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1 兒童節,我這樣和女兒談閱讀

從今年起,女兒不再過兒童節了。我也沒有再給她禮物。但我跟她談閱讀,多了起來。

這些年,越來越多的朋友讓我給他們尤其是他們的孩子推薦一些書。這於我,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只在前些年因卻不掉的情面,應約公開給媒體開過一個六一書單,給孩子的6 本書:《千家詩》、《繁星》冰心、《愛的教育》(意)亞米契斯、《海底兩萬裡》(法)儒勒 · 凡爾納、《木偶奇遇記》、(意)卡洛 · 科洛迪、《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美)海倫 · 凱勒。這個書單,我給過自己的孩子。

我一直認為,閱讀是私人的事,於個人成長和追求密切相關。

我曾比較過自己和父親的書單,也曾和我最後的職場生涯的搭檔小豬老師比對過同齡階段各自閱讀的書單,那真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中學時讀的書,也是父親當時在讀的書;小豬老師中學時在讀的書,我中學時一本也沒讀過,一些甚至是我現在才讀的書。小豬的中學語文老師阿啃曾跟我說小豬上中學時,在圖書館就讀完了一本我很晚才讀到的世界名著,是學術著作哦。而我中學時讀過的書,小豬老師幾乎一本也沒讀過,也永遠不可能再去讀——今天還有多少人會去讀說岳、東方、新兒女英雄傳、三俠五義、第二次握手、戰虹南、刑警隊長、魂兮歸來、清貧、藍屋……?

我父親在和我同齡時無書可讀,他到了我閱讀的年齡,才能接觸到一些書;而我小學後期到中學時代,生活在清貧的鄉下,閱讀從純粹的政治讀物到開始帶有對人性的描寫的文學作品,但凡能接觸到的,都是像海綿似的,如飢似渴閱讀,根本無暇更無力判斷書的好壞,也沒有選擇。而小豬成長的階段,書籍出版已經很豐富,她能夠選擇自己喜歡的圖書了。正是不同成長環境能夠接觸到的書不同,構建了我們三代人完全不同的精神世界,嚴謹地說居功至偉。

我的閱讀雖然龐雜,但其實依著一定之邏輯,而這邏輯,服從於我的人生選擇,服從於我的精神追求,而許多赫赫有名的名著,我也並不熟悉。我讀的這些書,於我,可能是蜜糖,於他人,則為砒霜也未可知。

所以,以我閱讀之個人偏執愛好,以我過氣而頑固的價值觀,擔不起為他人選書的重任。所以,從來則是談自己在讀、已讀過什麼。至於朋友們願意看一下,甚至追隨買書,那是朋友們自己的選擇。我只是在極少的情況下,才向自己身邊親近的人推薦一下自己讀過、覺得可能也適合他們讀的書——因為我對這些親近的人多少有些瞭解,知道他們大概的精神偏好。

如前,我自己年少時的閱讀,完全不足以為今日少年之師——我女兒6歲就知道了《湯姆叔叔的小屋》,而我,那時還沒開蒙呢;我後來自己也沒有認真學過兒童心理學發展心理學,自己讀過的適合少年的書也非常少,所以,無力給別人的小孩推薦書目,不是藉口,而是真怕誤人子弟。

至於我自己的孩子,因為是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自己對孩子的責任,以及期待,所以,敢“亂”開書單——這種“亂”,是建立在自己對孩子的期待上,自己希望孩子成為什麼樣的人,所以才敢放開束縛,給她亂開書單——放在大的社會環境中,可能政治很不正確,天下有幾個父母,敢從幼兒園到中考,從來沒問過自己孩子考試成績的?有幾個父母,敢公開跟孩子說,成績無所謂,過得去就行,上什麼樣的高中甚至上不上高中都無所謂的?

所以,我在跟我孩子談到閱讀的時候,我在兩個方向上展開。一個是我反對讀什麼,一個是我希望讀什麼。

從反對角度看,我不僅嚴厲批判孩子語%文課*本中選的一些範文,也抨擊學校強制推薦給孩子的一些讀物。我抨擊語文課本中##¥&化——我抨擊這種與現代價值觀及培養人格人的精神自治相悖的·#¥文章——我小時候的語文課其實就是&*課,我也堅決反對強行要求未成年孩子閱讀兩類圖書,一類是中國經典四大名著,一類是國產兒童文學。至於她有了自己的一定判斷後,讀什麼也就無所謂了,遵從她自己選擇即可。

因為這樣的觀點,頗有大逆不道的意味,很多人在網上對我口誅筆伐,我毫不動搖,但唯一使我動搖的,是語文課考試要考,而他們要考的內容,不少是我反對的,而且根本與真正的閱讀無關,只關考試!

