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也許在夢的出口，
平安擁抱了感動”
23歲時拍下的生日蛋糕
2010年的3月，過完23歲生日的一週，
我離開家鄉宜昌，來到北京。
一個月後，我在QQ空間的日誌裡記錄下初來乍到的感想。
“那一天，晴朗。
跟前來接你的朋友坐著巴士穿越城市，你看到很多高樓大廈，卻並沒有侷促不安。
屬於你的北京三月很神奇，來到這裡的第三天，皇城飄起了據說近四年沒有見過的大雪。白色覆蓋著你居住的房子，很美麗。後來朋友口中很乾燥的這個地方又下起大雨，雨後你去了西單，喜歡上那些開闊大氣又時髦獨特的建築。最後這城市下起了沙，那天似乎全國很多地方都被染上不一樣的金色。你在昏黃的天空背景中穿梭進高聳著的寫字大樓，好笑地想著：
這一切還真的是很神奇。手機背景的標註換成【每一天都是新的練習】。你開始愉快地習慣每天朝九晚五，時而飛往不同城市感受不同風景的生活。沒有過多不適，彷彿水滴理所當然地回到了廣袤的大海，最終可以成長為自由的浪花。新生活當然要帶來新挑戰，你終於漸漸明白了這座城市吸引千萬人為之奮鬥的理由。那種滿足感，不是你幻想中的生活能夠達到的高度，而是要你實實在在去追逐擁有的快樂。
地鐵站在上下班的高峰期人潮洶湧，你拿出手機拍下那些畫面：無數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幾乎清一色白人老外，帶著好奇與茫然的外地務工人員……這城市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種生活。你很驚訝也很雀躍地呼吸著這城市時刻散發出的包容與挑戰的氣息，很迷人。”
2020年1月初，我去參加《歌手》節目錄制，和當初來到北京第一天接我，後來生活定居在長沙的朋友見面。飯桌上，從高中起就是死黨的我們還是那麼無拘無束地聊著天，她問：“北京那些有名的景點，你都去過了嗎？”
我想了想，說：“頤和園啊，故宮啊，除了後來有陪爸媽去過，其他就還是剛來北京那個禮拜，和你一起去過，後來好像都再沒怎麼去了哈哈哈”
她哭笑不得：“什麼啊，你都在北京待這麼多年了！”
是啊，這麼多年了。
還記得剛來北京時，耳邊常響起的那首歌。
23歲時拍下的天安門
02 “讓我為你飛翔，
在你殘破的天空之上，
讓我聽你說話，
給我肩並肩的擁抱”
從在喧譁聲中，自己忐忑期待興奮地跳下高鐵，踏上這土地的那一刻，
到安靜地聽歌，在臥室敲擊著文字，爸媽在客廳和廚房穿梭的這一刻。
從23歲小青年，到33歲胖蜀黍。
轉眼之間，竟然十年。
如過往生日到來時那樣，我試圖給自己做出一些梳理和反省，只是今年實在是很特別——我們都沒有想到，2020的新年假期，會變成一場百感交集的“寒假”：成千上萬人只能宅在家裡，幾乎足不出戶，幸運的是我還有爸媽陪伴，不僅吃喝不愁，甚至難得多了可以和他們多相處的時光。
傍晚，常和爸媽一起用投影看電影，我給他們放《驢得水》《寄生蟲》《平原上的夏洛克》《陽光普照》《心迷宮》《聖殤》……
我很喜歡《陽光普照》，尤其許光漢扮演的“哥哥”那個角色，外表、性格和成績都出色，是爸媽的希望，是弟弟的榜樣，是女同學傾慕的對象，第一年沒有考上心儀的醫學院，就繼續復讀，反正大家覺得他肯定沒問題，直到他在某個夜晚整理好房間，洗漱完畢，乾乾淨淨也無聲無息地從房間跳了下去。
我爸媽和電影裡其他角色一樣完全無法理解，說出和片中一樣的臺詞：
“為什麼會這樣？”
可是看到哥哥以畫外音念出發給女同學的那條短信，我突然眼眶溼潤。
“陽光普照”，本來是多麼美好、燦爛、充滿希望的形容詞，可是沒有陰影可以躲藏，只能一直髮光發熱的“成功”人生，也許，是另一種巨大的惶恐與悲傷？
