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4 故事:方生义

幼时两兄弟,同起复同憩。

出入雅相携,进退俨为一。

不觉年已长,奸心生嫌隙。

试问如赵礼,伦中能有几?

何谓兄弟?那自然说的是父精母血,一奶的同胞。但其中或有嫌隙者,也多是起于父母的爱憎偏失、妯娌之间相互潜毁,这才使得兄弟反目,渐生离异。经年累月,起初的嫌隙倘若不能化解,继而也就变成了水火不容、相讼相争、甚至暗加仇害的境地!

大汉将倾之时,民饥盗起,有贼人将赵礼之兄捉至山上,欲以其肉做糜,赵礼匆忙赶去并且言说:‘兄瘦我肥,情愿替他一死!’山贼感他义气,不忍加害,于是就将这兄弟二人给放了回去。古往今来,虽说变处如赵礼兄弟一般的也不是没有人在,可那毕竟不亚如沧海中的一捧之水,当真是寥寥无几!

话说洪武年间,在济南府历城县有这么个方氏兄弟,哥哥生义、兄弟生礼,自幼其父早亡,只是与老母相依度日。两兄弟家境贫寒,所以说懂事很早,懂的也比旁人家的孩子要多上许多。二人打小儿就互敬互爱,而且纷纷立誓,将来定要出人头地。于是在求学的年纪,生义卖身给当地的一位富商做了仆从,所得的钱财则是拿给生礼去了私塾。

故事:方生义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这一晃就过去了七年!再瞧此时的方家兄弟,不但早已长成了两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而且方家竟然也成为了这历城县中屈指可数的富户!原来,当年买下生义的那位富商,早在几年前就因身染恶疾而魂归九泉,而且临终之时又见生义仁厚,于是便将自己的独生爱女和这万贯的家财,全都托付给了生义。

发迹之后,生义也并没有贪图享乐。在孝敬老母,打点买卖的同时,他对生礼的学业更是百般的督促,盼望有朝一日,生礼能够金榜高中,也好使得他们方家,可以门楣永固!

俗话说: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一年,生礼终于在乡试当中高居榜首,中了头甲第一名的解元。发榜当日,方家上下无一不是喜上眉梢、欢声一片!

最为高兴的那还是生义,他心说,以我今日之家财,虽不敢说是富甲一方,可至少也称得上是广有盈余。如今兄弟生礼又金榜得中,料想日后也必会有一番作为,倘若他真要能够入仕为官,那我方家又何愁门楣不兴,基业不盛呢?为长远计,我这作为兄长的,应该提早给他修桥铺路,唯有如此,才能使他在日后可以顺风顺水!

当生义把自己的打算,当着夫人讲述过后,夫人也是十分的赞同。于是,没过几日,生义便带着大量的金银和两个仆从,去往了京城。由于生义临行之时并没有将其中的原委道明,所以说除了自己的夫人,生礼与其母都只当他是外出行商,也并没有仔细过问。

故事:方生义

方家人本以为生义此次外出,最多有那么三两个月便可以安然回转,可哪曾想自打他离了家门,就好似泥牛入海一般,便再也没了音讯。也就在他离家的第二年,生礼赴京赶考,果然也如愿中得了贡生,至此之后,也算是有了功名在身!

方生义将近两载未归,这可急坏了他的夫人徐氏。因临行之时,生义曾有嘱托,不让将进京铺路一事告知生礼,于是夫人也就并未言讲。而后生礼又中了贡生,徐氏更以为此中必有生义之功,所以也只当生义为琐事所困,虽有焦急,却并没有太过担心。

生义的下落暂且不提,单说那位顺风顺水的方生礼。自打生礼两番得中之后,在他心里或多或少便有了一丝的骄纵之意。他心说,这历城的百姓都称赞我兄长如何的上孝下顺、急公好义,可即便他富甲一方,却仍然不过是一个满身铜臭的财主而已!而我如今高中贡生,不久更是会入仕为官,这论知书晓礼、又或者是将来的作为,他又如何能够比得上我呢?而且他两载未归,也不知是去到了哪里,听下人们言讲,说是临行时带走了家中过半的金银,难道说是他在外间又有了别的家室不成?

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都有了这等的想法,更何况是那些个无亲无故的闲人?有人说他被两个随从谋财,半路途中丧了性命。也有人说是生义搭上了一位秦淮名妓,为此而抛下了家中的老母和发妻。反正是在生义久久不归之后,历城县中一时是谣言四起!

徐氏夫人原本并未在意,因为她知道丈夫是去做了什么,可她毕竟只是个妇道人家,所以日子久了,也忍不住的生出了一丝慌乱。

这一日,夫人正在闺房闷坐,忽然就瞧见生礼满身酒气的闯了进来。

故事:方生义

‘嫂嫂,这外间春光大好,花园中更是百花争艳,你不去赏玩,又为何独在房中闷闷不乐呢?’俗话说:老嫂比母,生礼本不该闯入嫂子的卧房,这乃是伦理纲常,可他非但不觉失了礼数,反而是嬉皮笑脸的说道。

‘你兄长两载未归,我又哪里来的心思去赏花观景呢?’徐氏夫人也听闻最近生礼似是结交了好些个狐朋狗友,而且是整日厮混于秦楼楚馆,所以她对叔叔的这种失礼,也并没有加以呵斥。

