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議:新冠病毒能否通過氣溶膠傳播?

爭議:新冠病毒能否通過氣溶膠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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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湯佩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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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冠狀病毒的傳播途徑是否有氣溶膠傳播?近日來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對於這一問題,專家們說法不一。


2月9日晚,湖北省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第19場新聞發佈會上,華中科技大學公共衛生學院副院長徐順清介紹,目前沒有直接證據證明病毒通過氣溶膠傳播。[1] 在當天在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新聞發佈會上,中國疾控中心傳染病處研究員馮錄召表示,氣溶膠傳播和糞口傳播的途徑還有待進一步明確,多數病例可以追蹤到與確診的病例有過密切接觸史 [2]。


而在前一天,即2月8日下午,上海市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新聞發佈會上,上海市民政局副局長曾群轉述衛生防疫專家看法:直接傳播、氣溶膠傳播和接觸傳播為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的主要途徑。直接傳播是指患者噴嚏、咳嗽、說話的飛沫,呼出的氣體近距離直接吸入導致的感染;氣溶膠傳播是指飛沫混合在空氣中,形成氣溶膠,吸入後導致感染;接觸傳播是指飛沫沉積在物品表面,接觸汙染手後,再接觸口腔、鼻腔、眼睛等粘膜,導致感染[3]。


2020年1月底由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編著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公眾防護指南》,明確指出新冠病毒感染的肺炎的傳播途徑有直接傳播、氣溶膠傳播和接觸傳播。


爭議:新冠病毒能否通過氣溶膠傳播?


新冠肺炎氣溶膠傳播途徑尚待明確


2月2日,內蒙古自治區通報一新增新冠肺炎病例,稱其住在確診病例樓上,同時 “無本市外出史,未接觸過發熱病人,未到過農貿市場,無野生動物接觸史” [4],由此引發網友對新冠肺炎能否通過氣溶膠傳播的討論。


氣溶膠(Aerosol),又稱氣溶膠、煙霧質,是指固體或液體微粒穩定地懸浮於氣體介質中形成的分散體系,其中顆粒物質則被稱作懸浮粒子,其粒徑大小多在0.01-10微米之間,根據其生成原因可分為自然形成及人為形成兩種。常見自然形成的氣溶膠包括霧、靄、火山灰、灰塵等;人為形成的氣溶膠常見成分有硫酸鹽、黑碳、煙等[5]。


“氣溶膠傳播是指飛沫在空氣懸浮過程中失去水分而剩下的蛋白質和病原體組成的核,形成飛沫核,可以通過氣溶膠的形式漂浮至遠處,造成遠距離的傳播。 ” 在9日的新聞發佈會上,馮錄召解釋道,“在某些特殊的條件下也可能發生氣溶膠傳播,例如進行臨床氣管插管等專業醫療操作時。” 他還提到,多數病例可以追蹤到與確診的病例有過密切接觸史。


確實,2月3日達拉特旗通報回應表示,經疾控部門組織流行病學調查發現,該新增確診病例與首例確診病例一家有接觸史 [6]。也就是說,這一案例並非是氣溶膠傳播的例證。


而中國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日前發佈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五版)》中,對於病毒傳播途徑的描述,除 “經呼吸道飛沫和接觸傳播是主要的傳播途徑” 外,新補充了“氣溶膠和消化道等傳播途徑尚待明確”。在8日發佈的《試行第五版 修訂版》中,該表述並無變化 [7]。


雖然這一表述提示氣溶膠傳播途徑尚待明確,北京協和醫院感染內科主任李太生2月5日在接受《中國科學報》採訪時稱,該條意在提醒臨床醫務人員在進行如氣管插管等操作時注意採取空氣隔離措施,如佩戴醫用防護口罩、護目鏡;提醒實驗室檢測及研究人員在進行樣本操作時應該更加註意實驗室的生物安全和自身防護 [8]。


那麼,在病房或對病人進行插管操作時,可能產生的氣溶膠,算是氣溶膠傳播嗎?


