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農民起義是怎麼徵糧的?

人是鐵,飯是鋼,李自成一頓不吃心也慌。農民起義軍是怎樣籌措糧草的呢?除了搶掠官府之外,他們很多時候還要把手伸向自己的同胞。

闖王李自成的起義軍有過一句口號:吃他娘,穿他娘,闖王來了不納糧。但真到了逼急的時候,李自成甚至親自搶糧,不惜付出生命代價。
根據《明史》的官方記載,李自成落敗山海關後,流亡到湖北,和大部隊分離,只剩下二十騎跟從。他們在九宮山一帶遊蕩,李自成餓得不行,帶領隨從到村中搶糧食,結果被山民所困,最後闖王彈盡糧絕,自縊而死。一代梟雄為了找點吃的,結果就這麼死掉,可見糧食是多麼重要。(《明史》的另一種說法是,山民見李自成勢單力薄,主動出擊,將其打死;野史則說他看破紅塵,出家當和尚了。)
還有人因為分糧食成為起義領袖。西漢末年,荊州地區連年發生嚴重饑荒,民眾逃入山野沼澤,挖掘荸薺為食。饑民多、糧食少,這就發生了紛爭,新市人王匡、王鳳分配食物公正合理,排憂解難,深得饑民擁戴,被推舉為首領,率眾起義。這支隊伍就是著名的綠林軍,是綠林好漢的原型。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農民起義軍也得吃飯,那麼他們到底是怎樣籌措糧草的呢?

古代農民起義是怎麼徵糧的?


老農眾籌創業,啟動起義資金。
當下互聯網創業火熱,到處在講眾籌、IPO,事實上古代一些有經濟頭腦的農民起義領袖,早就想到了互聯網思維。典型的是南宋鐘相、楊麼起義,鐘相還有另一個身份——摩尼教長老,摩尼教即《倚天屠龍記》裡的明教。
在古代,廣大農民靠天吃飯,沒有醫保,生活艱難,鐘相利用宗教信仰將家鄉的農民組織起來,形成一個“互助”群體。在鐘相的統籌安排下,信徒們各自拿出部分錢財作為“互助金”上交,用於互助共濟,確保農業生產及時進行。這片實驗田“田蠶興旺,生理豐富”。周邊群眾紛紛加入,膜拜鐘相,稱他為“鍾老爺”、“天大聖”。到公元1120年前後,他的信徒已遍佈洞庭湖沿岸各州縣,正式揭竿起義。
在和官府的戰鬥中,鐘相本人遇害,接任的楊么仿照“軍屯”制度,實行“兵農相兼、陸耕水戰”的政策,起義軍將士平時在土地上耕種勞作,戰時則退入洞庭湖水域,進行水上作戰。由於後勤有保障,起義軍又擅長水戰,南宋政府一直沒能收服楊麼,直到民族英雄岳飛掛帥上陣,才把這場起義鎮壓下去。


在農民起義裡,更加有名的眾籌模式是太平天國的“聖庫”,據說庫裡藏著金山銀海,曾國藩攻破天京後,掘地三尺都沒能挖到這筆錢財。
人們大概不知道,這種制度起初是為了營救蹲牢房的會員。在早期傳教階段,“拜上帝會”的二號人物馮雲山,被鄉紳以“謀逆”罪告發到官府,另一領袖楊秀清帶頭砍柴燒炭賣錢,同時發動教眾四處籌款,徵收“科炭”。所謂“科炭”,即燒炭工們每賣出一百斤炭,就抽出一部分炭錢積貯起來,作為常備的公共基金,應對意外事件。
“拜上帝會”的大部分信徒是燒炭工,大夥積攢力量終於籌到一筆錢,疏通官府,救出了馮雲山。1849年夏天,“拜上帝會”的成員王為政、吉能勝被官府抓走,蕭朝貴再次號召“科炭救護”:“總要兄弟齊心,有一升米,都要分半升救政、勝二人也。”
隨著組織的壯大,各種開銷也增多,“科炭”作為一項制度固定下來。營救被抓的“拜上帝會”成員要錢,刊印宣傳小冊子要錢,幫助生活貧困的教徒要錢,製造、購買自衛武器要錢,防災備荒、治療疫病都要錢。但是僅憑几個燒炭工捐助,資金是遠遠不夠的,“拜上帝會”的事業發展主要靠有錢的VIP會員。
現在一提起農民起義,想到的都是苦大仇深的老佃農,實際上也有出身富戶的革命領袖。韋昌輝在金田村有百畝稻田和幾家店鋪,另一頭領石達開,史書上說他“俠義好施”,實際就是黑道背景,很有勢力。還有胡以晃,雖然知名度不高,但卻是“拜上帝會”早期重要頭目,他擁有的田地連跨三縣,是富甲一方的大土豪。在金田起義之前,“拜上帝會”公共資金的最重要來源,都來自富裕會眾。

