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4 「邹平记忆」消失的村庄——黄山北麓盖家村

邹平乡下有一句俗语“脑子里进了糨糊(浆糊)”,形容人们做事稀里糊涂,莽莽撞撞。浆糊是类似胶水,添加化学物质销售的粘贴用的制品。农村以前原始的哪种糨糊,是用面粉加水熬制成的像粘粥一样是能吃的。过去家里糊窗户、贴对联、打袼褙(掺加玉米面)都会熬糨糊,如果小孩偷吃糨糊,大人都会说:“吃了糨糊就迷糊,找不到姥娘家的门了。”姥娘家是最亲的亲戚(没有之一),也是最熟悉的地方,要是找不到,还真是犯迷糊了。这不,最近我从姥娘家村路过,还真是找不到姥娘家了,我可没有吃糨糊呀?只见村里路口被围挡遮挡,旧村改造,全村整体搬迁了。一打听,小舅与几个表兄弟都在县城及邻村暂时租房,等到村里楼房盖好后再搬迁新居呢。看着堆堆片片瓦砾残垣,我思绪万千,有对村里人生活日新月异感到庆幸,有对失去的故村有些恋恋不舍,往事悠悠,浮在眼前。

「邹平记忆」消失的村庄——黄山北麓盖家村

这个村在黄山的北麓,取名黄阴也能恰当恰如其分,只是没这么叫,也不好听。村名叫盖(ge)家、盖庄,不念盖(gai),但是邹平土话郭盖(ge)不分,一律念guo,是典型的小庄。因村里有盖姓得名,但是现在盖姓不占多数,王姓较多,还有孙姓、高姓等。姥爷姓高,原来就两大家,后繁衍成了十几家,在村里威望颇高。记得村里就前后两条街,原先两个生产队,人数不多,但是比较团结,村风淳朴。

现在盖家是城中村,过去属于城乡结合部,因为离县城较近,也成了我们家到县城过往的“驿站”。盖家在我老家和县城的中心位置,在老家住时,父母和我们去县城赶集上店,看电影、看戏中途会落脚姥娘家;在县城住后,去姥娘家更加方便。生产队时,姥爷才六十来岁,在队里喂牲口,也就是饲养员。由于办事认真,吃苦耐劳,他喂的牲口膘肥体壮。和姥爷一起干饲养员的另一位是一个叫他老刘的老汉,也就五十多岁,是原先黄山庙里的和尚,哪里人士不详,只知道命很苦,它的父亲在火车道上压死,生活所迫出家做了和尚。但是解放前后寺庙毁于战火,大多僧人还俗,他也被安置在盖家,让他做了饲养员。做饲养员最累人的是铡草,照顾老刘,这些活都是姥爷干。每当铡草之时,队里派年轻一点的劳力和姥爷一起铡草,姥爷续草,掌握好玉米秸秆尺寸,年轻人用铡刀铡草,配合的相当默契。老刘在饲养处吃住。那天看到他亲手蒸的掺着玉米面的卷子,做的白菜粉条汤,竟不放油,这也可能还遵守僧人的清规戒律吧?那时候还没有看过《少林寺》,没有注意老刘头顶是否有香疤的痕迹。只是依稀记得在村里,透过屋里的窗口 ,眺望黄山,仿佛看到半遮半掩寺庙的痕迹,如同水墨画镶嵌在古色古香的瓷盘壁画上。我和我的玩友表弟上山寻找寺庙的遗迹,看到的是破砖碎瓦,有几棵没有瓜蒌的瓜蒌树盘根错节,在哪里顽强地生长,默默见证着寺庙的兴衰。

姥爷识字不多,但是讲故事还是绘声绘色。他给我讲了稍瓜砸金牛的故事。说早前,黄山脚下盖家、鄢家村有一位放牛的青年,每次放牛看到牛吃草的的时候,不知不觉多了一头牛,牵着牛回家时,那头多着的牛又不见了,每天都这样,他觉得奇怪。一天碰上一个云游的道士,道士说,近来这里有一头浑身长满黄金的神牛在黄山出没,问青年有没有看到过。青年说每天都看到牛群里多一头牛吃草。道士给青年留下一粒稍瓜种子,说等稍瓜熟后,用瓜朝金牛砸去,就能抓住金牛,发大财。青年把种子种下后,浇水、施肥,眼睁睁看着稍瓜长大。一日,金牛正混入牛群中吃草,青年迫不及待摘下稍瓜,说时迟,那时快,朝着金牛砸去。只见金牛头一晃,稍瓜砸中牛的一个角上,金牛顿时撒腿逃窜钻入山中,以后再也没有出来。道士回来后问明原因,于是叹息,说青年性子太急了,稍瓜还没熟透就摘了,这下金牛是捉不到了,你命中不担財呀。看来干什么事情要沉得住气,欲速则不达呀。听了这个故事后,当时时值隆冬,下了一场大雪,黄山更是银装素裹,透着金色阳光反射下的雪后黄山,我仿佛在寻找金牛的影子。