就像這次疫情爆發之前，我們全力以赴去追逐著的那些目標——關於更好的生活，更多的物質，更大的目標，更完美的情感……都像一個個太陽，將我們的人生密不透風地包圍了起來，大家爭先恐後地以各種形式追逐自己的慾望或者夢想，無論低調高調，內核總是要熊熊燃燒。
這樣很好，自己以為的，外界看來的，都很好。
直到突然爆發的全國疫情為生活按下驚歎號式的暫停鍵，當我們只能待在家裡，刷著新聞、微博、公眾號，為各種跌宕起伏的消息而憤怒、揪心、恐懼、感動、麻木、冷漠……的時候，我總在想，這一切，是真實的發生嗎？
是的，千真萬確。
這場每個人都在親自見證歷史的災難，是千真萬確的發生。
2003年“非典”時，還在唸高中的我印象並不深刻，除了教室裡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兒，似乎並沒有太嚴重的狀況發生，沒想到17年後，及時取消春節旅行計劃的我和爸媽，看到無數湖北人去外地遊玩而進退兩難、狼狽不堪的新聞後，會如此慶幸。
或者說，此刻還能在家裡安穩生活、工作著的人們，都是幸運兒。
“災難並不是死了兩萬人這樣一件事，而是死了一個人這件事，發生了兩萬次。”
北野武的話幾乎每天在各種文章裡刷屏，提醒著我們，真的有許多人的生活和生命，在這短短時間裡發生了巨大改變，甚至，永遠定格在2020年。
當我看到在家鄉工作，身為護士的初中好友，全副武裝地去了一線馳援，穿著防護服吃著生日蛋糕，當我看到在那座自己度過大學四年時光，之後除工作需要而行色匆匆地經過，幾乎再未認真回味過的城市武漢，那裡的老師、朋友、同學力所能及做出著貢獻，甚至讀書時覺得難聽至極的“漢罵”因為一個嫂子酣暢淋漓的詮釋而上熱搜時，我內心湧現的各種情緒，是活生生的。
那是各種不可思議，難以置信，又必須勇敢面對，不斷提醒自己，要記得這一切，絕不要輕易忘卻了的，活生生的情緒湧動。
讓我在北京度過十年後，想靜下心來思考，那些生命中的變了，與不變。
03 “每個午夜睡去，
溫差感讓我安心，
每個夢醒時分，一切成真。”
變了的都是什麼？
變了的是物質。
十年前剛來北京時，我住在公司辦公室兼宿舍裡，一張單人鋼絲床也不覺得擁擠，還和約好隔天一起去看草莓音樂節的好基友擠在一起睡過，現在想想不可思議。後來搬到東三環某小區的群租隔斷房裡，巴掌大的空間只容納得下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桌子，基本進門幾步就要上床了，也不覺得有什麼辛苦。
左邊房間的鄰居一度是個鼾聲巨大的男子，某次午夜夢迴我實在不堪忍受，重重一腳踹在牆壁上，噪音戛然而止，於是心滿意足睡去，早上起來一看，發現隔斷牆壁原來如此脆弱，我幾乎踢出一個大坑，再用力點就要和鄰居大眼瞪小眼。
右邊房間的鄰居一度是兩個女孩子，我以為是閨蜜，後來某天深夜結束加班後回家，在門口掏鑰匙時，聽到隔壁傳來了一陣陣不可描述的呻吟聲，臉紅心跳之餘才發現自己真是個沒見識的純情少年，“很傻很天真”。
也曾經在某個難得休息的週末，中介公司找來幾個地痞流氓來嚇唬不交水電費的租客，因為無差別攻擊而誤敲了我的房門，被吵醒後自己怒髮衝冠，衝出去和對方几個人一頓咆哮，直到對方點頭哈腰道歉才回去接著睡。
後來搬到了正規的三居室裡，遇到直爽北京大妞兒性格的房東姐姐，幾年後在北京有了屬於自己的家，從親手設計的loft，再到更大的房子，我結束了自己不算長的租房生活，雖然沒有“北漂”故事常渲染的那種住地下室經歷，但我確實感謝那段五光十色的租房生活，給了自己鮮活的生命體驗，那些後來回想起來覺得是冷與暖交織的日子，當初經歷的時候更多的是渾然不覺，每一天都精神飽滿地面對，期待著未來會發生的改變。
