，他终于看到了，也歇心地走了。
李叔，让大同的合掌菩萨保佑你，一路走好。天堂没有病痛。
人生苦短，安康是福。来世间一遭，我们每个人最大的使命就是不断充实强大自己，让自己有体力，有能力抵御各种伤害，他人的，社会的，病痛的，尽力让自己活得饱满有力。
生命无常，有生必有死，我们每个人都会离去，为此我们必须在悲痛中学会尊重生命，坦然面对生死。民间常说：“人是有寿数的”，又有“死生由命，富贵在天”的说法，不能说这是一种消极的人生观，而是在看破生死和命运后的深刻感悟。于是，为了减少悲痛，为了更好地活着，我们最终不得不释然并勇敢地面对死亡这个问题。
愿所有善良的人福寿绵长，愿这沉闷的气氛早日结束。
閱讀更多 HR風彩 的文章
關鍵字: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 李叔 肺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