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知青的靈魂剖析
—— 讀梁曉聲的《今夜有暴風雪》
在眾多的以知青生活為題材的文學作品中,梁曉聲的《今夜有暴風雪》以及他的北大荒小說系列,有別於籠統否定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悲慼或詛咒的文學,而是以一種清醒的認識和嚴格的現實主義筆調,傳達出迷亂時代神奇的土地上的悲壯色彩,啟迪人們對歷史的回顧與反思.當時,千萬青年懷著屯墾戍邊、建設祖國的雄心壯志,從內地奔赴邊疆,無論是在邊遠的山區,還是在農墾兵團都留下他們的足跡,灑下他們的汗水.然而生活卻無情地捉弄了他們,他們最終又通過各種途徑回到了城市.他們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獻出了青春,有的還獻出了寶貴的生命.那麼,今天我們應如何看待知識青年?歷史應怎樣評價他們?梁曉聲敏銳地感觸到這些問題,他在《今夜有暴風雪》中成功地塑造了一群性格鮮明、.血肉豐滿的知識青年形象.作者以細膩的筆墨展示了那一代青年美好的、然而受傷的心靈,作品熱情歌頌了那個動亂年代中一批值得歌頌的人,在人們心中為一代知青樹立起英勇悲壯的紀念碑.
1.1
英雄氣質的形象
《今夜有暴風雪》塑造了一組富有英雄氣質的知識青年形象,在他們身上集中體現了一代知青的吃苦精神,開拓精神和犧牲精神.勇於開拓的曹鐵強,壯烈犧牲的劉邁克,以身殉職的裴曉芸,獻身事業的匡富春,忠厚懦弱的單書文.…,.,作者筆下的這些知青形象,有的是濃墨重彩,著力刻畫,也有的是輕描淡寫,側面烘托,然而他們個個栩栩如生,每個人都有自己鮮明的個性、音容笑貌躍然紙上.作品寫出了他們的喜悅和悲憤,優傷和痛苦;寫出了他們的愛情與事業,奮爭與失敗;揭示了他們純潔的心靈、高尚的情操、豐富的感情、真實的人性.
在這眾多的知青形象中,曹鐵強是作者著力塑造的一個典型形象.不同於其他知識青年的是,他是北大荒人的後代,他的父母是開發北大荒的創業者,父親光榮犧牲了,母親也被那場浩劫奪去了生命.因此曹鐵強對北大荒的開拓事業懷著特殊的崇敬.經過生活的磨難,他不但具有知識青年真誠、熱情的特點,同時也具有北大荒人剛毅、深沉的性格.他雖然高傲、剛慢,但又是見義勇為、正直善良的.當警衛排長劉邁克蠻橫無理仗勢欺人時,曹鐵強不顧後果,狠狠地懲罰了他;但在劉邁克失意落魄,被團長“壓價拍賣’時,曹鐵強是唯一表示歡迎他的人.當小瓦匠被人欺辱時,曹鐵強毫不遲疑,挺身保護;但當小瓦匠乘人之危進行報復時,他又當眾教訓了小瓦匠.裴曉芸因父母被誣陷而受人鄙棄,曹鐵強把她當做知青中的一個小阿妹對待,裴曉芸在雪地行軍凍傷了腳,曹鐵強象媽媽對自己做過的那樣,給她搓腳、焙腳,用慈母般的溫情溫暖著裴曉芸的心.他幫助裴曉芸,完全是出於友誼和同情,並沒夾帶任何雜念.當他對裴曉芸的情感從同情昇華為愛情時,他又愛得那麼真誠,那麼強烈.在那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夜晚,他可以在冰雪嚴寒中站上幾個小時,讓裴曉芸痛痛快快地洗個澡;在那頂唯一的帳篷裡,他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而不去傷害裴曉芸.從這些平凡的小事中,我們看到的是一顆多麼純潔、真誠而善良的心.
