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苟家滩》讲的是唐朝末年,朱温占据汴梁,命骁勇善战的后梁大将王彦章四处攻伐。小将高保童(即高行周,北宋名将高怀德的父亲)因其父高士纪被王杀害,遂联合诸藩镇史建堂、石敬瑭、郭彦威、刘智远等合兵围攻王彦章于苟家滩。王终因粮尽援绝,寡不敌众,于穷途末路中自刎身亡。
从前,在西安市蓝田县史家寨乡敬家村村口,立有一碑,上大书“苟家滩”三字,其碑首有小字藏头诗一首:“王子当年去求仙,燕(彦)子飞过九重山。张(章)牙舞爪难沾爪,死马临阵不回槽。”人们便据此认为,此处便是王彦章的墓地。
当地百姓传闻,王彦章兵败苟家滩之后,面对唐将的劝降,并无一语,下了战马,面向古长安城拜了三拜,长叹一声拔剑自刎而死,其状惨烈,令人肃然起敬。高、史两将,念其英勇,哀其忠烈,将其尸骨葬在了这风凉塬上。
所以,每当此剧在风凉塬两畔演出时,总会引得观众们不胜唏吁,哀叹。人们一代又一代的传说着苟家滩,传说着王彦章,传说着忠烈,传说着英雄的悲壮,传说着历史的沧桑。
王彦章在自杀前一段唱词,大气悲凉,尽显秦腔慷慨悲歌之气质!其人宁死不屈的精神和“人死留名”的傲岸也成为了永恒的经典。
下面我们就欣赏一下这段唱词:
王彦章在马上自思自想,思想起当年,某好悲伤。
不得时某在江湖闯,驾一叶小舟度时光。
自那日摆渡在江上,唐营里来了个十三郎。
黄毛未褪奶牙长,骨瘦如柴面皮黄,
船到江心把话讲,某家与他讲比方,
有钱的人儿常来往,无钱的人儿掸下江,
那少年听言怒火上,一刀将某掸下江,
漂漂荡荡又浮上,在白马坡前排战场,
我二人争战多半晌,不分输来不分强,
那人打马往前闯,某不失机会后赶上,
一时间大意未准备,乌雁爪打在某胸膛。
李存孝压定彦章将,某许下他在世永不敢反大唐!
(这一段词,王彦章回顾了自己如何投在李存孝帐下的过程。)
李克用酒后把德丧,可怜把打虎将军丧无常。
五牛分尸存孝将,王彦章从此保大梁。
某的主爱的名夫将,命某挂帅反大唐。
在鸡保山前打一仗,把多少英雄某手亡。
我战败红袍都督白眉将,十二家太保力尽亡,
马夫刘高为上将,三上金阵带过送上,
山东来了高思继,那老儿枪法比某强,
吃酒带醉把阵上,死在了某的回马枪。
(这一段词,主要唱的是自己如何与高保童有了杀父之仇的过往)
高宝童九岁为上将,还有个小小石敬瑭,
一个就拿铜锤打,一个又拿金锏伤。
铜锤打来金锏伤,打得彦章吐红光。
见一座峪口往内闯,来在青山绿水好地方。
耳内里忽听雄鸡唱,红日滚滚出东方。
勒定乌骓用目望,见一座石碑在路旁。
先朝军师从此过,留下碑记作定夺。
四百年前算定我,苟家滩里命难活。
(这一段词,唱自己当下走投无路的现状。)
彦章打马上北坡,新坟更比旧坟多。
新坟埋的汉光武,旧坟又埋汉萧何。
青龙背上埋韩信,五丈原前埋诸葛。
人生在世莫轻过,纵然一死又何妨?
(这几句唱词大气磅礴,听来荡气回肠,尤其是最后一句:“人生在世莫轻过,纵然一死又何妨?”掷地有声,英雄气魄!)
战鼓不住响叮咚,哗啦啦闪上一路兵
头戴金盔和帽顶,似个金甲透玲珑,
胯下一匹红鬃马,一根铜锤手中存,
帅字旗上写大字,领兵的娃娃叫高宝童
战鼓不住响连天,闪上一将到阵前,
胯下一匹桃花马,领兵的娃娃叫刘知远
闪上一将非等闲,大太保名叫李嗣源
某将娃娃有一比,儿好比三国吕奉先
耳内里战鼓叮咚催,闪上一将报国须,
胯下一匹白龙马,手中提的白银戟,
帅字旗上写大字,二太保名叫李存勖
又闪上一将身穿黑,胯下一匹黑乌骓
帅字旗上写大字,领兵的娃娃叫郭彦威
若问娃娃本是谁,他本是有名的偷牛贼
战鼓不住响叮咚,飞来大旗杏子黄
帅字旗上用目望,领兵的娃娃叫石敬瑭
(这一段词主要唱当下围困自己的人十分多,今日之死是在所难免了。)
见他们一个一个少年将,威武豪气赛虎狼
四面八方赶山上,吓得彦章着了慌
我好比困龙无得水,马到悬崖难收缰。
哭了声吾主难得见,梁王主!梁王主啊!君臣恩情两下掰。
王彦章来我好悔,苟家滩我吃了娃娃的亏。
四下里娃娃休动手,王爷非是熊骨头
一根长枪拿在手,学一个霸王自刎喉!
(长枪在手,自刎而死,纵使“卷土重来未可知”,今日大将一命忘。可叹可敬!)
自然,秦腔是唱的,戏是看的,不是读的。那番苍凉悲壮只有在空旷的乡野戏台,高音大喇叭都没有的时代里,只能靠演员的嗓子镇场子的时代里才能品出那种真正的戏味来,可惜,只能追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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