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 军 伟
（子恒书院书法教师，北京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
在坚定文化自信的新时代，随着国家对书法传承和书法教育的重视，从学校到家庭，从农村到城市，从少儿到老人，全国上下，文化热、书法热不断升温，热爱传统文化，喜欢书法、尤其是学习楷书的人越来越多，但如何写好楷书并非易事，正如书法家旭宇指出：“楷书写得庄重容易，写得艳媚难；写得严谨容易，写得飘逸难；写得传统容易，写出创新难。” [８]问题是怎样学习楷书？由于书法教材不断花样翻新，各种各样的书法教材琳琅满目，面临的又一个问题是怎样选择教材？笔者带着这两个问题请教了楷书结构专家高光天老师，因为高老师是中国科学院退休的科学家和书法家，退休后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潜心研究书法理论，获得了七项国家书法专利，在启功结字黄金律的启迪下，不仅对楷书结构标新立异建立了一整套书法科学理论，而且撰写了《楷书黄金律》欧体、颜体、柳体练习指导（文物出版社）和《楷书之美科学视角下的结构原理》（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等一系列书法教材。这些著作从学术角度来说，不仅成为艺术与科学相融合的代表作，也为弘扬文化、激活唐楷提供了一条创新途径；从书法教育角度来说更是意义深远，与传统书法教材相比主要具有两方面的特点：一是用科学概念解释书法，使书法不再神秘，临摹经典法帖既要知其然又要知其所以然。书法教材不仅尊重古法还要注重科学解析，从而为学生解疑释惑，让学生逐渐喜欢上书法；二是用科学方法总结书法规律，在系统研究传统笔法和结构基础上科学梳理，使书法教材“大道至简”，同时采用“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案例启发学生的智慧、领悟书法的艺术真谛，以便实现“寓教于乐”轻松快乐的书法课堂。
首先请教高老师，怎样学习楷书的问题。高老师说，这个问题我在《楷书之美》后记中已经阐释。“传统书法教学都倡导先从唐楷入手，但也有少数学者主张先学魏晋楷书，理由是魏晋楷书乃楷书之源，唐楷只重视用笔结体的规范性而忽略了情感表现，由于法度森严，容易被那严格的规矩所束缚。科学的方法还是先学唐楷，虽然唐楷法度森严，但水准也最高，所以“取法乎上，仅得乎中”。为了防止学习唐楷容易形式僵化，字要写得潇洒纵横，不拘一格，在掌握唐法之后可以再学魏晋，正如清人梁巗《学书论》云：‘学书须临唐碑，到极劲健时，然后归到晋人，则神韵中自俱骨气，否则一派圆软，便写成软弱字矣。’”。
接着请教高老师，对选择书法教材的看法。高老师说：练习书法没有捷径，但选好教材可以少走弯路、事半功倍。选取教材的基本原则是简单、实用、科学。其中简单、实用很好理解，这里要说一下对“科学”的解释。书法教材要“科学”有三层含义，一是指教材结构上要安排合理，深入浅出，“以小见大”，师之典范；二是指教材既要通俗易懂，又要讲道理，回答“为什么”的问题，从而启发学生的兴趣。如果一堂书法课主讲教师让聪明的孩子问住了，甚至被问得发窘，这堂课就没法讲了，更重要的是挫伤了学生对书法学习的信心和热情；三是提倡书法科学早有前贤指引，早在民国时期陈康先生就发出“用科学整理书法，弘扬国粹”强烈的爱国之声［７］。后来试图用科学的方式阐释书法者不乏其人，比如梁厚甫、陈公哲、李颂尧等，一直到二十世纪前期没有形成书法科学理论体系［６］。简单地说，“简单、实用、科学”三条原则，“科学”是关键，也最难做到。
