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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需遵從三從四德，這一社會現象從中國古代一直延續到解放前。所謂三從：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四德：婦德、婦言、婦容、婦功。而偏偏有這樣的一個女子，對那些陳腐的規矩，視如敝屣有如浮雲，敢於活出現代女性的風骨、傲骨。

她，就是千古第一風流才女李清照。她活著時，衝破世俗的枷鎖，衝破內心的桎梏，活出真我，那一股無所畏懼的衝勁，令我折服。身前活得恣意張揚頗有豪氣，文采激揚在宋詞的詞海里，成為“一代詞宗”譽滿天下，身後，更是流芳千古，為後人津津樂道。

木心先生評價李清照，她的平生就是藝術品。她和她的詞，得細細品味。

李清照出生在高知家庭。父親李格非，北宋時期的文學家，深受大文豪蘇軾器重，與廖正一、李禧、董榮並稱為“蘇門後四學士”，先後擔任過太學錄、太學博士、太學正等官職。

生母王氏，宋朝名相王珪的女兒，換言之，李清照是當時名相王珪的外孫女。生母去世後，父親續絃又娶。繼母王氏，是北宋著名詩人王拱辰的孫女。

按理說，這樣的名門閨秀會是循規蹈矩的女子典範，可是，李清照偏不，她與那個時代格格不入，卻又緊密相連，一身逆骨，行為頗多驚世駭俗，偏又敢以一個女子的姿態立於男子之中、詞界之中傲以稱霸，莫說女子，就算是男子，又有幾人能及？

李清照像，清代崔錯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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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娘。“眼波才動被人猜。”少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在想什麼呢？顯然是心上人來了，趙明誠來提親了，她不躲起來，反而偷偷看，不但看了還寫下來了：

“蹴罷鞦韆，起來慵整纖纖手。

露濃花重，薄汗輕衣透。

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和羞走。

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李清照用一闕《點絳唇》詞，見證她和趙明誠的愛情的初始，浪漫不失情趣，羨煞旁人，不是沒有那般才情，就是沒有那般勇氣。

“暖日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春天在李清照的詞裡是這樣靈動，“柳眼梅腮”春天在她的詞裡鮮活，一派欣欣向榮，春心萌動心有所悸，她的詞在讀的人眼裡活了，心裡活了。

古代女子與夫君閨房之事，多是“猶抱琵琶半遮面”般嬌羞欲語。李清照偏不，夜色朦朧，她不但大膽挑逗趙明誠，還填了一闕《醜奴兒》記錄下來：

“晚來一陣風兼雨，洗盡炎光。理罷笙簧，卻對菱花淡淡妝。

絳綃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笑語檀郎：今夜紗廚枕簟涼。”

大致意思是李清照洗過澡、化點妝、穿上若隱若現的紗絲，拋著媚眼衝趙明誠勾手指暗示：夫君你快來過來看，今夜的我美不美？這一看，趙明誠寫不下去了，趕緊放下書，卿卿我我去了。

把不可描述的事兒，描述得這麼清新脫俗，誰還能寫？誰還敢寫？古今無幾人。

自古以來女子無才便是德，有情有愛，大多女子只能藏在心裡，默默守護。李清照偏不，她不但把相思說給趙明誠聽，還要寫出來，寄給趙明誠，至於別人對她的輕視與吐糟，她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

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

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趙明誠收到李清照這闕《醉花陰》的相思詞，既被她的才情傾倒，又被她的柔情感動，心就溼了，水汪汪一片。看了一遍又一遍，沒事就拿出來看，拿出來品，那感覺猶如嬌妻在懷，如醉如痴。但他馬上又被男人那點脆弱的自尊心所觸動。據說他閉門謝客，廢寢忘食三天三夜寫了50首詞。然後將李清照寄給自己的那首詞混在其中，拿給朋友看。結果朋友告訴他，所有的詞中，只有三句絕佳：“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李清照的才，大抵如此。