我無力對抗考試製度,我只能通過另一種方法,通過向我孩子展示書中的另一個世界,以平衡她受的教育,與學校社會爭奪自己的孩子。

我清楚,我們的學校,雖然也很努力,但這方面的缺陷很多。比如,關於愛的教育,關於人性向善的教育,遠遠不夠。我也是從我家孩子的身上,學到了如何讓孩子補上這一課的。

兒童節,我這樣和女兒談閱讀

孩子大概6歲時,從書架上找了一本《湯姆叔叔的小屋》,讓她媽媽讀給她聽。我認為這書不適合孩子,但她非要她媽媽讀,讀了幾天後,還跟我提問書中的問題。雖然我認為她這個年紀本該是讀童話故事的,但我突然間感到,能夠在這個年紀接觸這樣的書,於她也許是個好事,書裡所描述的那些感傷的殘酷的場面,以及閃耀的愛可以戰勝奴役的故事,也許會因此而埋藏在她心靈深處。兩年以後,孩子還曾經考我這本書的內容。

也就是從孩子聽《湯姆叔叔小屋》起,我開始逐漸向孩子推薦那些世界名著,那些關於人道人性,關於自然等小說圖書,我送了一套全新的世界名著給丫頭,鼓勵她在課外閱讀。

甚至,我說,當你在上中學之前,把這一套幾十本世界名著都讀完了,上哪個中學都行,因為,你會從中看到完全不同的世界,學會愛,學會關懷,學會尊重,學會同情,學會勇敢,學會欣賞美的東西,學會一個人應該具有的品格,以及懂得如何有尊嚴地去面對挑戰和苦難。

當然,她還沒能做到。也無所謂啊。這個年齡,她的興趣在漂移,做什麼都是正常的。

兒童節,我這樣和女兒談閱讀

要說我的孩子也算幸運,她成長過程中有些老師,無論是語文、歷史還是政治老師,在推薦給她們課餘閱讀的書目中,有不少相當不錯的書。我們父女倆討論《麥田的守望者》,《人類的群星閃耀時》等,就是在她老師推薦的書目基礎上討論的。

我希望,孩子在學校裡能夠受到正常的教育,不僅有分數,還有知識;不僅有知識,更有人格,還有審美趣味。所以,我給自家孩子推薦,沒有一絲成功學的意味,跟學習也毫無直接關係——那些與學習有關的東西,那是學校的責任,我去管那叫越俎代庖,而學校不能教的她應該知道並理解的,這是我作為父親的責任。

兒童節,我這樣和女兒談閱讀

朋友發現朝陽區24小時自助圖書館曾有我的作品(中間藍色本)

當然,孩子有自己的潛力,這種潛力也常常是我們做父母有時難以體會到的。比如,早年她還在小學時在我書架上挑了本少年維特之煩惱,我覺得不適合她,不建議她讀。後來我出差回來,她跟我說,這本書有什麼呀,我都讀完了。小學六年級時,某個晚上帶她逛三聯書店,她指點著書架上外國文學欄說這個這個我讀完了,這個這個我讀了一半,這個我讀不下去,這個是你們不讓讀。然後挑了這幾本(紀伯倫家裡有,但她要本自己可以劃寫的,最初錯拿了愛情書簡)。看到普希金詩選腰封,丫頭笑,為什麼這書還要寫¥¥¥¥¥%*推薦,真逗​​​。

今年有一次我們倆去醫院,我讀紙書,她讀電子書。我好奇問她,讀什麼,她把電子書塞了過來,原來是羅曼羅蘭的名人傳。我哈哈一笑,說你老爸喜歡讀普羅塔克的希臘羅馬名人傳。

現在孩子明事了,我把自己的書房,完全向她開放,允諾她只要喜歡,哪本書都可以看(我說要和她一起重讀經典,我今天自己的重讀經典系列,其實年頭最初來源於想陪女兒閱讀時跟她一起重讀一些書),可以在上面畫,不懂可以問我,讀不下去可以先扔一邊,就象當年她選了本屠格涅夫的書,我勸她不要讀不適合她,她最後扔在了一邊,說連名字都記不住。這狠狠打擊了她閱讀的積極性,也就是從那時起,她放下了讀書,興趣轉向了。不過,現在,我知道,她又會重新撿起那些書來了。當然我知道,她最多也就是選些小說散文詩歌看看。但這就夠了。

再也不用具體書單,有書房就行,哪怕只是父親的。我知道她會慢慢建起自己的書房,這應該是她認識並理解世界的基礎之一,她會從中學到一些與這個世界相處的方式。去年她自己就買了好幾本東野圭吾的小說——儘管我一本也沒讀過,不知道談什麼,但我也沒反對。

在一個浮躁而殘酷競爭的現實世界裡,讀書是非常奢侈的,尤其是小說,更何況是經典小說。也許她長大後再也沒有機會去讀這些書了。但這些偉大的經典讀物,曾經許給我現在,許給我未來,我相信,也同樣能許給我的孩子以現在,以未來。因為千百年來,人性沒有變化,這就是閱讀經典的重要性。

在女兒11歲生日那天,我在寫給她的一封祝福生日的信裡,這樣結尾:“就像爸爸跟你說過的,你把爸爸送你的那些書讀完了,即便你面對最骯髒的世界,你都能保持自己的人格和生活,你都會擁有自己想要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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