1.2
時代烙印
作品不僅寫出了曹鐵強崇高而可貴的品格,更寫出了他的成長、進步和成熟.如果說,開始他還有年輕人見不平而怒起的俠義;那麼,經過“襲擊警衛排事件’的淬火,他更多地開始了冷靜地思考,用理智代替了魯莽.如果說,他對團長馬崇漢的軍閥作風的抗爭是出於義憤,那麼在決定八百名知識青年命運的時候,他反對馬崇漢的決定,則更多地是為知識青年、為農墾兵團的根本利益著想.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在八百名知識青年衝動、狂怒的情況下,保持鎮靜,竭力維護國家的利益,努力去平息這場混亂;他才能在去與留的十字路口上,比別人站得更高,想得更遠,毅然選擇了後者.作品在這裡向我們展現了一個知識青年在經歷了苦難、挫折和奮爭的磨礪之後,他的寬廣的胸懷,遠大的目光,堅韌的毅力,以及不懈的奮鬥開拓精神.
作者把人物放在特定的時代背景下,全力以赴地表現那個特定的厲史時期內,極左路線給知識青年思想上留下的可悲的時代烙印.
1.3
社會的反應
作品形象地揭示了反動血統論給一些知識青年帶來的厄運.家庭出身、父母問題象甩不掉的影子,使許多知識青年政治上受到不平等的待遇,精神上承受著巨大壓力.正值青春年華的裴曉芸變得鬱鬱寡歡,她每天小心翼翼地生活,默默無言地勞動,血書表達不了她的一片忠心,勞動的汗水也無法開啟精神上的枷鎖.封建官僚家庭出身的小瓦匠`甘做人下人’,他`對別人一向逆來順受,不敢也沒有能力維護自己的尊嚴”.裴曉芸的抑鬱,小瓦匠的懦弱,不僅告訴讀者他們被歧視、受欺凌的境遇,更形象地將他們那顆受傷的、然而又赤誠的心袒露給大家,使我們在同情、憤慨的同時,更鮮明地感受到那個時代給一代知青心靈上造成的創傷是何等嚴重.
《今夜有暴風雪》不僅寫出了那個時代知識青年心靈受到的摧殘,而且揭示了極左路線對一些知識青年靈魂的毒害.知識青年劉邁克在炸藥即將爆炸的危險時刻,為了救護同志,緊緊地咬住了導火索;在銀行被盜的緊急情況下,為了保衛國家財產,獻出了年輕的生命.然而,這樣一個好青年卻曾經是一個十分霸悍的、爭兇鬥狠的警衛排長,在那次不該發生的事件中,扮演了一個極不光彩的角色.他的霸悍、爭兇鬥狠不正是那個時代投射在他心靈上的陰影嗎?那個極不光彩的角色,不正是那個時代所倡導的`文攻武衛’的折射嗎?那個時代留在劉邁克心上的陰影,在他一落千丈的遭際中漸漸地衝刷掉了,但是那個時代給鄭亞茹思想上打下的烙印卻難以消除.`紅五類.的家庭出身,善於掩飾和裝扮自己的本領,勃勃的野心,使鄭亞茹成了那個時代的寵兒.她奮鬥的目標是女團政委,女師政委,繼而是部長級的兵團領導.在知識青年大返城的潮流中,她感到提拔無望,美夢化做了泡影,就有意走漏風聲,挑起一場嚴重的混亂.野心和私慾又造成了她的心理變態,她失去了人所應有的一點起碼的同情心,對弱小的裴曉芸冷漠無情,僅僅因為她所愛的人幫助了裴曉芸.當曹鐵強深深地愛上裴曉雲時,她妒火中燒,故意不安排人換崗,因此釀成了一場悲劇.暴風雪之夜的混亂,劉邁克和裴曉芸的死,使鄭亞茹的思想受到了震動,她開始追悔自己的過失,但她畢竟沒有徹底覺悟,帶著迷惘離開了北大荒.鄭亞茹是那場動亂造就的一個私慾濫滿靈魂的典型形象,作者在這個形象中概括進了深廣的歷史內容,使其打上鮮明的時代印記,使我們更清楚地認識到那場動亂的深重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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