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4 驕傲!樟樹人都應該看下這篇文章,原來我們的歷史這麼燦爛

大凡喜愛古詩詞的人,一定對明代才子解縉的《遊慧力寺》不會陌生:“慧力寺前春水流,菲菲芳草滿汀洲。十年不到臨江郡,依舊青松接畫樓。”

風雨洗盡人間鉛華。千年府城臨江,如今只不過是樟樹市轄區內一個5萬人左右的小鎮,寂寞地日夜聆聽袁江水輕吟淺唱而去。

造訪古鎮的那日,適逢久雨之後,大霧瀰漫,平添了一分神秘。我如是想,或許,撩開迷霧一般的面紗,曾經的臨江古城一定傾國傾城。

千年如夢。臨江古城隨著漁歌、號子和夕陽隱入歷史的長空。這樣的地方,適宜煮酒品茗,適宜枯坐參禪,適宜聆聽蟋蟀在老城牆根下不急不躁地抒情。那些繽紛的繁華,那些曾經的舞榭歌臺,可再尋覓得見歸途?

在江南西道,明代嘉靖年間的臨江可以比肩任何一座城市。作為“舟車孔道,四達之地”,臨江為明朝33座工商稅收大城鎮之一,盛時“城內三萬戶,城外八千煙”,擁有20萬左右人口,為贛中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彼時,“四海賓客行慢慢,吳商蜀賈走駸駸”,臨江成為世人嚮往的一時望郡。

時過境遷,臨江漸漸遠離世人的視野,日益寂寞。然而,歷史不容忘記。是該對這座塵封的古鎮進行一次有意義的回溯了。

臨江古屬揚州西南境,春秋戰國時期先後為吳、越、楚屬地,秦則隸屬九江郡,漢歸豫章郡管轄。南朝梁天鑑初,公元510年前後,梁武帝的侄子吳平侯蕭勵襲封於此,因姓得名“蕭灘”。唐武德八年(625年),以蕭灘為鎮。南唐升元二年(938年),洪州蕭灘鎮巡使吳鸞遞上奏本:“鎮地當南粵,虔、吉舟車四會之衝,請為縣。”是年八月,升蕭灘鎮為清江縣,而吳鸞成為第一任知縣。北宋淳化三年(992年),借太宗趙光義頒令全國設置71個軍的東風,位於贛江、袁江、蕭江交集處的蕭灘鎮,以水陸之利,被朝廷相中,設置為臨江軍,轄清江、新淦、新喻三縣,開啟了其920年的府城生涯。

大規模的造城運動開始了,先是築土城,與水患交鋒,屢坍屢興,再就是與戰爭博弈,十餘次的殘酷攻防較量,城一次次被無情摧毀,一次次如浴火鳳凰般獲得重生。臨江人實在是渴望用一座城池為安居樂業撐起保護傘,穿越元朝的臨江路時期,他們終於迎來了磚城時代,明正德七年(1512年),知府熊希古實施改建磚城工程,城牆高5.33米,周長5220米,女牆共2942座。屹立河流之畔的臨江城擁有十門,這便是:“廣濟南薰富壽仙,育賢興化在江邊。清波浪朗文明秀,西成萬勝轉朝天。”清晨,城門洞開,笑迎四海賓與朋;暮時,城門關閉,風月無邊入夢來。

明洪武二年(1369年),改臨江路為臨江府,所轄三縣不變。嘉靖五年(1526年),增領峽江縣,臨江由此走向發展高峰期。36年後,明朝廷於臨江設立湖西分守道署,轄臨江、吉州、袁州三府。據《清江縣治》記載,此時漸入佳境的臨江城有9坊、6廂、30街、31巷,其人口的密度空前。有詩云:“萬井輕煙浮瓦上,一鉤殘月掛城西。”

