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雞——西岐跛龍

西岐跛龍

▲王雄賓作品，下同（圖源網絡）

光陰無聲，歲月留痕。總有這麼些人，他們傾其一生，象唐柏漢槐的年輪一樣印證著一個時代的滄桑變遷，縱使厄運中倒下，也不腐不朽，象卷阿故地的臥桑一樣執拗地生髮出幾枝新綠，為他人、為自己撐起頭頂的一方藍天！他們或丹青水墨，揮就一幅幅傳世大作；或以筆為犁，耕出一筐筐文學果實；或披肝瀝膽，倒在孜孜追夢的路上⋯⋯

他們的身上，奔流著《詩經》源頭的文化血脈；他們的根系，深深地埋進西岐這方沃土裡⋯⋯

一一題記

一方水土一方人。潤德泉水的滋養，使周都岐邑多文人雅士，＂飄風自 南＂，拂綠了卷阿的草木一年年、一歲歲，使這處千年古剎更顯靈光和祥瑞。不必說殿宇雄偉，亭閣玲瓏，也不必說飛簷斗拱，五脊六獸，光看這些亭臺樓閣雕樑畫棟上栩栩如生的壁畫，足以讓人的思緒飛回到千年以前，這些畫作，或衣袂飄飄、仙風道骨，或旌旗獵獵、車馬轔轔，或誇張怪異、玄幻魅惑⋯⋯，這些壁畫，夾裹著＂膴膴周原＂的煙火，散發著＂菫荼如飴＂的氣息，迴響著大周開國的鼓角，給置身其間的人們，演繹著一個王朝八百年的輝煌⋯⋯

而這些繪畫作品，就是出自西岐本籍著名國畫大師王雄賓之手！

提起王雄賓，岐山人不會陌生。走進今天的鳳鳴國際酒店，前臺大廳裡懸掛的巨幅山水畫，再一次為人們奉上了一道視覺大宴。駐足凝神觀賞 ，磅礴震撼大氣，給人以天地萬物的滄桑與永恆之感！

王雄賓是我的小學老師。生於1940年的王老師，嚐遍了社會生活的各種苦楚，他早年師從國畫大師方濟眾學習繪畫創作。家庭的成分和生活的變故，一度使王老師痛失了一切參加工作的機會，加上意外導致的腿疾跛行，造成了王老師生活的極大困擾和不便。他是一邊圍著鍋臺，一邊圍著畫案；一邊應對生計，一邊營造詩意。他的骨血裡，溶滿了繪畫藝術的因子，他傾其一生，鍾情丹青，在藝術道路上孜孜追求。從綠菌一片，到大樹參天⋯⋯

三十年前，高中畢業的我參加了縣上舉辦的農村基層通訊員培訓班。臨近結束，我們的輔導員，時任巜寶雞日報》駐岐山記者站的李秋虎，給我佈置了一個命題報道《西岐跛龍》，知道我跟王雄賓老師同一個村子，有便利的採訪條件。其實我的父親跟王老師在村上小學任民辦教師時，我經常隨父親進出王老師的宿舍和家裡 ，拿到這個命題，正中下懷。

於是又一次走進了王老師當時的老屋，土屋土院、陋室雅靜。屋內門上方貼著王老師手書的四個斗方大字＂淡泊名利＂，字如其人，濃墨飽書，浸染出王老師甘於寂寞、潛心從藝的性格底色！

得知來意，王老師饒有興致，翻出自己自帶乾糧，輕裝簡從上華山寫生採風的手記，逐字逐句讀給我聽，我至今猶記得其中一句＂……霜冰侵肌，寒風削骨⋯⋯＂，厄運和困頓並未摧垮他羸弱的軀體，他用手中的畫筆，執拗地給恓惶的光景抹上了一層亮色 ，把多舛的人生研磨成了一幅畫！

王老師隨手拿出幾本雜誌，這些雜誌的封二、封三和封底，都刊有王老師的畫作。這些作品，或貓戲蝴蝶，或水草魚蝦，或村落田園，他把胸中的那些意象，藉助水墨向外噴濺，通過筆墨抒發或深厚或滄桑，或含蓄或靈動⋯⋯

一九八七年，日本岐阜市跟岐山締結中日友好城市，王雄賓老師的國畫被作為禮物贈送給 了來訪的岐阜市代表團。從此，王老師的畫作，伴著周禮文化的渲染，飄揚過海，給這個一衣帶水的鄰邦送去了中華文明的因子。

小學課本中有一篇李時珍採藥的課文，並配有插圖，有一次我進到王老師宿舍，卻見這個插圖 被王老師繪成了一幅氣勢恢宏的山水畫，懸掛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方：亂石峭壁，疾風勁草，李時珍雙腿前弓後掂，身背揹簍，鬚髮飄飄，抬首 仰望崖畔，似在探尋一條登攀的蹊徑。簡潔的幾筆勾勒，強烈的濃淡對比，使畫面靈氣頓生，意境無窮，山之傲岸，史之滄桑，極具震撼！

當年的小學就是村裡的幾間老廟，王老師的課堂上總是天文地理，中外古今，旁證博引，意趣不絕，而且王老師還有一套獎勵學生的獨特方式，成績好的學生可獲得王老師親筆繪製的明信片大小的彩色畫片，或一隻碩大黃亮的梨子，鼻翼翕動，似能嗅到誘人的果香；雙手一掬，似能捧到手裡；或是手執長槍、身披鎧甲的趙子龍，威風霸氣，似乎帶著沙場的徵煙從遠古走來⋯⋯大有讓同學們據為己有而後快之感。而得到這些精美畫片的唯一途徑，就是發奮努力，再努力！

二十年後，我再一次走進王雄賓老師的家 。此時的王老師己搬出了老屋，住上了新居，院中花草悅目，竹影搖曳，別有一番雅緻。我隨手翻開案頭的一本畫冊，那是王老師剛出版的一部國畫專輯，收錄了王老師各個時期的精品畫作，有些作品被日本，韓國，新加坡友人收藏，當時的王老師己是省內多家高校的客座教授。

三十年前的命題報道《西岐跛龍》，被當時寶雞人民廣播電臺《西秦大地》欄目播出，三十年後的今天，我再一次寫下這個題目，只可惜江南煙雨朦朧了我的記憶，半生流年疏淡了我們師生彼此，遂抓起電話向跟王老師同村的我的同學詢問王老師近況，得知八十高齡的王老師身體尚好，依然堅持繪畫創作，此生有涯，而藝海無涯，如是，甚好！

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鳳鳴岐山，龍騰周原，王雄賓 老師在俗世的孤寂裡砥礪、堅守，他用一生的長度，丈量腳下的這塊厚土，繪製成多彩的長卷 。正如鳳鳴國際酒店裡的《岐山八景》一樣，王雄賓老師用手中的畫筆，給岐地的山山水水塗抹上了重重的一筆！

2019年7月12日

馮虎林，岐山北郭人，高中文化。曾在縣，寶雞電臺，網絡發表作品多篇。現在浙江一服裝企業工作，業餘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