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2 童年记忆三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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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忆三题

童年记忆三题

文 | 柳小瑛

01

打片子

在庄浪有一种游戏叫打片子。打片子也叫打牌。片子其实就是纸包,也叫纸牌,做工很简单。拿起两张纸,分别对折成条形,一横一竖叠加成十字,再依次将十字的四只脚向右折叠,使其变成三角形,然后沿三角形的折叠线再向上一折。以此类推,折叠完四只脚,最后将露在外面的一角塞进另一角的怀中即可。还有一种,将整张纸三折或四折成长条形,再五等分,然后围绕中心依次折叠,便成。熟练的孩子,整个折叠过程耗时不足三十秒。

撕书方便,折叠容易,也许这就是孩童们爱打片子的原因吧。不过,打片子的乐趣在“打”而不在叠。叠片子要撕书,往往有挨打的风险。打片子,虽则不务正业,但毕竟是奋力拼搏,大汗淋漓,满满的全是正能量,一般不太受家长指责。如果你连片子都输得一干二净,那保准是要挨父母批的:唉!你呀,连个耍的都不会,还能干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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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大多时候家长是不啃声的。对孩子们来说,不啃声其实就是另一种支持。晚饭后,大家不约而同,在巷道,在粪场,开打,噼啪之声不绝于耳。打片子不是打仗,不是把片子拿起来,像扔土疙瘩那样攻击对方。打片子,属于君子之战。对决的双方不会进行身体摩擦,他们之间的战斗,是一个片子同另一个片子的较量。要打的双方,一个叫支家,一个叫打家。支家就是受打的一方,开打前,他要把自己的片子放在地上,等待对方打。如果片子被打家打翻了,那片子就归人家;如果对方没有打翻,他自己就反客为主接着打。如此你来我往,直到打翻赢到片子为止。先打的一方自然占优势,谁当支家,谁当打家,也就成了每次大家争执的问题。通常情况下,他们是一人一次交替进行的。有时候,规矩是由赢家制定的,输家永远当支家。这便是弱国无外交在民间的体现。

打片子有几法:一,正打,照准支牌正向甩下,借助打牌的弹力带翻支牌;二,侧扇,用较大的牌从支牌的一边(于地面接触有缝隙的一边)旁侧扇打地面,利用瞬间扇起的风力作用颠翻支牌,该法适宜于大牌厚牌打小牌薄牌;三,角撬,用小牌一角猛力巧打支牌一角,利用杠杆原理,撬翻大牌;四,用脚挡支牌一侧,用打牌扇打撬带另一侧,不仅可防止支牌平移,还可以利用支牌的惯性原理四两拔千斤,一举颠翻厚重支牌。

打片子,不光是个体力活,也还是个智力活。开打前,有经验的支家要把片子置放在一块平坦的地上,确保片子与地面亲密接触,不留一丝缝儿,然后再狠狠踩上一脚,嬉皮笑脸地说:“我已施了定身法,随你怎么打吧!”对方若是个新手,自然无可奈何,还要被气个半死。但是在片子领域,高手众多,什么样的人都会遇到。比如今天接招的这位,只是轻轻地说了句:我已请来了芭蕉扇。然后掀起衣襟狠狠地扇几扇,那个贴在地面上的片子便一角翘起,打家抓住战机,立马挥手摔牌,风借人力,那贴在地上的片子便被轻松扇翻。支家大喊,赖皮,赖皮,一边喊,一边开始了新的战斗。为何这么快开始了战斗?因为他心里已有了新招。他的新招是,趴在地上,用手刨去片子周围的土,让其成孤城一座,然手起身挥手,一举拿下。

玩的手段高明了,技术自然得跟上。很多时候的失败,在于片子太薄了,经不起风吹浪打。于是大家开始在片子上大做文章。有人狂撕书本几十页,倾其所有推出“小霸王”,任你风雨来袭,我自岿然不动!他若要打你,往往是霸王硬上弓,一打一个准。有人造双牌,正看反看一个样,翻来覆去一张脸,既能威慑对方,又能蒙哄耍赖。有人更狠,拿出硬纸背包上牛皮纸,做成牛皮王,然后塞进铁皮或者牛毛毡,取名“铁将军”,专门用来对付小霸王。受打时,它四平八稳安如泰山;出击时,它所向披靡无坚不摧。小霸王经它轻轻一磕,便翻身落马,臣服在地。

铁将军于是成了大家眼里的开国玉玺,人人渴望,人人争抢,胜者王侯败者寇。条件优越者重金收买,条件不足者苦思破解之法。还真有一人,琢磨出了办法:他把铁将军引诱至斜坡处,自下而上,找准角度,以四两拔千斤之势,一举颠翻。那个人可能是你,可能是我。颠覆了铁将军,便感觉颠覆了整个世界。

02

丟窝

丟窝,其实是丢钱,赌钱的一种。这是庄浪一带孩子的普遍玩法。打片子粗暴,是张飞李逵们干的事;丟窝,雅致,是李清照苏轼们玩的把戏。打片子,打上三年五载,带不来半点实惠;而丟窝,半天就能赢得“粮满仓”。所以,当臭汗洗去稚嫩后,一帮孩子便攥着钢元(庄浪人对硬币的叫法)去丟窝。