要衝之地必然催生蓬勃發展的經濟。作為江南西道驛運樞紐的臨江聲名鵲起,以繁榮富庶聞名,傳統貿易以棉布、柑橘、木材、茶葉、藥材、食鹽為大宗,其木業、藥材、釀造業聞名遐邇。臨江木幫與龍南幫、洪都幫號稱“江西三大木幫”,民國時期成為“龍頭大哥”,在全國各地開設了3000餘家木材商行,“臨江會館”翹楚滬、津、蘇諸地。有詩為證:“厚利生涯問木商,今年價較去年昂。近鄉半是臨江客,隔斷蕭灘水一方。”藥業方面,臨江幫與京幫、川幫並肩,名動中華。清代臨江北門人錢時雍在《寄圃文集》中說:“清江人多以賈聞,雖詩書宦達者,不賈無以資生。”又道:“環鎮而居多從賈,賈必以藥,楚、粵、滇、黔、吳、越、豫、蜀,凡藥者多清江人也。”清江縣治,自公元938年至1950年,一直設於臨江,存在1013年。至於釀造業,宋代愛國詩人陸游早已下了定論:“名酒來清江,嫩色如新鵝。”從甜醪醴到熟黃酒,再到剛烈奔放的土燒,臨江酒飄香於百姓尋常日子,生髮出“酒量吞春海,詩肩夜聳山”的情趣意境。

臨江的脫穎而出,時逢文化繁榮的趙宋王朝,豐沛的詩詞河流滋養著這座地當“南、虔、吉、袁、洪之衝”的城鎮。作為封建社會教育的主體——書院隨之誕生。“臨江之有書院,自宋張洽、黎立武始,至明梁寅而益盛。”15座書院如珍珠般鑲嵌於府城內外,其中有據可查的有蕭江、薌林、龍岡、明宗、章山、明經、清江、雲巖、樂育、孫公、石龍、仰高等書院,它們在700年間點亮著古城的文明之燈,讓書香薰陶紅塵中的芸芸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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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遺存散落於街巷間,或明或暗,一種驚心的沉寂。它們保守著臨江的秘密,抵死不語。多少往來人,對面一笑,相忘江湖。有誰,還記得為祭臺撣去灰塵?

行走於臨江寧靜的光與影間,我漸漸恍惚,幾疑穿越時空,夢迴輝煌的府城。

如今,古鎮的第一看點自然首推“大觀樓”。

府前街與縣前街交臂處,聳峙著一座坐北朝南的譙樓,以厚大的青磚眠砌為牆面,樓高三層,系木結構、歇山頂。這便是始建於宋代,歷年作為臨江軍、路、府所在衙門的大門望樓——大觀樓,乃江西省現存唯一規模宏大的府治道臺頭門舊址。登樓可眺袁水上下、古城內外,遠山如黛,炊煙裊裊,風景如畫,一覽無餘。明成化年間的臨江府同知王佐有《譙樓》道:“危樓落就冠湖西,畫棟飛甍拂彩霓。四面山河開壯麗,兩儀清濁判高低。龔黃今古佳名並,賓主東南眾美齊。江漢風流如昨日,可能授簡不留題。”最令臨江人津津樂道的是,被列寧譽為“中國十一世紀的改革家”王安石出生於臨江府衙內住所,後人喚作“維崧堂”,並言之鑿鑿地稱,這位文學家、政治家呆到7歲方才離開臨江城。王安石的父親王益的確曾經於天禧年間擔任臨江軍判官,輔佐一代理財名吏陳恕的第三子陳執古管理臨江的兵、民、軍、政事宜,但至於王安石的出生地,迄今依然是個有爭議的話題。

