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札記」讀《紅樓夢》7:沒有“枷鎖”的慾望如同瘟疫

沒有“枷鎖”的慾望會傳染,如同“瘟疫”一樣,不知不覺間,每個人都會淪陷,並在這淪陷裡盡情狂歡。而且,每一個人,生怕比別人慢了一步。



「美文·札記」讀《紅樓夢》7:沒有“枷鎖”的慾望如同瘟疫

1 賈元春回孃家,賈府的“奢侈”名正言順

寧榮二公用命在戰場上的廝殺,換來了子孫的榮華富貴。隨著賈元春的入宮,其家族便也成了皇親國戚;當她“封為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其家族的榮耀便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所以,當賈元春獲得恩可準其回家省親——回孃家小小一坐,賈府上下“莫不歡天喜地”。

於是,圍繞著省親,家族的狂歡開啟了。

因為是皇帝的老婆(之一)來,所以自然不能視作一般的女兒回孃家,得先有個省親別院。沒現成的,那就修吧,還得修氣派,不能給皇帝丟面,也不能給自己丟面。打算修幾百平米的?書裡沒說,只說是這別墅東西長三里半,這可是在當時的帝都喲。

單修房子還不行,還得讓回孃家的人感覺到孃家的熱鬧。派人去姑蘇幹三件大事,請個舞蹈音樂教授,買一些年輕有舞蹈音樂天賦的姑娘,弄一批高端的樂器行當回來。臨時住的地方有了,還連娛樂消遣也想到了,並且都是大陣容。

如果你以為這就準備好了,那我可得說你太缺乏格調了。賈元春的回孃家,那就叫省親,就是歸家半日遊,重在一個心情舒暢;如何讓賈妃覺得舒暢,那就是讓她感受到一種格調。於是,得在這省親別院上下功夫——造景,山呀,水呀,田園風情呀,等等,這些東西都得有,別在乎錢,要得就是這種感覺:高貴而不失熱鬧,富貴而不失平近,造作而又不失自然。

這省親別院可謂極盡奢侈,簡直是建築在金錢之上。在這別院裡行走,極易讓人迷失;別院竣工後,賈政帶著一幫清客在裡面第一次行走,在感嘆“神妙之極”時,竟都迷了路。

這氣派,就連見過皇家氣派的賈妃都感嘆:“太奢華過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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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奢侈下,每個人都在慾望裡狂歡

如果說,秦可卿的葬禮拉開了賈府奢侈的內幕,那賈元春的回孃家,不僅讓這奢侈登峰造極,而且如此地名正言順,且寧榮兩府都深陷其中,快樂至極。這種快樂,波及到每一個賈府的人。慾望的盛宴,每一個人都以不同的方式狂歡。

自我陶醉式的狂歡。賈母、賈赦、賈政、刑夫人、王夫人,這是賈府的高層,他們的喜怒哀樂在不同程度上可以看作是賈府的晴雨表。物質於他們而言,已無法更強烈地觸動他們的靈魂了,他們更在意的,也許是某種榮耀:周貴妃的老子已開工修省親別院,吳貴妃的老子正動工修省親別院,咱賈家也別閒著。至於,家庭收入多少,開支多少,這是俗事,別煩我,咱是四大家族之首,小輩們盡情地弄就是了,記住,要氣派。

“實在”派的狂歡。叔伯老子們可以自我陶醉,可侄孫奴役們似乎覺得血緣關係沒有撈實惠實在。賈薔是實在派的領軍人軍。賈薔呢?那是寧國府的玄孫。為了能夠拿下去姑蘇採辦的差事,先打出寧府當家人賈珍的牌,“大爺派了侄兒。”賈璉卻似乎有點不認賬,真接說有這差事“裡頭卻有藏掖”,油水多呀。賈薔只是笑說回,學著辦事咧。這邊呢,賈蓉趕快給賈薔打助攻,走偏門,書裡寫道“在燈影兒後頭悄悄的拉鳳姐兒的衣裳襟兒,鳳姐會意”。賈蓉是誰?他爺是寧國府的賈敬,他爹是寧國榮真正當家的賈珍,按輩分他是賈寶玉的侄子。於是,搞定。寧府的兩個孫子輩也不是差錢的人,為何這麼看重這個差事,賈薔似乎要勢在必得,賈蓉似乎希望賈薔能夠勢在必得,你看看此次的活動經費,前前後後五萬銀子。劉姥姥寒冬臘月的跑到賈府,王熙鳳給了二十兩銀子,便樂得屁顛屁顛的,解決了過年的頭疼事。這五萬兩銀子,劉姥姥恐怕一輩子都不敢做個夢去想一下。

