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几天讲述伊通胡匪“滚地雷”的时候,大狮曾提到过大当家“全胜”集合弟兄进行“典鞭”。
许多朋友私信问我,“典鞭”是什么意思,能不能着重讲讲?那好,咱今日就讲讲关东胡子如何“典鞭”。
老年间的东北大地胡匪纵横,尽管干得多是些损阴丧德的缺德勾当,却要打出绿林好汉的名号。当时有句土话,叫“过年放鞭赶鬼跑,胡子典鞭请鬼到”。
典鞭二字拆开讲,“典”指的聚会、活动,“鞭”指的就是马鞭子。典鞭最初是骑马集合到一块,绺子之间商量事情。后来典鞭二字演化成胡子召集同路人,共同处理一些重要事情的代名词。
胡子对于马匹非常爱护,绺子之中马越多质量越好,这个绺子在同行之中就可以高人一等。就有坐上座的权利,也掌握更多话语权。说到底,这也是胡子之间的一种攀比方式。另外需要说明一点,胡子的马鞭都非常讲究,不但由上等皮条缠制,而且有些还镶金带银,甚至在柄上镶嵌各类珠宝,为的就是在别的胡子面前炫耀,这就好比现在的人玩文玩,几个懂行的聚在一起各自拿出自己的手串或者核桃给别人瞧,以此换取别人羡慕嫉妒的眼神。
闲言少叙,书归正文。举凡胡子典鞭,定然不是小事,必有“大事”才可典鞭,若有事没事就典鞭,就成了烽火戏诸侯,日后再有大事,人家就不来了。
说两个记载于县志之中的真实故事给大家,看看胡子究竟如何典鞭。
双阳有个大绺子,当家报号“九江好”。有一次,九江好有个拜把子兄弟铁生从绺子中偷出三条俄国快枪卖给大户人家换了不少钱。九江好知道后,让人把铁生抓了回来,问他为什么偷枪。铁生说自己在城里认识个相好,偷枪换钱是为了买宅子安顿这个相好。自己这样做的确坏了绺子规矩,他求九江好念及磕头兄弟的情分饶自己一命。
九江好让人把他押起来,而后传令崽子去各绺子送信,召集各路大当家到此典鞭。三天之后,几路当家陆续赶到。典鞭之前,胡子头们要各自先朝天放三枪,而后报出自己匪号。报匪号一讲求声音洪亮,二讲求拉长音,生怕别人听不到自己匪号,比如“孙小个子啦——”、“北边好啦——”、“双林啦——”、“九头鸟啦——”、“大马棒啦——”
绺子与绺子之间都通着气,一家有难八方支援,走的都是绿林道,拜的也是同一个祖师爷,多数时候还是比较照应对方的。当然,能“典”得起“鞭”的这位大当家,一定要有好人缘才行,不然没人响应。
到了绺子之后,九江好好酒好菜好招待,交杯换盏寒暄之后,九江好让人把铁生带到众人面前。而后指着铁生说道:“这个人坏了咱山门规矩,偷了三条好枪换了钱养了外宅。他跟我是盟兄弟,跟各位当家也熟络,我请各位到此,就是为了让各位看看,我不知无缘无故要他命,是有原因的。另外也让各位当家做个见证,我九江好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
铁生一听盟兄要自己这条命,立马跪地磕头求饶,求各位大当家给讲讲请说说好话,留下自己这条命。
他又哭又求,可没人理他。九江好对他说:“兄弟,你安心上路,你爹娘就是我爹娘,你兄妹就是我兄妹,家里的事儿别惦记,哥哥我替你给咱爹娘养老送终。另外,你养的那个相好,我也给你带来了,让她陪着你上路。你花了这么多钱养着她,为她丢了性命,你一走,她立马跟别人相好,你走也走不踏实。”说着话,让人拿过一个包袱,打开之后,赫然一颗人头。
九江好端了碗酒让他喝下,又拿过一块肉放进他嘴里,说了声:“踏实上路吧”。接着上来几个崽子,将铁生按住之后,用铁丝套在脖子上,四个崽子一块儿动手,当着各路当家的面,把铁生活活勒毙。断定铁生的确死了之后,九江好让人抬到早已挖好的坑中,连那颗人头一块埋了进去。
说到底,九江好也是借此时给自己立威,让外人看看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盟弟犯错照样不饶。
说完九江好,咱在说说黑龙江马贼座山雕,这个座山雕也就是《智取威虎山》中座山雕的原型。有一次,座山雕受了干儿子大林的蒙骗,差点被大林“码”(绑)到日本人那里请功。座山雕一怒之下,邀请各路当家来绺子典鞭。人马到齐之后,就在酒席宴前,座山雕让人把大林捆到一棵树上。他亲自拿了一柄匕首到了大林近前,大声说道:“当胡子不杀人不中,我座山雕一生只杀三种人,第一种贪官污吏、第二种外国洋人、第三种山门败类。这小子就是咱山门中的败类,坏了咱绿林道上的规矩,他要把我‘码’日本人那里邀功,我送他去见老祖宗!”
说完话,座山雕在大林身上胡乱割了几刀,而后大声说:“这小子目中无人,眼里只有好处而没有咱兄弟,各位说说这眼珠子留着还有啥用?”
众人纷纷起哄,说大林有眼无珠,目中无人,不如给他摘了。
座山雕在起哄声中,朝着大林两只眼睛捅去。接着又说看看大林的心到底什么颜色,只几下便将大林的心剜了出来,托在手中让各位当家看清之后,让人把大林尸首拖走,他们继续开怀畅饮。
胡子轻易不典鞭,典鞭多数时候是要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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