大觀樓與清江中學之間,便是名噪一時的萬壽宮巷,這兒倖存著密集的清代建築群。“清江戶局”匾額依然可辨,舊址原為前後三進平房,1930年10月9日,清江縣工農兵蘇維埃政府於此成立,主席為陳文珍。3號宅院是古代私塾“吟香書屋”舊址,門前有對聯道:“吟風弄月瀘溪草,香暗影疏和靖梅。”民國時期,清江縣縣長吳懋松曾在這兒親自給學生們授課。漫步於古色充盈的青石小巷中,薄霧掩不去千年風霜,依稀見介福巷百姓迎著瑞雪接春納福的身影,依稀見東坡先生講學歸來,醉眼朦朧,滑倒於麻石上,竟將教鞭遺落邊仔街街頭,其名篇《臨江之麋》與鞭子街的傳說一道廣為流傳。而建於明代洪武年間、五進縱深、面積達1430平方米的萬壽宮無疑是臨江古建築的代表作,其大門為歇山頂,青石門壁凝似翡翠,殿內幽深,香菸繚繞,梁木間隨處可見素雕花卉飛禽、戲劇人物。有意思的是,道教、佛教、民間諸神在這兒聚集,展現了臨江人的包容性。據記載,臨江曾經擁有20多座寺院庵堂、56座牌坊,宗教文化極盛。如今負責看護萬壽宮的是七旬老人鄧經慧,她守望著這些建築瑰寶二十餘載,兢兢業業,生怕有點閃失。老人用方言向我敘說著萬壽宮的風雨歷史,如數家珍,用情極深。她分明就是一位鄰家祖母,詮釋著臨江人寬厚為懷、樂善好施、包容天下的性格。

修繕一新的府前街成為臨江昨日繁華的縮影。寶豐藥店、福春齋糕餅店、大同公典當鋪、李魁星銀樓、雲成染店、隆興酒店、敖和昌土布莊、義和祥油鹽業、同盛架竹木業、崔永順錢莊、協泰玉綢緞鋪,這些老臨江的店鋪代表,用獨特的表達方式懷念府城如煙花事。舊時民居時而奔入我的眼簾,蒼苔上臺階,牆面留著雨水創作的國畫。臨江的民居建築集合了江浙、贛地、皖徽、福建諸地的樣式,以兩層磚木結構為主,青瓦覆頂,單簷硬山,抬梁式與穿鬥式結合,豐富奇麗。眾多的民居與商鋪隨地勢佈局,曲折蜿蜒,鱗次櫛比,構成古城的如花姿容。

大名鼎鼎的鐘樓位於民主街與府前街會合處。有古諺說:“四川有座峨眉山,離天還有三尺三;臨江有座鐘鼓樓,還有一截在天裡頭。”關於鐘樓的基本樣貌,清光緒十六年(1890年)秋,知府王紹海作《建復郡城鐘樓碑記》曰:“樓凡四層,共高七丈四尺,地基東至西計十二丈,南至北計六丈八尺。”他不厭其煩地詳細記錄了每一層的情形、結構。鐘樓與大觀樓“對峙,巖巖然,氣象萬千,朝暮鐘聲轟轟然,隆隆然,上徹霄漢”,這古臨江的建築“雙雄”,成為南來北往的人辨認臨江府城的標記。當年解縉乘舟路過,難忘此景,以詩歌記之:“風夾鐘聲過渡口,月移樓影到江心。”朱熹對臨江府情有獨鍾,如是寫道:“千里煙波一葉舟,三年已是兩經由。”眼前的鐘樓於2007年在原址重建,雖非原物,卻仍不失為追古騁懷的好場所。

沿河下街逶迤,我尋覓到興化門古碼頭遺址。殘存的麻石探往滔滔袁江水中。船隻緩緩繞古鎮而行,似乎在打撈舊時光。正在陪老伴浣洗衣裳的曾師傅熱情地給我指認接官廳、義渡局遺址,講述蔥蘢歲月裡的臨江記憶。我忽然想起,古人曾形象地勾勒出臨江府城的面容:郡城如舟,鐘鼓樓為檣,大觀樓為艙門。

青山遮不住,袁江東流去,風流淘盡,長空無痕。也許,那座漸行漸遠的臨江府城,如一艘滿載貨物的巨舟,走向迢迢水路,再也無法回到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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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官輩出,書寫臨江府的崢嶸汗青;英雄拔劍,渴望擎起將傾大廈,以身補天。為民請願,玉碎許國,仁義禮智信,這樣的劇情和圖景,化為臨江的體溫,終究是一種暖。