丟窝,是一种雅致的游戏,所以它的窝要小巧精致。用铲子断然是不行的,鲁智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做法在这里行不通。唯有拿着硬币,慢慢去旋去转,才能挖出理想的窝。这个过程就像用小巧的酒盅喝白酒,用剔透的高脚杯品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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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挖好,便是画线,定玩法。线画两道。一道远线,在两米外,是用来排次序的;一道近线,在一米外,是丟窝用的。参与丟窝的人,站在窝边,先往远线处丢钱,以不超出远线为前提,离线最近者,排名最靠前。

两种玩法,一种叫干窝。丢时距离窝比较远,丢进一个算一个,丢进一双是一双。另一种是粘(读rán)窝,距离窝比较近,胳膊长的,手一伸,就能将钱放窝里去。但是附加条件多,有外留一,外留二等要求。

尽管丟窝是雅致的游戏,但它也体现着富贵贫贱。钱少的,自然干窝是首选,投资少,有一分玩一分,一刀一枪硬功夫。玩干窝的,好像是心直口快的一群,直来直去,哐当一下,进一个,拿一个,不进,接着再来。就像程咬金抡斧子一样,一斧子抡过去,不中,再来一斧子,断没有放一只冷箭的意思。

钱多的,玩粘窝,风险大,但收入快。与干窝相比,粘窝耍的是心眼,玩的是手段。你稍微不留意,玩家会掐一枚在手心,然后哐当一声,留一枚在窝外,大喊一声:我赢了!

03

送冲气

在庄浪民间,曾有一种病叫沾冲气,有一种治病的方法叫送冲气。外地人也许很好奇:冲气是个啥病?送冲气又是怎么个送法?

冲气说白了,是一种邪气。按迷信说法,人头疼脑热,四肢乏力,精神不振甚至昏迷不醒说胡话,是沾了邪气。那么要治疗,就得把这个邪气送走。老百姓无权无势,无钱无力,人都不敢得罪,岂能惹得起鬼神?所以一旦被冲气盯上,得好言好语好吃好喝地将冲气送走。按照民间的说法,这冲气有三种情形,第一种是当事人已经过世的亲人,他(她)来没有恶意,只是想表示一下思念之情或讨点吃喝而已。只因人鬼两世,人很难接受鬼的亲近方式。这和人即便爱老虎,但未必能承受住老虎的一爪之爱是一个道理。第二种是家神,是因为当事人的过错而来警戒的。第三种是孤魂野鬼,真正意义上的邪气,他来是给人找麻烦的。过世的亲人与家神,不能惹;孤魂野鬼,不敢惹。所以,对老百姓来说,只有一个办法:送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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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冲气之前是先要弄清楚对象的,是过世亲人,邪气还是家神?不同对象,方法是有细微的差别的。送家神用清水、黄表;送饿鬼邪祟,用浆水纸钱。怎么弄清对象呢?有些人依据经验,抄来方子,根据发病的时间和症候做出判断;也有人依筷子立起的难易判断邪祟,一立就站即判为亲近者,骑马方站为远来或老迈者,千呼万唤不愿站者为恶鬼过客。

农村送冲气最有经验的人多为老太太,先剪串纸钱,然后准备碗筷水食,让病人头朝门口而睡,送时要打开房门与大门以利冲气出去。

犯家神的话,一般是不用馍馍的,也是不用纸币的,他们不缺钱,也不缺吃,用几张黄表一碗清水向他们表达一下忏悔之心或敬畏之意就可以。如果是过世的亲人或者邪气,就得用纸币、浆水、馍馍打发——他们十有八九是缺吃少喝了。

具体怎么操作?端一碗水放到病人头边,先用筷子三根,两头蘸水,一边念叨一边绕头顺逆几圈,使其立于碗水中。如很快立住,即施食,烧纸线;等筷子倒了,然后将水碗端出倒掉。若筷子站不住,就得骑马,将一根筷子横放在碗中央,当作“马”,然后把另两根筷子立起来,让它们交叉站立。为了骑马工作顺利推进,执事者还得好言相劝:看来你是远路来的,年岁也大了,臧把马骑好,吃得饱饱的,再把这些钱带上赶紧回去,把人放轻松,再不要纠缠了!

倘若马也不骑,三番五次扭捏不站,执事者便会发一通脾气,找一只女人的鞋子,绕头边打边骂:真个还不识人抬举!站住!赶快站住!今儿把你送走,再这样纠缠看我可叫人来收拾你咔!

手段高明的人,操作起来得心应手,容易站住,没有经验的人自然很难成功。

送冲气也有忌讳,一忌为老迈者送,二忌黄昏夜半送,怕连病人魂魄一并送走。

若病情严重,肚子疼得打滚,则要折冲气。方法是病者面朝门口双膝并立平坐炕头,交臂胸前,执事者在背后以膝盖垫其后背,两手牢握病人手腕往后用力勒,病人会气通病减。

送冲气的时间不长,也就几分钟。送完,就要把碗中的水端出去倒掉。倒时也有讲究,在门外百十步干净之处或大门口墙上倒掉,男左女右,而且要背着身倒。送走后把三根筷子立在房门橔上,碗要放在病房桌上,过一会儿再收拾回厨房。

几分钟折腾,病人往往会因心理作用而自觉神清气爽,然后安心睡上一觉,出身汗,病情便会大减。如果这样折腾完,第二天还不见好转,就只好去找医生吃药打针甚至住院。

现在送冲气的习俗越来越少了,因为“冲气”越来越少了。冲气减少与社会的发展,医疗条件的改善有很大的关系。

作者简介:柳小瑛,笔名石上柳,男,80年生于庄浪,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平凉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出版有散文随笔集《孤独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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