“自我價值”派的狂歡。實在派的狂歡不僅是賈蓉、賈薔這樣的賈府公子哥,連賈府的奴才們也跟了進來。賈璉的奶媽趙嬤嬤通過賈璉和王熙鳳的關係把自己的兩個兒子趙天梁、趙天棟也弄到了賈薔的採購油水隊中。實在派的狂歡讓賈璉、王熙鳳這些實權派的人物更快樂地體會到了“自我價值”的樂趣,於是更加地一發不可收拾。為了“自我價值”的體現,寧可犧牲點家族的的價值也是值得的,因為他們認為這個家族業大。於是,王熙鳳曲線救國,通過王夫人這條線讓賈政把原本打算髮到各廟分住的十二個小沙彌和十二個小道士留在了家廟鐵檻寺,目的就是給賈芹弄個差使,因為她受了賈芹之母的請託。王熙鳳的自我價值就是權欲,她恨不得讓賈府上下都知道她是天底下“最高的”,誰她都罩得住。為了實現“自我價值”,給賈芹弄個差事,她還和老公做起交易,不是西廊下五嫂子的兒子賈芸找你賈璉弄個差事麼,你幫我把這賈芹的助攻打好了,改天就給賈芸弄個工程做做,那油水也不少。睢這兩口子,真是天生一對,拿著賈府的錢不當錢,反正又不是自個包兒裡的。

賈府裡還有另類狂歡派,他們不在乎名,也不在乎利,更不在乎權,他們就是情趣狂歡派。這派以入住大觀園的賈寶玉為首,名,於他們略有點遠。利呢?他們是府中上下的得寵人物,不缺吃穿,入住大觀園的時候,“每一處添兩個老嬤嬤,四個丫頭;除各人的奶孃親隨丫頭外,另有專管收拾打掃的。”生活達到如此水平,夫復何求?所以,也就沒有了王熙鳳似的“自我價值”。她們更在乎的是,生活情趣,至於讀書,那也不過是為高雅添方便與賣弄而已。情趣派的慾望,就是沉醉在自己的情感世界裡,外頭的風雨與他們無關。

這是一個有形無形都在慾望裡狂歡的府邸。

「美文·札記」讀《紅樓夢》7:沒有“枷鎖”的慾望如同瘟疫

3 他們也許看到了結局,但在慾望裡對此保持沉默

在這狂歡裡,沒有枷鎖的慾望如同瘟疫一樣,侵蝕了每一個靈魂。

縱使賈寶玉感覺到“繁華熱鬧到如此不堪的田地”(第十九回),賈政“只是思索,翻來覆去,甚覺悽惋”(第二十二回)。他們短暫的清醒很快便又陷入賈府的繁華之中,或者,他們對賈府這艘巨輪的航行也無能為力。

他倆無能為力,是因為這艘巨輪已徹底被慾望包裹,而他們卻無法給這慾望戴上枷鎖。在這艘巨輪上,不論是賈政,還是賈寶玉,他們都是最大的受益者,給慾望上鎖,難道讓他們疼痛地鎖住自己。而且,在這慾望裡,是他們從上到下的對所謂大家族體面的維護,以至於選擇性地忽視。不論是居於尊位的賈母,還是賈府裡的實際大家長賈赦,或是站於道德至高點的賈政,抑或是實權者王熙鳳,他們都無法成為賈府真正的掌舵者,在這個由無數個家庭組成的賈府裡,他們置身其中,卻又像是個局外人。

在這慾望的漩渦裡,賈府的財政收支,一方面來源於田地,這大概是大頭,另一方面是賈赦、賈政等的工資性收入,也許還有點灰色收入,譬如王熙鳳放點小高利貸,但最後都是進入私人小包包裡。支出無限,而收入有限;每一個人想方設法地從這座巨塔上,今兒拆一塊磚,明天挪一塊瓦,焉有不坍塌之理。



「美文·札記」讀《紅樓夢》7:沒有“枷鎖”的慾望如同瘟疫

在這沒有枷鎖的慾望狂歡裡,每個人置身其中,卻又把未來置身其外,把可能的或已顯現的危機拋置腦後。

這群被慾望感染的靈魂,他們還有救嗎?

欲讓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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