一名感染科主任醫師在接受《知識分子》採訪時表示,傳播途徑到底有沒有氣溶膠傳播,還要進一步研究明確,目前已明確的傳播途徑,我們給它切斷,阻止疾病傳播,目前不要糾結臨床操作的時候它可不可以形成氣溶膠,因為都有防護措施的。


中國科學院地球環境研究所研究院、國際氣溶膠學會秘書長曹軍驥在接受《三聯生活週刊》的採訪時也表示,毒氣氣溶膠的傳播主要在封閉空間和半封閉空間,而在大街等開放空間一般沒問題,原因在於毒氣氣溶膠在空氣中會“失活”和容易稀釋,毒氣濃度降到安全限度以內 [9]。


氣溶膠傳播與風向、病原的特點等條件有關


南方科技大學力學與航空航天工程系教授鄧巍巍在涉及氣溶膠時空傳播途徑的撰文中提到,澳大利亞昆士蘭地區發生的馬流感傳播事件。沒有馬與馬的近距離直接接觸,但仍發現很多馬被感染,該案例提示感染區域與風向也密切相關 [10]。


2019年12月26日,甘肅省衛健委發佈通報發生的一起布魯氏菌抗體陽性事件,也與氣溶膠在風向作用下傳播有關。生物藥廠在獸用布魯士菌疫苗生產過程中使用過期消毒劑,含菌發酵液的廢氣排放形成含菌氣溶膠,經風向傳播,人體吸入或粘膜接觸產生抗體陽性,蘭州獸研所出現累計181例布魯士菌抗體陽性的學生和職工 [11]。


對於風向傳播的情況,上文提到的感染科主任醫師分析,要使氣溶膠影響到周圍空氣,使人通過呼吸就可以感染的情況,是與氣溶膠中病毒的量以及病毒的生存能力,氣溶膠的範圍,沉降程度等等多種因素相關的。流行病學專家寧毅也撰文提到 [14],長距離的空氣傳播(氣溶膠)要具備的條件基礎包括:臨近有數百例發病者的聚集,呈聚集性汙染傳播;風向、溫度、溼度等因素有利於這樣的傳播。


2月9日,上海第一批援鄂醫療隊專家組組長、上海市第一人民醫院呼吸科主任周新對解放日報·上觀新聞說, “不能脫離具體環境和稟賦濃度來談病毒傳播和致病的問題”。他表示,氣溶膠的有效傳播對濃度和環境的要求十分 “苛刻”,正常情況下,不需要對這種傳播方式有任何恐慌 [12]。


同為冠狀病毒的SARS病毒是否存在氣溶膠傳播自然也得了關注。


2003年,香港淘大花園SARS暴發導致321人感染和42人死亡。《新英格蘭醫學雜誌》針對此案例的研究顯示了SARS通過空氣傳播的可能性:含有病毒的氣溶膠擴散使得很多家庭感染 [13]。


另外,2003年《中華醫院感染學雜誌》上發表的一篇論文對某綜合性醫院3~4月收治和醫院感染的SARS案例,進行個案調查和流行病學調查後發現,近距離空氣傳播和密切接觸是主要傳播途徑,但同時存在氣溶膠經病房排風系統垂直長距離傳播的可能 [14]。


而哈佛大學公共衛生學院的 Chad Roy 和 Donald Milton 在2004年的一篇文章提議 [15],在對SARS病毒的傳播途徑進行評估時,根據病原通過氣溶膠傳播並導致疾病的能力進行分類可能更為實用。他們將氣溶膠傳播分為了三類:一類是以結核菌為代表的,僅依靠空氣在人與人之間傳播的專一性傳播(obligate),一類是病原的自然感染有多重途徑,但以氣溶膠傳播為主的偏好型傳播(preferential),還有一類是病原在特殊條件下、可能通過氣溶膠傳播的機會型傳播(opportunistic)。該文章指出,對於淘大花園案例的當前分析顯示,SARS至少存在機會型的空氣傳播。


美國疾控中心(CDC)認為,這一概念框架可以解釋為何主要通過其他途徑傳播的病原,也偶爾存在空氣傳播的情況 [16]。


對於未知或可能的傳播途徑的擔憂,尤其是在發生了嚴重的疾病卻沒有很好的治療策略時,往往會導致極端的預防策略。因此,美國CDC指出,推薦的預防措施可以隨著流行病學定義的變化和有爭議的問題的解決而更新。


如何預防是關鍵


上文提到的感染病主治醫師表示,“目前感染的途徑來講,還是呼吸道的飛沫傳播和密切接觸,要把這兩點切斷掉了,我們先把病毒防控了,至於很多細節的問題可能都是後面的,有一些實驗跟進才能夠解釋。”