这样的教材到哪里去找呀？高老师笑了笑，没有作答。此处无声胜有声，尽在不言中，正体现了中国文化的魅力。我从中恍然大悟，高老师的著作都具备上面三个特点。还是继续请教说，最近白芷书院请我做《欧阳询楷书》网络公开课，准备选择您的《楷书黄金律欧体练习指导》一书作为教材，您看是否合适？高老师很客气地说：谢谢白芷书院和主讲教师对这本书的认可。说到这本书的适用范围，高老师解释说：读者对象可高可低，教师讲得可深可浅。主要看读者的眼光、目标和教师对这本书的理解和认知度。使用这本书简单的说有低、中、高三个层次，对于初学者和小学书法教师，可把这本书当作基本的字帖使用，对笔法和结构有初步的理解和掌握；对于中级水平的书法爱好者和小学高年级书法教师，能够掌握和理解书上讲述的概念和方法，能回答书上提出的大部分问题；对于书法理论感兴趣的书法爱好者和从事书法教学的研究者或者大学书法专业的本科生，能够“举一反三”深刻领会书中的方法和道理，能够回答全部问题，即使书中没有讲到的笔法和审美原则也能“触类旁通”，甚至会提出新的问题。如果读者想深造楷书结构理论，推荐阅读《楷书之美科学视角下的结构原理》一书。
简言之，为了帮助不同层次、不同需求的读者和书友选择书法教材，向大家介绍文物出版社近期出版的《楷书黄金律》欧体、颜体、柳体练习指导三本书。这三本教材不仅得到书法界名家的认可，而且在推广实践中获得良好的教学效果和广大读者的青睐。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苏士澍先生为该书题签；北京师范大学书法系主任、博士生导师邓宝剑教授等三位学术界名家联袂为该书作序。
有关作者简介，见参考文献1-5，在网上浏览。
一、为何称《楷书黄金律》？
１．书名解释及背景
《楷书黄金律》是作者在启功先生书学思想启迪下，根据《中小学书法教育指导纲要》，为初学者和书法教师撰写的楷书入门教材。之所以冠名“黄金律”一是为了纪念启功先生的《结字黄金律》；二是本书以科学方法整理，发扬国粹为指导思想，希望本书成为楷书教学简单、实用的“金规玉律”。
本书之所以用科学方法整理书法，撰写书法教材，除了作者本人自幼喜欢书法和后来的专业背景之外，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艺术与科学相融合是当今艺术发展的大趋势，对书法同样如此。正如有人早已指出“这将是中国书法未来发展的强大推动力”；二是用科学方法整理书法、开展书法教育、建立书法科学理论体系是高光天老师的平生宿愿。《中国书法》杂志曾刊发一篇名为《二十世纪前期的科学、美术与书法》文章，作者是书法家白锐[6]。文中写道，梁厚甫专著《科学书法论》、陈公哲专著《科学书法》、李颂尧文章《书法的科学解释》等，都期望运用科学的方式阐释书法，但在二十世纪前期并没有形成气候。而进入21世纪，高光天老师在这方面显然做出了一定突破，他的代表作《楷书之美科学视角下的结构原理》《楷书黄金律》欧体、颜体、柳体练习指导出版后受到积极响应，后续著作《楷书结字谱》和《兰亭之美》等都试图用科学解析书法、弘扬国粹。
２．内容及特点
（１）笔法与字法
笔法部分除了编排执笔、运笔和笔画写法的基本训练，归纳总结出笔画之间的相交、相接和相离三种空间关系，是连接笔法和结字的桥梁；利用主笔、间架和偏旁三个环节巧妙地讲解了结字法。
（２）三体同字
欧、颜、柳三体同字教材，即用相同的范字讲解唐楷共同的规律。一是能够体现三体共同规律，二是便于三体差异性比较，三是为提取三体相同字数最少的习字帖，即为《习字九九谱》做好准备，并且在欧颜柳三体同字字库的基础上又增加了智永楷体，构成四体同字的字帖，见下图中四体“文”字。
（３）简单、实用、讲道理
全书贯彻简单、实用的原则，注重启迪学生的智慧，比如从小学语文课本要求的82偏旁简化为36个代表偏旁的教学。通过解释书法现象背后的科学道理的方法减少学生对书法的神秘感，增强学习兴趣。利用视觉重量和视觉张力的概念科学解释“左紧右松、上紧下松、内紧外松”原则。
二、如何控制字的大小？
１．从字的大小谈起
（１）楷书汉字的大小
楷书汉字是有大有小的，决定大小的因素，首先和字的笔画多少有关，比如笔画多的字宜大，即“密者宜大”（如“靈”），笔画少的字宜小，即“疏者宜小”（如“小”）；其次还与字的外形轮廓有关，框形结构的字（如“国、圆、门”）不允许写满格。笔画比较少的全封闭框笔画要收缩（如“口、日、白”，注意“口”字最小），未形成全封闭框的字要比全封闭框稍大（如“山、公、心、云”）。笔画少的开放型的字，比如带有撇画和捺画的字笔画要伸展（如“人、大、左”）。笔画向多个方向或四周伸展，外形呈菱形或接近圆形的字应写满格（比如“米、永、今、来”）。
（２）回田格和回米格
从下面的回田格和回米格可以看出比田字格和米字格好，因为这两种习字格都增加了内框线，即字的外形轮廓线，可以用来控制字的大小，而田字格、米字格和其他不带内框线的习字格仅凭感觉不好控制字的大小。
