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魯迅先生罵人


看魯迅先生罵人

以前家裡的地方小,買來的書沒地方存放,就像熊瞎子掰苞玉,最後剩下的都是近期買的書。十幾年前,我曾買過一套《魯迅全集》,好像是六冊還是八冊,記不清了,擺在書櫥很壯觀。每過一段時間,我就拿出一本翻一翻,就像在聽老朋友談話。這樣說有點“我和魯迅是相通的”之嫌,但我確實愛讀他的書。

我也讀過許多人的著作,到頭來還是覺得魯迅的文章實在,說一聲像聽老朋友談話不算過分。後來因為搬家,書籍太重實在不便折騰,便將一櫃子的書送給了我的房東。直到近幾年,有了自己的書房,又開始重新囤書。特意又買了一大套《魯迅全集》。

說起來有些慚愧,我看先生的文章,主要是看先生罵人的文章。魯迅先生罵人,穩、準、狠,向來一語中的,花樣百出,無人能及。相比之下,再看郭沫若等人的罵,有些隔靴搔癢,總是罵不到痛處,能把人急死。

看魯迅先生罵人

民國時候,人們的火氣似乎特別大,遇到什麼事情,一語不合就罵開了——這當然也表明了文壇的自由和民主,人人都以發聲、說話。魯迅曾說梁實秋是喪家的資本家的乏走狗,這句罵詞有功底,實在是太厲害了。

從法律上講,從人權的角度講,說話是人的權利,人人都可以說話。但是從文化的角度而言,絕不是人人有資格發言的。

比如,我就不能對“量子物理”說三道四。曾有人要我寫文章談談《易經》,我說不行,我知道的這些只是些皮毛,哪敢隨便談談。再者說,《易經》豈是可以隨便談談的東西,至少我是不配談的。

同樣,在魯迅的面前,有些人是不配說話的。看那段歷史,先生的精力大多半被此牽扯了,直到去世後,還在苦鬥。魯迅雖然對人刻薄,可是對年輕人卻常常有著超人的耐心。比如他到大學給學生講演,底下的學生有不愛聽的就提前離場了,並不以為能聽到魯迅先生的講演是一件很能幸運的事。但是,聽完後又說他是“輕輕的,飄飄的,有氣無力的哼了不滿三十分鐘的雅調。”說自己聽罷“充滿著煩惱、失望、沮喪……”

假如對牛彈琴,牛也不至於如此的。牛隻是吃草,並不覺得沮喪。

我的結論是他們根本不配聽。別以為一成了青年一成了讀者就有非常的權利,不配的事情還是不配。

看魯迅先生罵人

我自然不是魯迅,沒他的人品學問,也沒他的雅量。從前也到大學去說一說,自以為有益於人,後來就不去了。我去大學,他們問我什麼名人逸事,什麼財經小說,什麼戀愛的手段,發財的竅門,這些我都是不懂的。我懂的他們沒興趣。他們不讀文學卻要見見作家,豈不是很沒道理?

看先生的年譜,他的精力大多半被此牽扯了,直到去世後,還在苦鬥。在那麼多的攻擊非難和陷害面前,他坦然地活著,堅決不肯改變自己。從少年意氣到卑躬屈膝,有多少人活著活著就活成了閏土。好在先生沒有。他嬉笑怒罵,他誠懇真摯。他強詞但不奪理,不為罵人而罵人。

一個人罵人還是容易學的,罵完別人依然說人話過著人的生活就不容易了。這是魯迅區別於其他罵人者的最大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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