2月8日晚,世界衛生組織官方微博表示 [17],“最佳證據表明,病毒經飛沫傳播。而飛沫較重,難以在空氣中漂浮。但此飛沫是一種新病毒,我們將繼續監控讓任何可能的傳播方式。”


雖然很多專家表示,氣溶膠傳播需要考慮特殊條件,是否為密閉空間、氣溶膠中病毒的含量等,但公眾依然很關注空氣中是否含有冠狀病毒,能否開窗通風等問題。


在9日的會議上,馮錄召介紹,新冠病毒通過咳嗽、打噴嚏、講話等途徑,傳播距離短,一般是一到兩米,不會在空氣中長期漂浮,因此在正常的通風條件下,空氣中不會含有新型冠狀病毒。他建議每天至少開窗通風兩次,這是降低感染風險的有效措施。


他同時強調,咳嗽、打噴嚏時候用手絹或紙巾、手肘遮住口鼻,防止飛沫噴濺更遠的距離,另外與他人保持一米的安全距離。從這個角度講,一般的工作和生活條件下,防護措施採用正確的佩戴口罩,足以保護公眾不被感染。


中國疾控中心流行病學首席專家吳尊友在接受《健康報》採訪時表示 [18],在公共場所,尤其是密閉環境中佩戴口罩,勤洗手,是最有效的防護措施。李太生在採訪中表示,普通民眾不必過於擔心,主要注意飛沫和接觸傳播,所以去公眾場所、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出行等一定要記得佩戴口罩、勤洗手。


1月31日,國家衛生健康委疾控局發佈的《預防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口罩使用指南》強調,口罩不僅可以防止病人噴射飛沫,降低飛沫量和噴射速度,還可以阻擋含病毒的飛沫核,防止佩戴者吸入 [19]。


而對於醫務人員進行可能產生氣溶膠的操作,《醫療機構內新型冠狀病毒感染預防與控制技術指南(第一版)》建議寫道:(1)採取空氣隔離措施;(2)佩戴醫用防護口罩,並進行密閉性能檢測;(3)眼部防護(如護目鏡或面罩);(4)穿防體液滲入的長袖隔離衣,戴手套;(5)操作應當在通風良好的房間內進行;(6)房間中人數限制在患者所需護理和支持的最低數量 [20]。


[1]https://m.weibo.cn/2803301701/4470165922530376

[2]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5879587

[3]https://card.weibo.com/article/m/show/id/2309354469704163983618?_wb_client_=1&_wb_client_=1

[4]http://wjw.nmg.gov.cn/doc/2020/02/02/286100.shtml

[5]https://zh.wikipedia.org/wiki/%E6%B0%94%E6%BA%B6%E8%83%B6#%E6%B0%94%E6%BA%B6%E8%83%B6%E7%9A%84%E7%A7%8D%E7%B1%BB

[6]http://www.dlt.gov.cn/dltzc2015b_80397/xwzx/jrdlt_80488/202002/t20200203_2580890.html

[7]http://www.nhc.gov.cn/yzygj/s7653p/202002/d4b895337e19445f8d728fcaf1e3e13a.shtml

[8]http://news.sciencenet.cn/htmlnews/2020/2/435426.shtm

[9]https://mp.weixin.qq.com/s/NXZvl93u61K3ID15RH7JMA

[10]https://mp.weixin.qq.com/s/AkfsH3N8S5KG8i8d8D1-Fg

[11]http://wsjk.gansu.gov.cn/single/10910/80993.html

[12]https://www.jfdaily.com/news/detail?id=208896

[13]Yu, ITS, Li, Y, Wong, TW, Tam, W, Chan, AT, & Lee, JHW等. (2004). Evidence of airborne transmission of the 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 virus.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350(17), 1731-9.

[14]https://www.ixueshu.com/document/acab0435fb957cd5318947a18e7f9386.html

[15]Roy, C. J. , & Milton, D. K. . (2004). Airborne transmission of communicable infection — the elusive pathway.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350(17), 1710-1712.

[16]https://www.cdc.gov/infectioncontrol/guidelines/isolation/scientific-review.html

[17]https://m.weibo.cn/5078700027/4469647938184097

[18]https://mp.weixin.qq.com/s/jYK50ePb8hymGBoNb9CGgQ

[19]http://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0-01/31/content_5473401.htm

[20]http://www.nhc.gov.cn/xcs/yqfkdt/202001/b91fdab7c304431eb082d67847d27e14.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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