为什么好用的习字格不被社会认可、接受呢？这就是习惯势力的惯性作用。
２．习字格的五项功能
除了回田格和回米格还有其他习字格也能控制字的大小，比如，三宫米字格、黄金架九宫格、八卦格、金蛋格、黄金格等等。其实习惯势力不仅阻碍了习字格外形轮廓功能的使用，更严重的是还禁锢了其他科学好用的多种功能。
习字格是初学写字和练习书法不可或缺的辅助工具，除了控制字的大小，到底还需要哪些基本功能。作者根据古今习字格发展路线图总结出五种基本功能：笔画定位、外形轮廓、笔形参照、结构分界和重心边界。这五项功能不仅是习字临摹必须的基本功能，也是设计和选择习字格的评判标准。书中给出了详细范例和讲解。
三、如何写好主笔？
1.从笔画到主笔
学习书法的人好像谁都知道主笔，但写好主笔不简单。写好主笔不仅涉及到基本笔画的写法、主笔与次笔的避让关系，更关系到主笔对字的重心影响和审美取向。
什么是主笔？主笔是一个字的主要之笔，主宰之笔，关键之笔。古人对主笔多有论述，譬如清代刘熙载《艺概•书概》云：“画山者必有主峰，为诸峰所拱向；作字者必有主笔，为余笔所拱向。主笔有差，则余笔皆败，故善书者必争此一笔。”请看下面“思、念、安、宫”四个字，其中深色笔画表示字的主笔。
在“思”字中“卧钩”作主笔，但在“念”字中的主笔却是“人字头”。同样“安、宫”二字虽然都有“宝字盖”，但主笔却不相同，为什么？
2.判断主笔的关键
判断主笔的关键是根据主笔的“特点”和“作用”。上面的 “思”字的“卧钩”形态伸展，在下面起到对上面的“承载”作用；而“念”字中的“卧钩”形态收缩，上面的“人字头”形态伸展、笔画粗重，对下面起到“覆盖”作用；同理可知，“宫”字上面
的横钩伸展对下面起到“覆盖”作用，而“安”字中间的“长横”伸展，对字的上下起到像扁担一样的“平衡”或“挺中”的作用。
简单地说，主笔的形态特点是伸展或粗重，在字中起到覆盖、承载、平衡、贯穿、支撑、包孕等作用，书中有详细讲解。
3.写好主笔的诀窍
主笔还可以比喻成一出戏的主角，有主角自然要有配角。写好主笔的诀窍，一方面要会“突出”主笔，发挥主笔的作用，另一方面次笔要合理“避让”主笔，处理好“红花”和“绿叶”的关系，追求的是整体和谐。
请看下面“左、右、光、如”四个字：“左、右”二字都属于左上包结构，但由于它们的书写笔顺不同，字的体势不同，使字的主笔不同，次笔及避让方法也不同；“光”字的主笔是“竖弯钩”，临近的次笔“左撇”和“上横”的避让方法很有讲究，不是简单的收缩；“如”字的主笔是左侧“女”字旁的“撇”。上面四个字都很常见，你能说清楚如何突出主笔和避让主笔以及背后的道理吗？
四、如何写好结构？
１．对结字法的理解
结字法，是以笔画、部件构成字体的，所以又称结体、结构、间架结构或造型，也有与章法合并，统称裹束、布置、分布、分间布白的。楷书结构包含“造型”和“关系”两个方面：“造型”是安排字形的整体面貌，或外形轮廓特征，可以将字写得或长或扁，或圆或方、或正或斜，或内擫或外拓；“关系”是安排字形中笔画、部件之间的内部关系，让各部分之间既有大小、轻重、形态、疏密、错落、置向、形势等对比变化，又成为相互关联的和谐一体。
其实主笔、偏旁的写法都属于结字法，只是从教学内容角度看，重点和指向不同。
２．结字法的基本要点
结字法历来是书法教学的重点和难点。对楷书入门和初学者来说，本书提供巧妙、简单的方法——比例和错落。
（1）左右结构
请见下图中左右结构“林、江、部、利”四个字。对于左右结构，横向两个部件的宽窄比较有三种情况：左窄右宽、左宽右窄，左右等宽。其中左右相等的等情况很少，而对于左右不等情况，宽窄比例总是符合黄金比，因此用黄金格的左线和右线“对号入座”控制字的左右比例，见上图中的红色线。
从上图中还发现，左右结构的字不是方正的方块字，从纵向上看有高低错落的变化。其实这种纵向高低错落变化是有规律的，即“横收纵伸”。比如对于“部”字，右侧的“双耳边”的上部的“横段”属于横向笔画，须“横收”，即稍向下移动，而“双耳边”的下部的“悬针竖”尾部属于纵向笔画，须“纵伸”，即稍向下伸展，其他三个字同理。
（2）上下结构
