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8 東坡先生的紅燒肉

蘇東坡是個好官,可惜皇帝不賞識,

一道聖旨,把他打發的遠遠的,

四處溜達的蘇東坡最引以為傲的,大概除了蘇堤,便是他的紅燒肉,

有人說那叫東坡肉,其實東坡肉不過是百姓為了紀念這個好官而改良出來的菜餚,聽起來倒是與唐僧肉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唐僧肉有價無市,東坡肉卻是個易得的美味,

但都不如東坡先生的紅燒肉來的返璞歸真。

東坡先生的紅燒肉


紅燒肉一般指的是紅燒豬肉,若是牛羊肉等,名字還要花哨些,

什麼西紅柿燉牛腩啦,紅燜羊肉啦,等等,

其實宋朝豬肉最賤,民間多推崇羊肉,宮廷更是如此,

趙家人一年要吃40多萬斤羊肉,大概每天吃掉十多隻活羊,

對此我一度十分疑惑,羊肉腥羶,怎麼宋朝人的口味如此與眾不同?

後來看了一本雜記,說是放養的羊大多吃野草,野草裡又不乏野蔥啊,野韭菜之流,吃著吃著,羊自己就把羶味給去了,

宋朝的羊,大概與如今的飼料羊不是一路貨,

所以,哪裡是宋朝人口味與眾不同,不過是咱們沒有古人的好口福罷了。

豬肉的短板倒是從古到今,始終如一,

細嫩不及羊肉,嚼勁不如牛肉,兩邊不靠,若是沒料理好,還有一股腥臊味,最大的優點便是生長週期短,長肉快,

但古人能吃飽都屬不易,挑三揀四是紈絝子弟們的專利。

若要將便宜的豬肉吃出格調,吃出美感,唯有架起一口大鍋,慢條斯理,不緊不慢的烹上幾個時辰,方能讓肉裡的油脂瘦肉水乳交融,

端出來油光光,香噴噴,不遜牛羊,也是極體面的一碗,

不少地方擺酒席流行“八大碗”“九大碗”,汪曾祺先生曾回憶自己家鄉極好的酒席叫“十二紅”,

凡此種種,都少不了紅燒肉的一席之地,

一道家喻戶曉的名菜,居然誕生於貶謫路上,蘇東坡到底是人間名士,處變不驚,

可見此心安處,縱然貶謫又如何,不過是換一個地方嚐遍人間百味罷了。

蘇東坡曾讓人猜測自己腹中到底有何東西,他那侍妾朝雲答的最妙:“先生腹中是一肚子不合時宜罷了。”

這般嬌嗔的答案,倒是頗得東坡心意,

他將朝雲引以為人生知己,可惜最後也沒能扶正,

大約士大夫皆有些“妾不為妻”的情結?

帶著一肚子不合時宜,蘇東坡在貶謫的道路上頭也不回,十分瀟灑,

愛吃羊肉的皇帝對愛吃豬肉的蘇大詩人也是十分的瞧不上,一紙詔書,又貶他去廣東惠陽,也就是如今的惠州,

惠州現在是不少人養老休假的首選,當時卻是人煙稀少的荒蕪之地,蘇東坡包袱款款的到了惠陽,於青山綠水間覓得宮廷裡也難得的美味------荔枝。

宋朝的皇帝們一向標榜自家勤政愛民,大概不會如唐明皇那般耗費心力,搞什麼“一騎紅塵妃子笑”的奇葩事,

所以新鮮荔枝也就成了走不出去的特產,

若非貶謫,想來蘇東坡也沒這般口福,果然福禍相依,

一首《食荔枝》,流傳百年,大概吃貨們皆有同感,廣東荔枝實在好吃。

先生亦有詩為證:

羅浮山下四時春,

盧橘楊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顆,

不辭長作嶺南人。

按照中醫的觀點,荔枝性溫,多食易上火,

雖然“火氣”一說一向虛無縹緲,可是嘴角生瘡,臉上長痘卻是實實在在的痛在自己身上,

不過在蘇東坡看來,以上皆是小事,不僅要吃,還要每日吃上三百顆,方顯入鄉隨俗,

東坡先生的紅燒肉


唐朝詩人白居易說荔枝“朵如葡萄,核如枇杷,殼如紅繒,膜如紫綃,瓤肉瑩白如冰雪,漿液甘酸如醴酪”,大概是十分貼切的描述了,

剝開一枚荔枝,倒像是在拆一件包裝精美的禮物,

繁複的包裝,只為甘甜爽滑的那一口,

荔枝的口感其實與椰子相似,只是風味更濃,且細嫩非常,無渣滓,這般人間佳品,難怪貴妃青睞,

不知是誰將第一顆荔枝奉予貴妃,惹得她念念不忘,皇帝奉承拍馬,百姓雪上加霜,

要說大唐亡於楊貴妃,我是不信的,

若說大唐亡於貴妃吃荔枝,我覺得還有那麼幾分道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麼!

但如蘇東坡吃荔枝一事,倒是可以引以為一樁雅事,

苦中作樂,悲中生喜,

放在心靈雞湯裡,又是一段好素材,

可惜皇帝欣賞不來,繼續把他貶去海南吃生蠔,

他在給親友的信裡,歡天喜地的說:“剖之,肉與漿入水,與酒並煮,食之甚美,未始有也。”

生蠔其實就是牡蠣,讀書時,課文《我的叔叔于勒》裡描寫過貴婦吃牡蠣的情景:

她們的吃法很文雅,用一方小巧的手帕託著牡蠣,頭稍向前伸,免得弄髒長袍;然後嘴很快地微微一動,就把汁水吸進去,蠣殼扔到海里。

所謂汁水,就是牡蠣的肉與漿,

東坡先生的紅燒肉


歐洲生食文化源遠流長,比起鮮血淋漓的三分熟牛排,生牡蠣只能算是小意思,

我還是更喜愛東坡先生的吃法,

煮熟以後的牡蠣湯十分鮮香,加酒去腥,當然“食之甚美”。

倘若旁人看這段文字,大概會以為東坡先生是去度假,

其實在宋朝,貶謫海南也就比殺頭抄家略好些,更不用說蘇東坡到了當地,被狗眼看人低的當地官員趕出官邸,十分落魄。

那一年,他已經六十多歲了,

吃貨精神不死,人生便有一線希望,

蘇東坡最終等來了大赦天下的宋徽宗,等來了那張讓他回京復職的詔書,

但在北歸途中,亡於路上,

按照他的意願,葬於汝州。

他祖籍欒城,長於眉山,卻選了異鄉為人生最後歸處,

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這大概就是先生一生的寫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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