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籍
《少年弟子江湖老》
栏杆翠绿,斑驳的绣帘低垂,猩红屏风几笔折枝花卉兀自闲着。
八尺大床的龙须席上,多了一床锦绣的被褥,闪烁着绸缎的光泽。
天气凉了。
碧阑干外绣帘垂,猩色屏风画折枝。
八尺龙须方锦褥,已凉天气未寒时。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夏末秋初的夜晚,翻看韩偓的《香奁集》,读到《已凉》诗,真个是字字惊心,如梦如幻,仿佛,一刹那间就老了。
少年弟子江湖老,已凉天气未寒时。
想起和你在平江路上的时候,那些苏州的阿婆摆着手说,老了不照相,老了不照相。
是啊,老了不照相,我今年就40了,你也36了。
也许,我们都老了。
想起来仿佛还是昨天,刹那间却已经时隔多年,朱栏今已朽,何况倚栏人?
两鬓可怜青,多少的不甘还不是只为相思老?
不见去年人,多少的不舍还不是泪湿春衫袖?
红楼隔雨相望冷,多少的不愿还不是珠箔飘灯独自归?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人成各,今非昨,错、错、错!莫、莫、莫!难、难、难!瞒、瞒、瞒!
一直在想,韩偓《已凉》里的那个女子,是谁?像谁?
有一些孤独,有一些渴盼,有一些对爱情的偏执和不顾一切——
夜那么长,足够我把每一盏灯都点亮
守在门旁,换上我最美丽的衣裳
夜那么长,所以人们都梦得神魂飘荡
不会再有空间听我的爱断情伤……
对,就是《雷雨》里那个被爱情烧疯了心的魅惑的蘩漪。
日子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
爱情让人仿佛在一口绝望的井里苦苦挣扎,却无力拯救自己。
蘩漪的心境像谁呢?
像你?像我?像我们大家?
说谁谁知道,都懂的。
曹禺对蘩漪的评价是:困兽犹斗的女人要比阉割以后的鸡一样半死不活的男人好得多,因为她有生命力。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爱不敢爱,恨不敢恨,多少的男人过了40岁,不是一只被阉割了的鸡,半死不活的活着呢?
蜀之鄙有二僧,其一贫,其一富。贫者语于富者曰:“吾欲之南海,何如?”富者曰:“子何恃而往?”曰:“吾一瓶一钵足矣。” 富者曰:“吾数年来欲买舟而下,犹未能也。子何恃而往?”越明年,贫者自?南海还,以告富者。
富者有惭色。
40岁,成功也罢失败也罢,我们都拥有很多,我们也失去很多,但都是心灵的富者。
只是,我们有惭色吗?
阮小籍,居苏州,喜欢文字、紫砂、砚台、闲章这些朴素、自然的东西,作品见《散文》《读者》《芒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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