请见下图中上下结构“宫、安、志、去”四个字。对于上下结构，纵向两个部件的大小比较也有三种情况：上小下大、上大下小，上下相等。其中上下相等的等情况很少，而对于上下不等情况，大小比例总是符合黄金比，因此用黄金格的上线和下线“对号入座”控制字的上下比例，这就是启功结字黄金律及其黄金格带来的好处。见下图中的红色线。
从上图中还发现，上下结构的字不是方正的方块字，从横向上看有长短不等、参差不齐的变化。其实这种横向长短不同的参差变化是有规律的，即“主笔优先”，换句话说，谁是主笔谁伸展。请看上图中的“宫”和“安”字，虽然都有“宝字盖”，但是由于字的主笔不同，写法也自然不同。同样“志”和“去”字，都有“土字头”但写法不同。对于其他结构，书中有详细讲解。
五、如何写好偏旁？
写好偏旁有三个主要问题。
１．对偏旁的认识
请看上面的汉字偏旁位置分类图。写好偏旁的首要问题是如何认识偏旁，不能孤立地、简单地看待偏旁的写法，更不能认为只要练习好数量有限的单个偏旁，根据位置对号入座再与不同配件组合起来就能写好字。
上述认识上的误区存在两方面的问题，一是相同的偏旁在不同的位置，其形态和写法是有变化的，简单地说上下结构的偏旁要纵向收缩，字形变扁，而左右结构的偏旁要横向收缩，字形变窄，这类问题称作“一级避让”；二是相同位置相同偏旁，其形态和写法上的变化，比如前面介绍的“土字头”在“志”和“去”字中的变化，“宝字盖”在“宫”和“安”字中的变化，这类问题称作“二级避让”。本书通过总结出偏旁与配件之间的四种关系——避让关系、主从关系、穿插关系和向背关系，很容易掌握书写要领。
2.对偏旁的简化
写好偏旁的第二个问题是偏旁数量太多，并且相互之间没有联系，从而导致偏旁孤立、僵化。现在小学语文课本写字要求掌握82个偏旁。清代王澍、蒋衡合著《分布配合法》总结出偏旁技法多达170个之多。
本书从梳理偏旁的概念、分类入手，找到了偏旁与结字法之间的联系，建立了16个偏旁构型和36个代表偏旁（下表中的黄色背底偏旁），能够覆盖小学语文课本的82个偏旁，从而大大简化了偏旁教学数量，请见下面的偏旁构型表。
３．对构型的理解
写好偏旁的第三个问题，如何正确理解和灵活运用16构型和36个代表偏旁。比如
“左伸右缩”构型中的“提手旁”、“木字旁”，指“横画”被竖画分割后“横向长短”的伸缩，而“左离右接”构型中的“竖心旁”“火字旁”，指左右点画相对中间竖段“左离右接”，同时既可看作是“左伸右缩”又可看作“中轴不中”，都是为了字的“内敛外拓”“中宫收紧”。从而看出外观不同的偏旁内部蕴含着本质相同的审美，请见下图。再比如“帆”字中的“巾字旁”，“左竖”应稍长，右竖钩的“竖部”应稍短，且中竖要细，其实也在体现“左伸右缩”。由此可见偏旁有结构，只有融合于结体才变得触类旁通、融会贯通。
总之，《楷书黄金律》这三本书的独特之处是在启功书学思想的影响下将传统书法教材科学化，从理念、方法到内容都没有离开科学。伴随科学技术的发展和文化的繁荣，“科学方法是打开书法艺术大门的金钥匙”的看法已经得到社会越来越多的认同。如果有人要问，科学方法是什么，科学方法在哪里？相信凡是阅读过本文的朋友都有自己的回答。最后希望《楷书黄金律》能走进小学、中学、大学以及社会书法教育机构的书法课堂，能对广大书友和书法教师有所帮助。
参考文献
[1] 高光天，如何做到中小学和社会教育书 法教材的科学化，搜狐网，善贤天下，发布时间2019-06-27；凤凰网，大风号，发布时间2019-06-27
[ 高光天，发扬启功书学思想指引书法基础教育，搜狐网，善贤天下，2019-07-02；凤凰网，大风号，2019-07-02
[3] 张贵勇，高光天：科学老人的书法梦，中国教育新闻网，发布时间:2019.07.03
[4] 高光天，书法科普知识趣味测试及答案，善贤天下，2019-09-29；凤凰网，大风号，2019-09-29
[5] 张贵勇，高光天：与启功书学的难舍情缘，中国教育新闻网，发布时间:2019.12.19
[6] 白锐，二十世纪前期的科学、美术与书法，《中国书法》杂志，2017年第4期， p46-48
[７] 邓宝剑，起于“科学”而归于“人格”—谈民国陈康《书学概论》之得失，《中国书法》杂志，2018年第4期
[８] 胡湛，打造时代“今楷” 再创楷书辉煌——中国书协楷书专业委员会第一次会议综述，百度网站，2007年9月13日
閱讀更多 光鹽文化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