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屆龍少年文學獎作品
廣東省揭陽市惠來第一中學——黃國源
殘留的夜色還盤踞在遠處的山上，江水裹挾著些許寒意漫來，去處是天邊的一處朦朧。江水之中嵌著星星點點的沙汀。江水兩邊是片片竹林，兩岸邊綴著幾戶人家，座座木屋在霧氣中佇立，散發著經歲月洗禮後的古樸氣息。露水在屋簷上匯成一條線，滑落到地上，“啪”的一聲，更是清脆。
不知哪扇門的門軸吱呀了一聲，一顆小腦袋從門後探出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張望著這天色。不知是瞥見了何物，許是幾片浮動的雲朵，許是東山上的微許光亮，他咯咯笑起來，引得裡屋幾聲溫柔的呼喚，忙收回身子，又將門關上了。
霧色更濃了，卻又突然變得通透起來，原來是東邊的太陽冒出了頭。光輝灑落在木屋上，像是將屋子洗過一遍，叫那木屋又生出幾分活力來。
一聲充滿朝氣的喝聲打破了江面的寂靜，一個少年不知何時從屋裡出來了，他縱身入水，江水中的寒意刺痛了肌膚，少年卻不以為意，發出幾聲暢快的笑聲
岸邊的漁船解了拴繩，少年站到了船頭，仰首望那飛過的白鷺，遠處傳來一支漁歌，少年一面把槳抵在岸上，一面和起歌來。屋內傳來家人的囑咐聲，少年隨口一應，將槳一撐，船便離了岸。
木槳擊水，激起如雪浪花；少年放歌，驚起沙汀棲鳥。
船漸遠了，少年回望一眼，隱於朦朧處。
白駒躍出江面，光芒卻尚不刺眼，幾間屋子受著光芒的映射，籠罩在一團光暈之中，平添幾分聖潔。
從上游駛來一艘船，上面載著幾個青年，年紀相仿，神態卻各異，有的在眺望江天相融的遠方，有的正望向茫茫江面出神。只是在船經過那幾間木屋時，幾人眼中卻都生出了幾分惘然。船隨江流過了個彎，一人伸手，從沙汀上摘取一支蘆葦，投入水中，蘆葦打著旋兒，卻旋不回沙汀，船也遠去了。上游的一片迷濛中，似有幾縷炊煙在搖擺著往上飄，岸邊忽然傳出一聲鳥鳴，似是鷓鴣，卻不盡像。
金烏終於飛臨青天之中，晃眼的陽光把江面染成了金色，浪潮起迭，尾尾金鱗躍動在水中。那幾間木屋在這金色浪潮中，反倒如大山般巍然不動。
下游突然傳來一陣嘈雜，卻是一支船隊浩蕩歸來。船隊的領頭人是個眼窩深陷的中年男子，他的眼裡此時充滿了神采。一面與身邊的人暢談著，一面朝身後的船倉中看去，滿載而歸的喜悅卻尚不能平息。瞥見岸邊的木屋，笑意更濃了。在這江水之上，收穫再多，腳下始終飄搖不定，不如歸船回岸來得踏實。一時歸心似箭，於是木槳劃得愈發有力，直將江濤破開，歸向家的所在。
陽光逐漸變得昏黃，金盤留戀於西山之上。殘陽斜照滿江紅，襯得屋舍稍顯暮氣。不知已經歷了幾多風雨的木屋，像一個追憶者，追憶往昔的豔陽；又像一個拄著柺杖的守望者，守望歸來之人。
從屋裡走出一老翁，方才擺好了釣具，便迎上乘舟歸來的少年，笑著點過頭，一揚手，魚鉤落入水中，目光卻仍停在少年的背影上。夕陽傾落在竹林與木屋上，漾起暖意。移舟相近的少年融入這畫面，投映於老翁眼底，蕩起漫漫如江水的懷念。
待到金烏也回了隅地，天終於昏暗下來了，木屋先是暗沉著，卻又透出燈火的光亮來——像是在宣告自己不必依賴日光的映照。屋子裡傳出觥籌交錯的聲響，夾雜著一片笑聲：天真的，歡脫的，愜意的，滿足的，還有釋然的……忽而聽得一老人哼起了歌兒：“悠悠水旁的家啊，那是我的浪漫。少年揚起了槳，揚不去依戀。那是彷徨的終點，滿載著笑顏。落葉歸了根，它懷念那春天，也甘願落在這秋天裡。”有人低聲和著，像是少年的聲音，又像是中年男女溫柔的嗓音，終於變成什麼樣大合唱，歌聲漫出去，與那江水一同向東流去。
夜更深了，一切都歸於寧靜，黑色籠住天空，像是宣告著一天的完結。然而霧氣又一次悄然升起，東邊的天空，又生出一片微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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