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最傑出的學生”傅斯年與胡適、陳獨秀等師長怎麼過招?


“北大最傑出的學生”傅斯年與胡適、陳獨秀等師長怎麼過招?

(▲1946年9月,傅斯年與胡適、胡適之子胡祖望在北平合影。圖片來源:網絡)

  摘要:胡適任北大教授,26週歲還差3個月,典型的“小鮮肉”。“許多同學都瞧不起他”,傅斯年暗地裡做了他的保護人。

  “五四運動”有狹義與廣義之分。狹義“五四”是指1919年5月4日發生的學生遊行示威、痛毆章宗祥、火燒趙家樓,廣義“五四”從1915年9月15日《新青年》創刊、新文化運動興起開始。

  1917年,經北大校長蔡元培動員,陳獨秀接受北大文科學長之聘,將《新青年》雜誌從上海遷到北京,北大隨即成為新文化運動中心。此時在北大求學的傅斯年,迅速脫穎而出,成為新文化運動的闖將、驍將。

這一年,從德國留學回來的朱家驊任北大教授,還不認識傅斯年,就已知他的大名,曾在北大預科給傅授課的沈尹默教授告訴朱:“傅孟真這個人才氣非凡!”

  北大第一個新文化學生社團“新潮社”、第一份“學生之自動刊物”《新潮》,就是傅斯年帶領羅家倫、汪敬熙、顧頡剛、楊振聲、徐彥之、康白情、俞平伯、毛子水等,共21名志同道合夥伴創立的,平均年齡不過二十二、三歲,其中一半直接受教於胡適。

1918年10月13日,召開第一次預備會,確定《新潮》“三個元素”的定位:批評的精神;科學的主義;革新的文詞。

  師長們熱情援手《新潮》:經陳獨秀報請蔡元培批准,每月向北大領取四百大洋作為基金;蔡元培親筆題寫刊名“新潮”;胡適擔任學術顧問;李大釗撥圖書館一個房間作為辦刊場所;庶務主任李辛白幫助印刷發行;北大教授們或提供稿件,或指導辦刊。

  陳獨秀對傅斯年的辦刊動機和信任有個轉變過程。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傅辦《新潮》缺銀子,委託住他隔壁寢室的徐彥之出面向老陳求助。老陳第一反應竟然懷疑傅是否想與《新青年》作對?是否對方陣營派來潛伏的“細作”?(“細作”一說見周作人《每週評論(上)》)

  為什麼有這樣哭笑不得的誤會呢?原來傅斯年才華橫溢,國學功底極深厚,11歲時即已讀完《十三經》。對《詩經》《尚書》《禮記》《史記》《昭明文選》和先秦諸子等典籍,以及《三都賦》《兩京賦》之類冗長而不為人所喜的辭賦,可以背誦如流(伍俶《憶孟真》)。

  他入北大之前已讀書破萬卷。我國最著名的私人藏書樓之一海源閣,位於聊城楊氏宅院內,總計藏書4000餘種、22萬餘卷。因為和楊家有親戚關係,傅從小就在海源閣博覽群書。

  入北大之後,傅斯年是黃侃的高足,有“黃門侍郎”之稱,深受國粹派教授們器重。周作人說:“一年之前還是黃派的中堅,但到七年(按:1918年)十二月便完全轉變了,所以陳獨秀雖自己在編輯《新青年》,卻不自信有這樣大的法力”,讓傅斯年突然轉變。

新派教授們同樣器重他,胡適多次公開承認傅斯年的國學水準超過自己,稱讚傅的“學業根基比我深厚,讀的中國古書比我多得多”。

  幸虧蔡元培和胡適鼎力支持傅斯年,周作人也為他說了好話。陳獨秀雖有疑心,很快釋然,轉而力挺,表態“只要你們有辦的決心和長久支持的志願,經濟方面,可以由學校擔負。”(傅斯年《〈新潮〉之回顧與前瞻》)

  黃侃希望傅斯年傳承章太炎的道統,奈何小傅決非讀死書、死讀書、讀書死的書呆子,而是越來越受胡適的治學思想吸引,緊貼時代躁動的脈搏,衝在社會變革的前沿。最終“背叛”師門,積極投身新文化運動,傳播民主和科學,反戈批駁舊文化、舊道德、舊堡壘。

