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1 這兩位“草聖”的情誼,讓人感慨萬千

在書壇,有兩位書法家並稱“當代草聖”,那就是上世紀生活在南京的高二適和林散之。同是書法家,又比肩書壇高峰,在俗輩眼中,他們定會文人相輕。其實不然。據高二適的女兒高可可、女婿尹樹人以及高二適的學生回憶,兩位“草聖”實際上是情投意合的知音密友。

兩位“草聖”因詩結緣。當時,林散之在省國畫院,高二適在省文史館,兩人並不相識。一次省國畫院資料員何樂之將林散之的詩抄錄了一些送給高二適看。高二適看過後只說出四字:“詩壇一絕。”此後便有心結識,並把自己平時所寫的詩抄錄了一些,讓何樂之帶給林散之,並致約會面。林散之讀了高二適的詩文後也大為讚歎:“南京果真是藏龍臥虎之地,詩壇竟有如此高手。”

這兩位“草聖”的情誼,讓人感慨萬千

1966年農曆正月十一日晚,住在中山東路三條巷的高二適穿戴整齊,準備到林宅拜訪。正是隆冬季節,又下著雨,妻子怕行路不便,勸他擇日再去。高二適不聽,堅持扶杖冒雨前往。

高二適向來孤傲,從不俯就於人。1930年代初,國民黨元老、畫家陳樹人推薦高二適到國民黨立法院任職,他雖然去了,但與院長孫科有約:一不入黨,二不受訓,三不參加和立法院無關的政務活動。現在,一向孤傲的他卻主動在寒冷的雨夜出訪林散之,說明他是迫不及待了。

中央路林散之寓所,兩位年過花甲的詩人、書法家,坐到了一起。雖是初次見面,卻一見如故。儘管林散之耳聾,兩人只能你一筆我一筆地“筆談”,但並不妨礙他們的談興。這一晚,他們談書論道、縱議古今,直到深夜。林散之為這次相見寫下了五首詩,詩中有句:“洛下知名久,今逢陸士衡。誰雲士不遇,七十見先生。”高二適也有詩記述這次會晤:“書到酣時千萬字,情投深處兩三更。昨夜風雨今宵月,只欠風聲作畫聲。”

這兩位“草聖”的情誼,讓人感慨萬千

林散之

自此以後,兩人過從甚密。那時,慕名向他們求字的人很多,但二老私下以為,大部分人不過是附庸風雅,並不知他們的書法妙在何處。而在他倆之間,更鐘情於古詩奉和。在那場一切傳統文化都要被“革命”的喧囂運動中,作詩吟詞成了另類,而二老或杯酒論詩,或以詩代柬,如高山流水,喜得知音。

林散之佩服高二適的學術勇氣。對1965年發生的“蘭亭論辨”,尤其是高二適力排眾議、挑戰文化權威郭沫若的膽識,林散之多次贈詩,盛讚高先生的狂狷之氣:“侃侃高二適,江南之奇特。於人不虛譽,於己能專責。平生青白眼,未肯讓阮籍。人皆謂之狂,我獨愛其真。”

高二適對林散之也十分推崇:“詩翁書法木根蟠,脫手千篇也不難。今代何人與真賞,只留老眼互為看。”他還特意在林散之的一份詩稿上題寫道:“功力之深,非胸中有萬卷書,不能隨手揮灑自如也!”

高二適慣用狼毫,林散之慣用羊毫;高二適耿直自負,林散之儒雅慈祥。然而,書風及性格迥異並不影響他們的友誼。藝術上惺惺相惜的他們,生活中亦相互關懷,雅樂不斷,很富情趣。

一次高二適的妻子從四川回來,帶來一筐橘子,送了一些給林散之。過了幾天,林散之寫了一首酬答詩,十分傳神:不欣橘柚千頭頌,獨羨妻兒並世芳。幾夜窗前新嚼美,風塵猶帶劍南霜。

林散之的鄉下親戚送了一些螃蟹來,林散之牙齒不好,便送給高二適嚐鮮。高二適收到後也寫了一首詩:勃宰蹣跚安可躋,草泥橫肆霸圖披。散翁不食舒翁(高二適號“舒鳧”)食,姜醋調來風味宜。

高二適患牙疾,到鼓樓醫院看牙醫。醫生趁機索字,高二適很不高興,認為醫生在脅迫他,他寧願不治病也不寫字。林散之知道了,便來打圓場,說:“高老不寫林老寫。”醫生得了林散之的字,十分高興,一場尷尬就此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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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適比林散之小5歲,然而,他卻於1977年先於林散之離開了這個世界。對於最敬佩、也是最相知的詩友的突然去世,林散之十分悲痛,含淚寫下一副哀聯:

風雨憶江南,杯酒論詩,自許平生得諍友;

煙波驚湖上,衰殘銜淚,那堪今夜寫君碑。

他親自將輓聯送到高宅,伏坐在高二適生前使用的書桌旁,悲慟不已,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在此後的歲月裡,林散之多次表達了痛失知音的感受。1987年,高二適逝世10週年,已是年近九旬的林散之寫詩紀念:“雨中秋樹一林丹,好友如君認舊顏。知我此時情未已,又從字裡憶新安。”詩後題跋稱:“自二適去世後,無人可共談詩。哀哉!痛哉!”寂寞之情溢滿詩箋,讀之令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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