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我终究不忍把顾城想得太坏


王安忆:我终究不忍把顾城想得太坏


北岛嘱我写顾城,纪念纪念他。

一转瞬,顾城已经走了二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正是从青年到中年,倘若活着,应是向晚的年纪,而如今,留在记忆中的,还是大孩子的形貌。不知道老了的顾城会是什么模样,要是小去二十年,却能想得出来。

......

当事人均不在场了,我们必须慎重对待每一点细节。最明智的办法是不做推测,也不下判断,保持对亡者的尊敬。

那个让顾城感到累赘的身子早已摆脱,谢烨也是属这累赘的身子里面的物质一种吗?长期的共同生活,也许真会混淆边界,分不清你我。这累赘脱去,仿佛蝉蜕,生命的外壳,

唯一可证明曾经有过呼吸。那透明、薄脆、纤巧,仔细看就看出排序有致的纹理,有些像诗呢,顾城的诗,没有坠人地活着,如此轻盈,吹一口气,就能飞上天。

在北岛终于安顿下来的香港的家中,壁上有一幅字,应该是篆体吧,写的是'鱼乐'两个字。北岛让我猜是谁的字,我猜不出,他说:顾城!想不到那软软的小身子,永远不愿长大的小身子,能写下力透纸背、金石般的笔画,一点不像他,可就是他。

人们都将他想得过于纤细,近乎孱弱,事实却未必。他蜕下的那个蝉衣,也许还是一重甲,透明的表面底下,质地是坚硬的,坚硬到可以粉碎肉身。

——王安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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