黃侃等對極受器重的傅斯年“倒舊派的戈,恨之刺骨”。羅家倫舉例證明,1931年,中央大學校長“朱家驊要請傅斯年做中央大學文學院長,黃季剛(按:黃侃字)馬上要辭職。”

  1917年1月1日,胡適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五號上,發表一稿兩投的《文學改良芻議》,暴得大名,趁熱回國。9月10日,抵達北京應聘為北京大學教授,時年26週歲還差3個月,典型的“小鮮肉”。

  按北大傳統,“中國哲學史”這門課皆由國學大家擔任。胡適之前的授課教授是陳漢章,從伏羲開講,兩個學期才講到商朝。胡適初出茅廬,就先聲奪人,在學術重鎮與章門分庭抗禮。

他摒棄遠古“一半神話,一半正史”的記載,重新編寫講義,拋開“三皇五帝”,把五千年曆史“截斷眾流”去一半。第一章就是《中國哲學結胎的時代》,用《詩經》作時代的說明,直接從周宣王以後講起。

  聽講者大為驚駭,認為胡適是大逆不道的“造反”,不配上講臺。何況胡適年紀輕輕做教授,“許多同學都瞧不起他”(顧頡剛《我是怎樣編寫〈古史辨〉的?》),激進學生開始折騰趕走這位“胡說”教授。

關鍵之際,顧頡剛建議同住西齋四號學生宿舍的傅斯年,聽聽胡適的課,看看是不是應該趕走。

  傅斯年在北大求學時名氣極響,被美譽為“北京大學最傑出的學生”、“黃河流域的第一才子”、“孔子以後的第一人”。同班同學伍俶受到他“若理不理”的冷落,雖然抱怨他“不可一世的神情,有點吃不消”,但“已經發覺他的學問文章,在(北大)一般教員之上,不可輕視。”

  傅“童鞋”聽了胡適幾天課後,感覺不錯,告訴小夥伴們:“這個人書雖然讀得不多,但他走的這一條路是對的,你們不能鬧。”於是胡適留在北大哲學系,傅也成了他的得意門生。與傅先是好友、後來翻臉的顧頡剛說:“料想不到我竟把傅斯年引進了胡適的路子上去,後來竟辦起《新潮》來,成為《新青年》的得力助手。”

  胡適晚年在《傅孟真先生的思想》中深情地回憶,“過了十幾年以後,才曉得是孟真暗地裡做了我的保護人。”他對一些北大學生極為賞識,認為儘管“年輕但是卻相當成熟,而對傳統學術又頗有訓練”,有“幾個學生的學問比我強”,“其中包括很多後來文化界知識界的領袖們如傅斯年、汪敬熙、顧頡剛、羅家倫等人”。(《胡適口述自傳》)

  毛子水回憶,當時在北大師生中,“文言文寫得很通很好而贊成新文學的很少。傅先生便是後一類中的一個。只有這一類人,才可以說真正能夠懂得用白話文的意義和道理”;“傅先生最初亦是崇信章氏的一人。終因資性卓犖,不久就衝出章氏的樊籠;到後來提到章氏,有時不免有輕蔑的語氣。”(毛子水《傅孟真先生傳略》)

   何止一般教員,北大名教授也敢單挑。馬敘倫寫了一部《莊子札記》,在校生傅斯年儼然一個“學術警察”、“校紀監理”,評頭論足“泛覽一週,始覺失望”。批評馬教授抄錄成說,要麼“不附以解正”;要麼“所解證者,並不見具何條理,有何發明”;要麼“據以駁某說之根據,亦取資於他人”。甚至舉例揭露涉嫌學術不端,“有自居創穫之見,實則攘自他人,而不言所自來者。”(傅斯年《馬敘倫著〈莊子札記〉》)

   他的筆鋒尖銳,咄咄逼人,卻讓人難以反駁。大學生有如此學術實力、學術勇氣,公開質疑本校名教授的學術著作,才學不讓於師輩,實屬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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