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這裡就是重慶的‘小湯山’。全重慶目前有確診患者300多例。知道咱們這棟樓裡有多少例?158,差不多佔了全市的一半。”
醫生說這話時候,似乎有些驕傲。我心裡還是忍不住一緊。窗外春光明媚。住院大樓下面,一樹樹鮮花開得奼紫嫣紅。這位醫生正在用心地穿著防護設備。在進入隔離病房前,他要確保全身沒有一處是裸露在外的。
和一百多名確診患者在同一棟樓裡,每天都要呆上五六個甚至七八個小時,大家都知道會有很大的風險。可誰也說不清楚,危險到底會發生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也許就在發熱門診裡拍攝採訪的時候,也許就在觸碰電梯按鈕的時候,也許就在忍不住想要揉揉眼睛的時候,誰知道呢?
要說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來到這裡以後,每進出一幢大樓,都會被要求測量體溫。我和搭檔李忠笈每天都要被測量十多二十次。有天早晨,醫院門口的保安看了看體溫測量儀,對我倆說,你們,37.1度,37.2度。
我們心裡一陣慌亂,卻相顧無言。保安大哥心好,他說,你們站在這裡吹吹風,過一會兒再測一次。吹了兩分鐘的涼風,我倆體溫終於正常了。一塊石頭才終於落了地。
倒也不是因為怕死。醫生已經告訴過我們,這種新冠病毒雖然傳染性強,但致死率並不高。像我和李忠笈這樣,每頓吃完一份盒飯還要喊沒吃飽的,就算哪天真被感染了,掛掉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但我倆還是會一直擔心。我們擔心的是,我們當中不管是誰,萬一真的不幸中了招,那我們這個團隊的所有人,也許都會被隔離,整個採編團隊的工作將會無從開展。我們每天都在接觸的醫療專家、各個醫護人員,也許都被迫離開救死扶傷的崗位。我們特別害怕會連累到大家。
所以我們採訪時總是會戴緊口罩,哪怕扛著攝像機奔跑的時候會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哪怕鼻樑會被勒紅,臉頰被勒出了印痕,哪怕因為每天戴的時間太久,嘴巴周圍會開始長溼疹。我們每天都會認真地洗很多次手,噴消毒液,哪怕手都快脫皮了。
對於安全防護,我們從不敢掉以輕心。因為我們肩上還有沉甸甸的責任。全市將近一半的確診患者都在這棟大樓裡接受治療,我們必須及時準確、規範地把這裡的情況向廣大市民通報。有300多名醫護人員在這棟大樓裡奮戰,我們必須把他們甘於奉獻的感人事蹟報道出來,為他們加油打氣。我們不僅僅把鏡頭對準這座醫院,還要立足於萬州區,乃至整個渝東北,充分反映社會各界齊心協力戰勝疫情的最新進展,把共克時艱、戰勝疫情的信心傳遞到千家萬戶!
所以在這裡的每一天都像在打仗。上午採訪、拍攝,中午連線,下午繼續採訪,可能還會有連線,然後回酒店寫稿,回傳素材。接著又要聯繫第二天的線索。來的時候帶了一本電子書,本想閒暇的時候可以看看,到現在都沒打開過一次。雖然來到這裡才一個星期,我們倆已經發回了18篇報道。其中,2月4號晚上《重慶新聞聯播》的現場連線,《重慶三峽中心醫院5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確診患者今天出院》,還獲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評。
當然,在這裡也收穫了更多的感動。因為高強度的工作,而暈倒在病房裡的護士;被成功治癒的患者出院後,和家人們相擁而泣的場景,這些帶給我們的感動自不必說。還有後方的親友和領導們自掏腰包,買來口罩,護目鏡,郵寄到我們酒店裡。拆開包裹的時候,我們彷彿拆開了一個溫暖的春天。
妻子老問我什麼時候回家。我總說,君問歸期未有期,平安回家會有時,我們肯定會平安回來的。
那天還有一位長輩問我,“單位派你去這麼危險的地方採訪,你不去會被開除嗎?”
“不會呀。”
“不去會被扣錢嗎?”
“也不會呀。”
“那你為什麼還要去?”
“會遺憾啊。”
如果不來,新聞人都會懂得這份遺憾。
(第1眼-重慶廣電記者 譚博治 編輯 張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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