‘我那兄长只怕是早已忘了这个家了、、’

‘一派胡言!你兄弟二人自幼便同起同寝,旁人恶意中伤也就罢了,难道说你还不知晓他的为人吗?’夫人脾气再好,可一听生礼口无遮拦,顿时便有了几分怒意。

‘人之初、性本善,可长大了却也是会变的、、兄长他若不是有了外心,又如何会两载不归?嫂嫂为此也不必徒生烦恼,他不在了,不是还有我呢吗?’要说头两句是因他醉酒,口无遮拦,尚且也能原谅,可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不是那么的简单了。

‘你、你给我滚!’夫人一听生礼越说越不像话,顿时是怒不可遏。

‘嫂嫂你也是,何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试问当初倘若为仆的是我,而读书的是他,嘿嘿,那如今结为夫妻的可就是你我二人了、、’说着,生礼面带淫邪,猛然间就把徐氏夫人给扑倒在了床上。

夫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叔叔,竟然是一个满心龌龊的登徒浪子,一见自己被扑倒在床,她立时便高声的呼喊了起来。其实生礼今日也是在青楼之中,被一名娼妓给吊了胃口,一身的邪火无处发泄,这才来在了自己这位美貌的嫂嫂房中。他本以为徐氏夫人旷身已久,必会半推半就,哪曾想她竟会是如此的节烈?

徐氏一喊,生礼不由得也是慌了手脚。他心知此事若是传扬出去,非但自己功名不保,恐怕就连这个家中都不会再有他的安身之处。所以说,他牙一咬心一横,竟然将徐氏夫人给活活的掐死在了当场。

夫人含恨而亡,生礼又将她用三尺白绫挂到了梁上,随后是悄然离去。不多时,有丫鬟进来奉茶,瞧见夫人如此模样,顿时是高声呼救。待等下人们来的差不多了,生礼这才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了当场。假意的哭诉了半晌,又言说夫人这是忧思过重,于是才会起了轻生的念头。下人们一瞧,如今生义音讯皆无,夫人又突然亡故,生礼自然是成为了新的一家之主,见他如此一说,便也是默认了此事。至于那位老夫人,更是以为二子知书识礼,所以连想都没有想去旁处!

生礼做了方家之主,咱们暂且不表,再说那位去往京城为他铺设仕途的生义。生义在来到金陵之后,通过几位早年相交的故友,终于搭上了一位朝中的重臣。而后又以万金相赠,这才使得后来生礼能够一举得中。可就在做完这些之后,生义忽然身染恶疾,紧接着便是一病不起。

生义为了生礼四处奔走,就用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而这一病则又是只多不少。中途他也曾派了一个随从返回历城送信,可谁知那随从半路上竟然遭遇了强人,非但信没送到不说,就连命也是扔在了那里。

这一日,生义正躺在床上昏睡,恍惚间就瞧见似是夫人徐氏,来在了自己的近前。

‘夫人呐,你怎么来了?’生义很是诧异。

‘夫君啊夫君!你可知你这一走,已有多少时日?’

‘算一算应是两载有余,只因我卧病在床,实在是经受不起车马劳顿,这才、、’

‘你身染重病,经不起车马劳顿,可怜我却是已被奸人所害!’说着,再瞧徐氏夫人已然是泣不成声。

‘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生义发问,徐氏夫人就把生礼如何对她,又是如何将她生生掐死之事,从头至尾的讲述了一遍。

’这可是真的?‘生义闻听,顿时是大惊失色。

’我如今已是孤魂野鬼,不日便要去往那地府阴曹,还望夫君念在我徐家与你有恩的情分之上,定要替我讨还一个公道!‘言罢,徐氏夫人是踪迹不见。生义也猛然惊醒,接下来更是一夜不寐。

次日天明,生义全然不顾什么病体未愈,与随从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然后雇了一辆马车是直奔历城而去。

简短皆说,这一天,生义终于赶回了济南府历城县。等到了家,他这才发现不但夫人已然亡故多日,就连兄弟生礼,也是于几日前带着母亲去往了山西赴任。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待等询问过了守家的仆役,他也终于知道了徐氏夫人在梦中那番话,竟真的是所言不虚。

生义此时是万念俱灰,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为关爱的同胞兄弟,竟然做下了这等的禽兽不如之事。有心去报官将生礼法办,可又担心老母会因此而伤痛欲绝。但若不能讨还公道,又让他该如何去面对枉死在九泉之下的亡妻呢?

思来想去,生义心说,罢了!生礼之所以做下此等恶行,亦有我教导不利所致。就让这一切都归罪于我,我来替他换我妻一个公道!打定了主意,生义随后是悬梁自尽!

常言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生义夫妇皆是因为生礼而死,而像生礼这等禽兽之辈,自然也是不会逍遥法外!

话说那日得到了朝廷的敕封,生礼心中自是十分的得意。于是带着老母和诸多随从,浩浩荡荡的便去往了山西。那料想,半路途中,因随从见财起意,遂将其母与生礼尽皆杀死。而且又因生礼平时待人苛刻,众人故将他四肢斩去,放入大瓮腌做了人棍,随后是一哄而散。而生礼在那瓮中也是哀嚎了数日,这才气绝身亡!

这正是:

天意岂渺茫,

人心胡不臧?

奸邪终难匿,

威神恶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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