變了的是模樣和體重，還有生活作息。
不去酒吧夜店，不玩網絡遊戲，但那麼熱愛美食的我啊，北京十年，胖了50到60斤是有的……也漸漸習慣了熬夜，總覺得在臨睡前那段獨處的時間，才是一天之中“真正屬於我的時間”，於是貪戀著延長……直到某天發現，“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句話不能再只是束之高閣的口號了，要對自己和家人負責。
是的，不要熬夜了！
至於減肥……繼續努力。
（圓滾滾的樣子也很可愛對不對！）
變了的是面對生活的某些執念。
對“事”，還是抱著希望一切在自己和大家能力範圍內做到盡善盡美的想法，願意全力以赴去付諸行動，但不再對“人”抱著那麼強烈的執念了。事在人為，人靠譜了，事情才能順利，而這個世界，每個人是如此不同個體，我們都不該一味把自己認為對的理念強行貫徹在別人身上，哪怕出發點是真的“為你好”。
過程儘量做到問心無愧，但每個人都有自己運行的軌道和要承受的結果。
那麼，不變的又是什麼？
不變的始終是熱愛。
2019年胖蜀黍部分企劃製作作品
還是對“音樂”、“文字”懷抱著無窮無盡的熱愛，
從一首歌，一本書，一張唱片，一段影像，到一整個行業。
就算周杰倫從兩次入圍臺灣金曲獎最佳作詞到寫出“哥練的胸肌，如果你還想靠”，從八塊腹肌變成越來越像陳赫的奶茶小公舉；就算陳綺貞在專輯中做出的那些嘗試被越來越多人不解或者忽視，就算聽歌的載體從當初的步步高復讀機、512MB內存的MP3變成了流量用不完的智能手機……我還是對音樂無比熱愛。
對一路滋養著自己，從耳朵到靈魂的那些名字、歌聲、文字、著作，我懷抱著念念不忘的初心，試圖用自己的力量去做出某種延續、繼承與創造。
我也很驕傲自己沒有辜負這十年時光，真的參與創造了許多我傾盡全力的作品，以歌曲、文章、視覺、節目……各種形式存在。而我相信這些作品，會在某個黑夜白天時刻，打動著即便身處不同空間，卻渴望著某種共鳴的人們。
我仍然願意和志同道合的夥伴們，和那麼多優秀的前輩們，繼續一路去跋涉，去創造，去往心中那個閃閃發光的目的地，一站又一站，不停歇。
不變的始終是感恩和惜福。
感恩這十年，那些遇到的人，經歷的事，
感恩那些包容與幫助，讓我成為我，讓我們成為我們。
所以惜福，從給予你生命的父母親人，從原本是陌生人再到同學、同事、朋友、戀人……的所有緣分，無論這緣分是否永恆，我都希望好好珍惜。
就像標誌著自己來到北京已十年，從23歲到33歲的這個日子，只是時間流逝裡微不足道的一天，但你知道你還有力量去追逐自己的太陽，收納自己的陰影，你知道還會有人發來信息和以各種方式提醒你，這一天之於你的意義，
不變的還是我。
在用不同角度判斷，就會有不同答案解讀，永遠痛並快樂著的日子裡，
在這個永遠有無數悲歡離合故事發生的偌大城市裡，
在經歷了生活給予的種種溫柔或者殘酷的優勝劣汰，
在感受了時間給予的那些轟然作響也悄然不聲的變化，
甚至遭遇了人類始料未及的災難和考驗在之後——
我知道，我竟然還能是我。
所以再次謝謝你，讓來到北京十年之後的我，還是我。
所以再次謝謝你們，讓我和你，在某個階段成為我們。
就像那首許多人和我說他們喜歡的，我寫給千璽的那首歌，也是寫給你，寫給每一個依然孜孜不倦尋找著自我溫度定義的自己。
繼續感受生命中跌宕也如常的溫差感，
繼續一起加油，一起好好的。
Dear Milk，生日快樂。
“每個午夜睡去，溫差感讓我安心，
每個夢醒時分，一切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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