李清照與趙明誠

3

誰說“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李清照偏偏不，她不僅憂國憂民，還讓堂堂男兒汗顏。

朝廷軟弱，不思進取。大難臨頭丈夫同樣怯懦，臨陣脫逃。李清照悲憤難當。走到烏江時，看到西楚霸王項羽兵敗自刎的地方，觸景生情，心潮激盪，隨口吟出《夏日絕句》：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這讓站在身後的趙明誠羞愧難當，最後抑鬱成疾，不久病死在今天的南京。

從此，李清照獨自一人在南方漂泊流離，但依然心繫家國：“欲將血淚寄山河，去灑東山一抔土。” 她的才華，她的家國情懷，以及膽魄骨氣，讓男兒汗顏，讓世人欽佩。

李清照雖然對趙明誠的懦弱不滿，卻是深情的。歐陽修寫過一本《集古錄》，是當時考古學的經典。而趙明誠的《金石錄》，是比《集古錄》更具意義與價值的文藉，收錄金石拓本更多、考證更深。直到現在，在考古界依然有重大價值。在此十年間，趙明誠長年累月外出考察，各種文物、題名、拓片，為《金石錄》整理材料。李清照為此到處搜尋字畫、奇書。這是個耗費巨大的過程，錢不夠，李清照就變賣家當首飾支持丈夫，從未有過一句不滿。

趙明誠病逝後，李清照將趙明誠的《金石錄》整理完成，並寫了後序。一部考古學大作，因她婦夫保留了下來。

4

李清照在49歲時認識了她的崇拜者：張汝舟。人生七十古來稀，按理來說，這個年齡的李清照應該清心寡慾寫寫詩填填詞準備步入晚年了，可是她偏不，轟轟烈烈地二嫁了。

在清規戒律森嚴的宋代，這不被世俗道德壓死，也會被吐沫星子淹死。可彪悍的李清照才不管這些，我難道過的你的不成？日子是我的呀，我願意就好。

說李清照彪悍，一點都不過，因為結婚之後，她發現張汝舟所圖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才名帶來的利益，以及窺視與她和趙明誠整理的文藉。她果斷地提出離婚。

這可不得了了，按照宋朝的法律，女子是不能提離婚的，如果非離，就要起訴丈夫。但只要起訴丈夫，不管結果如何，女方都必須坐兩年牢。彪悍勇猛的李清照寧可坐牢也要離婚。她拿出考古一樣的謹慎認真，蒐集張汝舟的斂財證據，向官府舉報，一舉拿下，把個圖她名利的渣男，可謂是撕得完美無瑕。

最後婚是離了，李清照也進了牢房，好在有朋友幫忙，只坐了9天牢就出來了。這時，她已經50歲了。

你以為她該消停消停養養老了？不，並沒有，這時的李清照，已經不再年輕，文藝範、小清新的詞早不寫了。

她去了金華，期間寫了“欲將血淚寄山河，去灑東山一抔土”。寫了“江山留與後人愁”，都是慷慨激昂的大詩。

她的心境改變了，她的詞也在不知不覺間改變，如同她的這闕《聲聲慢》詞：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酒迷醉了她，濃了愁思，也激發了她的才情，她愛上了喝酒。酒在李清照的詞作中具有獨特的藝術美，她的詞有著空靈的美，極具韻味。一簾月，幾杯酒，醉與醒之間，成就千山萬水，酒入愁腸，是她心中思、筆下詞、世間百態。

失意的人生，借酒消愁愁更愁、詞更美。

詞人飲酒，不拘小節灑脫自在，興致上來，飲上幾杯，世界便都在酒杯中了。“沉醉不知歸路”，但記此刻心頭所思。酒到濃時，她不再是那個人生過得不如意的女子，回到文字的世界，她是那個才氣縱橫的才女李清照，一代詞宗。

她是李清照，世上獨一無二的女子，活得豪放磊落，喜歡就是喜歡，從不畏畏縮縮。人生的河流，她獨乘輕舟，飄灑自如，活出了最真實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