1849年年底,石達開率廣西貴縣“拜上帝會”成員與當地團練大規模械鬥,石氏宗族的石福隆、石賢隆傾盡家中存糧支援,在戰鬥的關鍵時刻,當地另一大戶黃玉繡在石達開的勸說下,進行風險投資,給予財物支持,終於使得“拜上帝會”立威稱霸。1850年2月,胡以晃提議變賣家中所有田產,將所得及其他財產悉數捐給“拜上帝會”,以竟“天父天兄之偉業”。這個提議正好契合了“拜上帝會”“人人不受私、物物歸上主,處處平均、人人飽暖”(《太平天國詔書》)的理想。
洪秀全把所有會眾的個人財產聚到一起,建立一個龐大的財政體系,也就是所謂的“聖庫”,並規定“一切繳獲交歸聖庫”。韋昌輝家族,以及胡以晃、石達開等少數富有者,變賣了田產、房屋,將財產盡數捐獻。至此,洪秀全的“人間天國”大業,終於有了一筆不菲的啟動資金,確保了兩年後金田起義所需的大量物資。

古代農民起義是怎麼徵糧的?


劫 官府、掠富戶,連太監都不放過。
大多數人印象裡,農民軍的形象是公正廉明,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事實上要複雜得多。大部分起義軍隊脫離生產,類似鐘相起義、太平天國這種自我生產模式是極其罕見的,起義軍為了解決後勤問題,往往採取最簡單、粗暴的辦法——搶富戶。此中高手是唐末起義領袖黃巢,他的足跡遍佈陝西、山西、河南、安徽、江西數省市,部隊來回大幅度高速流動,縱橫上萬裡,搶遍了半個中國。
黃巢軍流動作戰當然不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他們四處流動的原因很簡單:裝備太差,明顯幹不過正規化的官軍。流動作戰的另外一個目的是為了“打糧”,劫掠財物,以養活部隊。
黃巢的作戰模式千篇一律:集中兵力攻下一座城市,然後縱兵大掠,把豪門富室一掃而空,滿載而歸,官軍壓境後,撤到山林荒野。黃巢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跑路和搶糧上,不斷地進攻、逃跑、轉移,很少固守一地,久而久之有了經驗,從一群烏合之眾變成了運動戰的專家。
到了後期,黃巢實力增強,注意自身形象,打下長安後宣傳:“黃王起兵,本為百姓,非如李氏不愛汝曹,汝曹但安居無恐。”剛開始時義軍看到窮人,還施捨財物,但這只不過是暫時現象。農民軍通過先前的搶掠已經變得極為富有了,幾天之後,起義軍花完錢財,故態復萌。當時黃巢忙於登基,而許多部下遲遲得不到封賞,於是義軍將士變成了明火執仗的強盜,在長安街頭殺人越貨,“各出大掠,殺人滿街”。


這些過去的受壓迫者尤其憎恨唐朝官吏,“得者皆殺之”,義軍還瘋狂搶掠豪族財產,美其名曰“淘物”,並勒令富室之人不準穿鞋,一律赤足行走。起義軍攻長安時,詩人韋莊因應試正留在城中,耳聞目見都城慘象,寫下《秦婦吟》:“華軒繡轂皆銷散,甲第朱門無一半”;“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然而長安還不是破壞最大的城市,最嚴重的暴行發生在廣州。由於北方的官軍勢力強大,黃巢曾一度轉戰到唐王朝統治薄弱的南方地區,乾符六年(879)9月,起義軍攻克廣州。這夥山東農民軍到達廣州的港口後,頓時驚呆了。這裡車水馬龍,繁華富庶,而且有著多彩的外夷文化,阿拉伯、波斯等穆斯林眾多。
黃巢連番血戰,糧草早已殆盡,見此景象,開始一番新的搶掠。軍隊見人就殺,看到值錢的就搶來,把船上的貨物全部收繳,不值錢的便一把火燒掉。一時間屍體堆積如山,海水都被染成了紅色。廣州屠城事件在《新唐書》和《舊唐書》裡是沒有的,只有在外邦人寫的史書裡記了下來。根據阿拉伯的蘇萊曼所作《中國印度見聞錄》,估計有十二萬外國商人被殺,其中包括回教徒、基督教徒、猶太人。
自黃巢之後,明末農民軍的搶掠手段到達一個新的高峰。李自成、張獻忠等義軍在早期作戰也是學習黃巢,每過一地,錢、糧、人口一併掠走,經常號稱幾十萬大軍,實際上就是幾十萬被裹挾的百姓而已。