相傳,在大觀樓附近的水池裡長著兩株並蒂蓮,遇昏官時陰鬱憔悴,遇清官時葉茂花豔,一紅一白,煞是喜人。臨江在其千年的成長髮展過程中,走出了燦若星河的清廉之吏、忠義之士,他們彷彿朵朵梅花,暗香浮月,芬芳古城。

當來自江南無錫的秦鏞風塵僕僕走進臨江城,走馬上任清江縣令時,明王朝已經瘡痍滿目,盜匪橫行,賦稅沉重,民不聊生。他從給百姓減負入手,改革賦稅,並設計鋤除匪首,使境內安定。政務之餘,秦鏞走進田間,與農民做朋友,編寫《五勸四禁歌》,傳唱城鄉,抑惡揚善。“五勸”為:早完糧、公水利、務本業、行保甲、立社倉;“四禁”為:禁窩盜、禁恩子贅婿、禁好訟、禁輕生亡命。他“修梅家畲以捍水災,新蕭灘驛以安行旅,葺大德門以御暴客,建立義倉以備賑貸,釐正名宦鄉賢祀典,無舛無漏,以興教化美風俗”。秦鏞熱愛臨江的一草一木,寫下“臨江八景”詩篇,拳拳之情,躍然紙上。五年後,秦鏞離任,“邑父老子弟雲集雷呼,擁前旌不聽去,或懷果提壺,追餞三百里外,依依不忍別”。

從臨江府城走出去的龔守愚乃明正德六年(1511年)進士,任貴池知縣時,為官清廉威惠。目睹朝廷大興土木、勞民傷財,他痛心疾首,道:“財力枯竭了,我的職責應當規勸皇上。”上奏無果,他便告假而去。明代文獻中,保留著吏部對龔守愚品行和行政才能考評的記載,稱他“歸心浩蕩鷗波闊,官況蕭條馬骨高”,“池人至今歌思”。嘉靖元年(1522年),江北地區瘟疫肆虐,龔守愚前往放賑,將多人從死神手中奪了回來。龔守愚去世時,家無餘資,只留下《臨江先哲言行錄》《發軒文稿》《發軒筆記》等著作。

作為兵家必爭之地,臨江上演了一幕幕“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悲壯大劇。

宋開慶元年(1259年),元軍由潭州前來攻臨江。知軍陳元桂孤軍浴血奮戰,城陷,元桂圓睜怒目,痛罵敵人,被害。

宋德祐元年(1275年),臨江太守鮑廉抗擊元兵數月,使之滯留不前。城破時,部屬苦勸鮑廉突圍,他慨然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目睹鮑太守以身殉國,被俘的臨江軍僉判胡敬方悲憤填膺,誓死不降,遇難於瑞州,年僅34歲。

風蕭蕭兮袁水寒,此地有燕趙慷慨聲。在陳元桂、鮑廉這些忠臣清官的感召下,臨江子弟飲盡最後一滴故土酒,摔碎藍邊碗,迎著如雨的箭矢衝鋒。戰火中,鐘樓傳來悲壯的絕響,一聲,又一聲,為子弟壯行。

血與火中,也走來了向子湮、楊廷麟兩位臨江的驕子。前者力主抗金,曾率軍民血戰潭州。後者固守贛州,為明王朝寫下悲壯的一頁,當清軍攻破城池時,楊廷麟毅然投清水塘盡節。

寧為忠義死,不向苟且生。這就是臨江府,這就是臨江人。

而一切終歸平靜。

清宣統三年(1911年),臨江府的建制撤銷。

1950年,清江縣縣城易地樟樹鎮。

盛宴之後,唯有一鉤殘月照譙樓。大戲落幕,臨江做回了民間女子,素面朝天。

袁江水依舊流淌,投向贛江的懷抱。回首凝望著午後的古鎮,霧已散去,我看得分明。

耳際隱約飄過那曲《鴻雁》:“鴻雁向蒼天,天空有多遙遠。酒喝乾再斟滿,今夜不醉不還……”

千年臨江,贛中大地曾經的靈魂故鄉,歲月當靜好,別後應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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