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5 张爱玲:《色、戒》片段摘抄

《色戒》是1997年花城出版社出版出版的小说,作者张爱玲1950年创作,30年后才发表在她的这个子集《惘然记》中。作品主要描述1930年末,一位女知识青年,化身刺客,企图用美人计,刺杀汪精卫阵营中一位高级特务,双方在政治、权谋、性之间尔虞我诈的故事。

作品鉴赏:

《色戒》是张爱玲小说中,少数以前卫手法探讨女性心理及情欲的作品,描述1930年末,一位女知识青年,化身刺客,企图用美人计,刺杀汪精卫阵营中一位高级特务,双方在政治、权谋、性之间尔虞我诈的故事。 张爱玲的短篇小说《色·戒》写于1950年,故事发生在抗战期间的上海,一群进步青年为刺杀汉奸特务头子易先生,派出最漂亮的女子王佳芝实施“美人计”。但在刺杀就要得手之际,剧情却戏剧性地发生逆转——王佳芝在老易为她买钻戒的过程中深受感动而改变初衷。这部小说深得张爱玲的喜爱,她虽然在1950年就完成书稿,但是却经过近30年不断修改,直到1978年才将这篇小说和其他两个小故事《相见欢》、《浮花浪蕊》结集成《惘然记》出版。张爱玲在卷首语写道:“这个小故事曾经让我震动,因而甘心一遍遍修改多年,在改写的过程中,丝毫也没有意识到三十年过去了,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后世影响:李安的电影《色·戒》内地热映在即。作家出版社趁热打铁,推出新书《张爱玲〈色·戒〉》,揭秘小说内幕。短短万余字的小说,何以耗去作者二十多年的光阴,又为何令她反常地与人打起了笔仗?《色·戒》的男女主人公的原型是谁?蔡登山亲赴上海寻找当年“刺丁案”的历史现场,并查阅了法庭审讯笔录。不但为读者还原了历史真相,也探究了张爱玲的隐秘心曲。

背景故事:

张爱玲还曾为《色·戒》打过笔仗?蔡登山告诉读者,事情就发生在小说发表后近半年后。1978年10月1日,作家张系国以“域外人”的笔名在《中国时报》人间副刊发表了《不吃辣的怎么胡得出辣子?———评〈色·戒〉》,在文末这么说:“作家如果故意标新立异,特意发掘不道德的题材,也许反而会毁了自己。至少我认为,歌颂汉奸的文学———即使是非常暧昧的歌颂———是绝对不值得写的。因为过去的生活背景,张爱玲女士在处理这类题材时,尤其应该特别小心谨慎,勿引人误会,以免成为盛名之瑕。”一贯不太搭理批评的张爱玲,面对如此严厉的指责,终于在11月27日也在《中国时报》人间副刊发表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谈〈色·戒〉》一文,予以强烈反驳。

这是张爱玲一生中唯一参与过的两次笔仗之一。“汉奸”之说,实在是张爱玲生命中难以承受之重。蔡登山认为,张爱玲迟迟不愿发表《色·戒》,就是因为她曾因感情问题被舆论安上“女汉奸”的罪名,这使她对“汉奸”的指责极为敏感。“《色.戒》的敏感题材容易在敏感时刻成为敏感话题,所以她对小说一改再改,一拖再拖。”

张爱玲:《色、戒》片段摘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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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桌上白天也开着强光灯,洗牌的时候一只只钻戒光芒四射。白桌布四角缚在桌腿上,绷紧了越发一片雪白,白得耀眼。酷烈的光与影更托出佳芝的胸前丘壑,一张脸也经得起无情的当头照射。稍嫌尖窄的额,发脚也参差不齐,不知道怎么倒给那秀丽的六角脸更添了几分秀气。脸上淡妆,只有两片精工雕琢的薄嘴唇涂得亮汪汪的,娇红欲滴,云鬓蓬松往上扫,后发齐肩,光着手臂,电蓝水渍纹缎齐膝旗袍,小圆角衣领只半寸高,像洋服一样。领口一只别针,与碎钻镶蓝宝石的“纽扣”耳环成套。

左右首两个太太穿着黑呢斗篷,翻领下露出一根沉重的金链条,双行横牵过去扣住领口。战时上海因为与外界隔绝,兴出一些本地的时装。沦陷区金子畸形的贵,这么粗的金锁链价值不赀,用来代替大衣纽扣,不村不俗,又可以穿在外面招摇过市,因此成为汪政府官太太的制服。也许还是受重庆的影响,觉得黑大氅最庄严大方。

易太太是在自己家里,没穿她那件一口钟,也仍旧“坐如钟”,发福了,她跟佳芝是两年前在香港认识的。那时候夫妇俩跟着汪精卫从重庆出来,在香港耽搁了些时。跟汪精卫的人,曾仲鸣已经在河内被暗杀了,所以在香港都深居简出。

易太太不免要添些东西。抗战后方与沦陷区都缺货,到了这购物的天堂,总不能入宝山空手回。经人介绍了这位麦太太陪她买东西,本地人内行,香港连大公司都要讨价还价的,不会讲广东话也吃亏。他们麦先生是进出口商,生意人喜欢结交官场,把易太太招待得无微不至。易太太十分感激。珍珠港事变后香港陷落,麦先生的生意停顿了,佳芝也跑起单帮来,贴补家用,带了些手表西药香水丝袜到上海来卖。易太太一定要留她住在他们家。