「邹平记忆」消失的村庄——黄山北麓盖家村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盖家村的人,土生土长、地地道道的黄山脚下的农民,种地在黄山坡,采石黄山中。当年村民就是靠采石头卖石头赚点力气钱。我姥爷年轻的时候在山上推过石头,那时推车的轮子是木头的,不像现在充气的橡胶车轮,加上沉重的大块石头,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以前黄山上的树木没有现在这么茂密,在山下,看到来来回回缩小版的人物穿梭,还有点好奇,山上的人怎么变小了呢?在村的西头场院里,有一台粉碎石子的机器,在七十年代还常用,这也是当年的社办、队办加工厂的缩影吧。采石头费力还危险,村里已有多位因为采石而伤残的。八十年代以后黄山政府禁止开采石头,采石为业在盖家及周边村庄已成历史,现在在黄山上还能在草窝深处看到碎石碎片叫做石窝的遗迹。

姥爷是闲不住的人,刚实行责任制时期,姥爷除给大舅家表哥喂养一头大骡子外,还在黄山北麓东坡开垦了一片林地(现在黄山中学北面宿舍区),种植了香椿、臭椿、槐树、杨树等树木,树林空间种上了芝麻、绿豆、爬豆等不需浇水作物,这些地方也成了我和表弟玩耍的乐园。上姥娘家去,先上山去是离不开的课题,那时的山坡全是旱季作物。有十几棵空心的,历经几百年饱经沧桑的柿子树,枯枝稀叶,像饱经风霜的老人在那里守候家园。我们有时候捉迷藏,钻到柿子树洞里,敲一颗柿子,因为辣巴湿(音),生涩,咬一口就扔了。九十年代受各种原因影响,那些百年的老柿子树相继凋零衰亡。邹周路扩建把路中残存的一棵柿子树用围栏保护起来,但最终也难逃枯死遭遇。

「邹平记忆」消失的村庄——黄山北麓盖家村

摘酸枣,有时候还能碰到一棵山枣树,那山枣个大不酸,比酸枣好吃多了。有一会在树林里草丛中发现一颗小桃树,长了一些小桃,但是还很嫩,里面一包水。我和表弟天真地认为用草遮盖一下桃树,等桃再长一段时间再摘,没想到过几天再去,连一个桃子也没有了,早被人摘光了。你不想山不是咱家的,树不是咱种的,人家能会给你留下吗?现在想到为什么路边的李子是苦的的道理是多么的精辟。黄山还是周边驻军打靶的地方,过后不知有多少人影攒动去寻找部队遗留下的铜壳。一次我找到了一个铜制子弹壳,给了玩洋火枪的表哥,高兴的他没法。还有在黄山玩不得不说逛山洞,山洞是六十年代“深挖洞、广积粮”建造的防空洞,里面用水泥砌成还被有厕所等设施,整个洞穿过黄山的腹地,洞身狭长,伸手不见十指,一两个人是不敢过山洞的,要好几个人一起结伴,点上沥青油毡用棍子挑着就像灯笼火把一样穿越山洞,这也是好奇加猎奇的体验。

「邹平记忆」消失的村庄——黄山北麓盖家村

有一年,中秋节,姥爷买着苹果来我们家和姨家,我正在公路上晒粮食,下午我骑自行车把姥爷送到盖家,姥娘赶忙擀面条说是让我吃了再走,结果吃了一顿面条耽误了收粮食,被父母狠狠责备了一顿。记忆里的盖家村,还是富裕村,在七十年代家家都能解决温饱,生产队土地肥沃,分的粮食比周边村庄要多不少,所以姥娘家的生活条件要相对比我们家殷实一些。听母亲说,在建国前村里基本没有地主,划成分时她的三奶奶因无儿无女人均土地占有超过了平均数,被划成地主顶包。九十年代以前,因为在城郊的缘故这里村民一直使用工业电线路,一天到头基本不停电。而在不远的我们村,使用农业电,晚上十点才来电,早上六点就停电,我们庄稼浇地都是在夜里进行,电灯、电扇、电视(村里也就一两台)派不上用场。到了姥娘家,大热的天姥娘拧开了大舅给她买的电扇,那风吹的清凉自在,多么惬意。盖家村里也是最早用上自来水的,而我们村还因为地下水位下降,辘轳井打不上几桶水就干,全村人为吃水发愁呢?因为是块风水宝地,城市的发展慢慢的占用了该村的土地。从七十年代前的西边物资局、化建公司、磷肥厂到八十年代村南的兽医站、烟草公司,九十年代村北的体育广场、体育中学、邹平技校、实验中学到近年来东面的原汽车站、魏棉工业园一部分,东西南北全部占尽,为了邹平的发展这个村同样付出了很多的牺牲,当然也会得到很多的回报,这也使区位优势的重要性。发展是必须的,回忆是有的。等到村里搬迁新居的时候,我会再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与村里的表兄弟们举杯庆贺乔迁之喜,缅怀已逝外祖父母,再叙童年黄山根儿下故事。

「邹平记忆」消失的村庄——黄山北麓盖家村

吕品,男,山东邹平新民村人,多年从事宣传工作,习书法、爱文学,酷京剧,好烹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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