到了西安建立大順政權時,他仿照明朝六部,設立了兵、戶、刑、禮、吏、工“六政府”,但在史書中,根本查不到李闖政權的財政記錄,只有各種搶。
“賊大宴關中縉紳,出秦府金銀器皿分與之,謂曰:‘餉乏,公等皆墨吏多金,宜各出之以助軍需。’且令左右露刃脅之。皆戰慄署諾惟謹。”
“責渭南南氏餉一百六十萬,禮部尚書南企仲遇害,南家的兒子、侄子都被炮烙而死。”
李自成進入北京後,做的一件大事就是籌措財貨,將府庫、皇宮、宗室、勳親的財產,全部抄收,連太監的家當都沒放過,《明季北略》稱:“賊將各踞巨室,籍沒子女為樂,而兵士充塞巷陌,以搜馬搜銅為名,沿門淫掠。”
李自成還史無前例地設立了專門的追繳機構,而且一建就是兩個。大順政權在“戶政府”下設立“摧餉司”,專管其事;“刑政府”下又有“此餉鎮撫司”,配合以刑事打擊。大將劉宗敏製作了5000具夾棍作為刑具,“木皆生稜,用釘相連,以夾人無不骨碎”,夾得餉銀超過7000萬兩,相當於明朝正常歲入的5倍。

古代農民起義是怎麼徵糧的?


普通民眾忍受不了劫掠,農民起義反抗農民起義。
在傳統史觀中,農民起義軍多是劫富濟貧的形象,但如果仔細分析一下一度被捧得很高的水泊梁山義軍,會發現,搶掠普通百姓也是他們的重要工作。
《水滸傳》裡梁山好漢打破大名府中有這麼一段:“比及柴進尋著吳用,急傳下號令去,教休殺害良民時,城中將及傷損一半”。顯然,在傳安民命令之前,梁山大小好漢已經屠了半個大名府。其實,每攻破一地宋江哥哥都會下達類似命令,如青州,“宋江急急傳令,休教殘害百姓。且收倉庫錢糧”。這個“急急”與大名府的“急”交相輝映,看來梁山好漢可不如宋公明吹噓的那麼仁義。
如果說《水滸傳》是小說不足為證,那可以再看看太平天國。太平軍前期只是打劫官府,到1860年時,劫掠的對象已經不再侷限於富戶,太平軍“蒐括四鄉”,連貧家也“無有免者”。在浙江麗水,太平軍“搬運糧食絡繹不絕,富者倉廩皆罄,貧者亦升斗無餘”。由於太平天國政權徵稅過重,導致了部分地區反叛,出現了農民軍反抗農民軍的奇觀。


咸豐四年(1854)2月,太平軍攻克安徽徽州,在黟縣徵糧,賦稅沉重,引發當地鄉民的激烈反抗。百姓持鳥槍殺死太平天國官吏數人,最終太平軍發兵彈壓,把抵抗的鄉民悉數燒死。(見佚名《徽難全志》)
咸豐十一年(1861)12月,江蘇無錫安鎮東市四圖莊鄉民聚眾抗租,民眾均以青布扎頭為標誌,發動騷亂。在太平軍主將黃和錦的鎮壓下,鄉民被迫接受“鄉官調停,一律還租”的條件。(見佚名《平賊紀略》)
其中規模最大的是浙江包村起義,太平軍進入江南後橫徵暴斂,平民包立身起事,組織“東安義軍”,對抗天京政權。從咸豐十一年11月到同治元年(1862)3月,洪秀全先後派出數萬將士攻打包村,侍王李世賢、戴王黃呈忠、梯王練業坤、首王範汝增、來王陸順德聯合,率十餘萬太平軍圍困包村,立誓“不破包村不還”。
這場戰鬥異常激烈,從店口至高湖連營六十餘里,歷時9個月、死傷數萬人,太平軍中甚至流傳有“甘棄南京而破包村”的口號,忠王李秀成之子便是死於此役。最終,包村被攻破,被屠上萬人。
教科書把這些反抗力量稱為地方團練、地主階級反動勢力,但東安義軍不同於當時的 “奉札辦團”,不具有團練性質。包立身和太平天國作對,卻也沒有投靠朝廷。在包村起義的檄文中,包立身宣誓起義之宗旨在於“救蒸民於水火”,保衛鄉里秩序,並沒有表達對滿清皇帝的忠誠。

相比太平天國幾個領袖,起義領袖包立身還是徹頭徹尾的農民,在時人的筆記、書信中,多有包立身“世業農”、“農家子”、“本村甿”、“家世力農”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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