“昨天我们到蜀腴去——麦太太没去过。”易太太告诉黑斗篷之一。

“哦。”

“马太太这有好几天没来了吧?”另一个黑斗篷说。

牌声劈啪中,马太太只咕哝了一声“有个亲戚家有点事”。

易太太笑道:“答应请客,赖不掉的。躲起来了。”

佳芝疑心马太太是吃醋,因为自从她来了,一切以她为中心。

“昨天是廖太太请客,这两天她一个人独赢,”易太太又告诉马太太。“碰见小李跟他太太,叫他们坐过来,小李说他们请的客还没到。我说廖太太请客难得的,你们好意思不赏光?刚巧碰上小李大请客,来了一大桌子人。坐不下添椅子,还是挤不下,廖太太坐在我背后。我说还是我叫的条子漂亮!

她说老都老了,还吃我的豆腐。我说麻婆豆腐是要老豆腐嘛!

嗳哟,都笑死了!笑得麻婆白麻子都红了。”

大家都笑。

“是哪个说的?那回易先生过生日,不是就说麻姑献寿哩!”马太太说。

易太太还在向马太太报道这两天的新闻,易先生进来了,跟三个女客点头招呼。

“你们今天上场子早。”

他站在他太太背后看牌。房间那头整个一面墙上都挂着土黄厚呢窗帘,上面印有特大的砖红凤尾草图案,一根根横斜着也有一人高。周佛海家里有,所以他们也有。西方最近兴出来的假落地大窗的窗帘,在战时上海因为舶来品窗帘料子缺货,这样整大匹用上去,又还要对花,确是豪举。人像映在那大人国的凤尾草上,更显得他矮小。穿着灰色西装,生得苍白清秀,前面头发微秃,褪出一只奇长的花尖;鼻子长长的,有点“鼠相”,据说也是主贵的。

“马太太你这只几克拉——三克拉?前天那品芬又来过了,有只五克拉的,光头还不及你这只。”易太太说。

马太太道:“都说品芬的东西比外头店家好嘛!”

易太太道:“掮客送上门来,不过好在方便,又可以留着多看两天。品芬的东西有时候倒是外头没有的。上次那只火油钻,不肯买给我。”说着白了易先生一眼。“现在该要多少钱了?火油钻没毛病的,涨到十几两、几十两金子一克拉,品芬还说火油钻粉红钻都是有价无市。”

易先生笑道:“你那只火油钻十几克拉,又不是鸽子蛋,‘钻石’獱,也是石头,戴谑稚吓贫即虿欢?恕!*

牌桌上的确是戒指展览会,佳芝想。只有她没有钻戒,戴来戴去这只翡翠的,早知不戴了,叫人见笑——正眼都看不得她。

易太太道:“不买还要听你这些话!”说着打出一张五筒,马太太对面的黑斗篷啪啦摊下牌来,顿时一片笑叹怨尤声,方剪断话锋。

大家算胡子,易先生乘乱里向佳芝把下颏朝门口略偏了偏。

她立即瞥了两个黑斗篷一眼,还好,不像有人注意到。她赔出筹码,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忽道:“该死我这记性!约了三点钟谈生意,会忘得干干净净。怎么办,易先生先替我打两圈,马上回来。”

易太太叫将起来道:“不行!哪有这样的?早又不说,不作兴的。”

“我还正想着手风转了。”刚胡了一牌的黑斗篷呻吟着说。

“除非找廖太太来。去打个电话给廖太太。”易太太又向佳芝道:“等来了再走。”

“易先生替我打着。”耙紫壬替我打着。”佳芝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了,约了个掮客吃咖啡。”

过几天陪你们打通宵。”易先生说。

罢馔跫阎プ罨盗耍币滋太喜欢连名带姓叫她王佳芝,像同学的称呼。“这回非要罚你。请客请客!”

澳挠行锌颓胱客的?”马太太说。“麦太太到上海来是客。”

耙滋太都说了。要你护着!”另一个黑斗篷说。

她们取笑凑趣也要留神,虽然易太太的年纪做她母亲绰绰有余,她们从来不说认干女儿的话。在易太太这年纪,正有点摇摆不定,又要像老太太们喜欢有年青漂亮的女性簇拥的,众星捧月一般,又要吃醋。

昂煤茫今天晚上请客,”佳芝说。“易先生替我打着,不然晚上请客没有你。”

耙紫壬帮帮忙,帮帮忙!三缺一伤阴骘的。先打着,马太太这就去打电话找搭子。”

拔沂钦嬗械闶拢”说起正事,他马上声音一低,只咕哝了一声。“待会还有人来。”

拔揖椭道易先生不会有工夫,”马太太说。

是马太太话里有话,还是她神经过敏?佳芝心里想。看他笑嘻嘻的神气,也甚至于马太太这话还带点讨好的意味,知道他想人知道,恨不得要人家取笑他两句。也难说,再深沉的人,有时候也会得意忘形起来。

张爱玲:《色、戒》片段摘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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