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高郵地名史話之“東門外”


揚州高郵地名史話之“東門外”

府前街盡頭,如今屹立著奔馬塑像的那個花圃附近,就是舊時高郵州城東門所在地,再往前走幾步,就是往日雉雞飛鳴的東門外了。

據地方誌記載,高郵築城始於北宋末年,當時的東門曾是商旅輻輳的繁華地帶。後來,因為地勢低窪,南北各河無堤防管束,每逢夏秋氾濫,便成汪洋一片,水退後留下兩個巨大的沼澤,北邊的那個叫北海,南邊的那個叫南海,合稱“南北海子”。清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南北海子逐漸乾涸,露出了兩塊窪地。圍繞著這兩塊“新大陸”,縣學生員與虎視眈眈的地主們展開了一場爭奪戰。結果秀才們勝訴,土地由知州正式判歸縣學作學田,並且勒石立碑“以垂永久”。可是,由於堤岸不修,十年九淹,無人願意佃種,實際上仍然形同荒野。

乾隆二年(1737年),高郵來了一位新知州,此人名叫傅椿,滿洲鑲黃旗人,學歷不高,但頗有見識。他在興工疏浚城濠時,利用挖出的土築了一道長一千一百多丈的堤壩,擋住了無拘無束的洪水,改變了南北海子十年九淹的狀況,使蘆葦叢生的沼澤地逐漸成為禾黍離離的負郭良田。他又在堤壩的北端建了一座橋,讓南來北往的驛馬由堤上繞城而過,不再入城奔馳衝突,蹂躪市井。因為做了這—點“實事”,傅椿贏得了長久的紀念,道光十六年(1836年)十月,高郵“官紳”將他始建的那座橋重新修葺,正式命名為傅公橋。這個名稱一直沿用到今天。

不過,作為封建社會的一名地方官,傅椿的這一點“政績”並不能改變天災人禍頻繁、人民極端貧困的基本情況,因而也不能改變東門外破敗荒涼的面貌。證據是:清代文人的詩作中常有諸如此類的描寫“東門城外風吹柳,荒冢累累分左右”、“登臨縱目似荒村,土銼頹牆帶水痕”、“魚莊蟹舍年來少,雁陣鷗群望裡多”,一派民生凋敝的蕭條景象。這種情況在民國時期似乎沒有任何改變,因為跟筆者年紀相仿的一茬人還曾親眼見過這幅淒涼畫面。

1944年,筆者開始在高郵縣立中學唸書,每天放學以後,和家住北門的一群小夥伴多半是“大路不走走小路”,不願向西走中市口,而是出其東門,繞城回家。那時沒有家庭作業,書包也很輕,大夥兒在夕照中且玩且走,隨意逗留,常常玩到萬家燈火或者肚子餓了才各自分散回家。

當時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東門外是名副其實的野外,路西是城河,路東全是田野,其間稀稀落落散佈著幾個村莊,低矮的茅屋,泥牆上貼著圓圓的牛屎巴巴。莊稼地裡有時突然飛起一隻毛色斑斕的雉雞來,像箭一樣飛過短短一段距離,又匆忙地一頭扎進田裡去了,惹得我們跟在後面一面鼓譟,一面徒勞無功地追趕。

有時,我們出東門後也折向東南,到“大窯墩子”附近去玩。那裡是一個巨大的亂墳葬,是世世代代的貧苦百姓的葬身之地,也是歷代官府處決人犯的刑場。新墳舊墳,互相覆壓,重重疊疊,連綿不斷。許多墳墓已經坍陷,露出了腐朽的棺材和森森白骨。墳頭之間不時還能看見用蒲包裹著的嬰兒的屍體,烏鴉和野狗出沒在他們周圍,連我們這群無知頑童有時也覺得汗毛凜凜,傷心慘目。

在東門和北門之間,善因寺的東邊,還有一大片亂墳葬。有一次,我們在暮色蒼茫中經過那裡時,突然發現攔路躺著三具無頭的屍體,後來知道是被日本人殺死的無辜農民。當時天快黑了,後退吧,恐怕東城門已經關了,只好閉上眼睛從路邊溜過,接著就一路狂奔,直到有人家的地方才敢停步。 筆者十幾歲離開家鄉,其間即便回家也再沒有到東門外看過,但兒時的所見始終歷歷在目。

揚州高郵地名史話之“東門外”

而今,筆者每逢散步來到花圃前,總愛在這裡靜靜地站一會兒。身後是車水馬龍、高樓夾峙的府前街,左邊是店鋪林立、熙熙攘攘的“商品一條街”,右邊呢,當年大窯墩子所在的地方,此刻是望之蔚然而深秀的奎樓住宅區。可是,舊日東門外的景象時時閃現在筆者記憶的屏幕上,就像放映彩色寬銀幕電影時不時插進一段黯淡的黑白影片一樣,把眼前的圖像反襯得分外鮮豔而絢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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