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为了我们这个家,已经死了三次。

导语:李诞的《笑场》里有一句话这样说:“幸好,衰老是慢慢到来的,给人适应的时间是上帝的仁慈。然后每次适应一点儿,就又衰老一点儿。上天仁慈有限。”可是,我觉得我父亲的衰老,是一下子便老了,在我意识到他老了的那一瞬间。他便老了。

我的父亲,年少时贪玩,喜欢摸鱼捉虾,耽误了学业,初中毕业便没有再上学了。学了好几门手艺,做过裁缝,当过厨子,倒腾过理发店,还带了一徒弟,最后,做了个木匠。

从我第一眼看见他,到现在,已经整整27年了。现在的他,没有了年少时的挺拔,发量也没有年轻时候茂盛了。因为长期抽烟,牙齿开始发黑,因为长期做手艺活,手上长了一层厚厚的老茧,摸上去很是糙手。靠苦力吃饭的他,和同龄人比起来更显老一点。

可这样一位普普通通的人,于芸芸众生来说,或许只是一粒微尘,但是对于我,对我我们这个家来说,他就是整个世界。因为,他为了我们这个家,已经死了三次。

我的父亲,为了我们这个家,已经死了三次。


在我们出生那一年,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年便已经死了。

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很是好玩。我曾经看过他的照片,留着费翔式的发型,穿着时髦的喇叭裤,皮鞋擦的锃亮,笑的一脸灿烂,活脱脱一副翩翩少儿郎的模样。他曾和我说,他投奔上海亲戚,去那学做裁缝的时候,隔三差五就去歌舞厅跳舞,舞厅里没有比他跳的好的。我知道最后一句话肯定是他在吹牛,他很喜欢吹牛。

在和我母亲结婚之后,他便不去歌舞厅跳舞了,只是,喜欢上了打牌。我们家喜欢打牌的爱好是有传承的,从我曾祖父那一辈开始就很喜欢打牌。而且我父亲脑子灵活,他能过记住牌,什么牌出了,什么牌没出,什么牌还有几张,他都记得门清,所以他老是赢钱。一赢钱,他就高兴,一高兴,他就越是打的勤,我妈因为这个和她吵过很多次。但是显然没什么用。

可是,这一切,在有了我和我姐之后,便都变了。

那个时候,正是计划生育抓的紧的时候,尤其是我们江苏省,更是紧的不得了。那个时候,生孩子是需要有名额的,每年的名额就那么多,如果你没有名额,那你就不能生。如果不小心有了,被妇女主任他们知道,那是要到你家里把你拉走去做流产的。或者,你躲在外面偷偷的生了,纸包不住火,被知道了,就罚你钱,推你房,罚到你倾家荡产。所以,那时候,造了不少孽。

而我母亲有我和我姐的时候,我的父母都只有21岁左右,还没到可以生孩子的年龄,更别提名额了。所以,每天都有一群干部跑到我家去,让我母亲打掉。但是,他们不敢直接拉我妈去,因为那时候我父亲的暴脾气那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而且我母亲那时候躲在我外婆家,抓不到人。他们每天去,我父亲一看见他们来了,就拿着衣服出去溜达去了,留着一群人在我家大眼瞪小眼。没有办法,他们只能转现场去了我外婆家。

我外公高中毕业,是个文化人,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放着他们的描写了一份保证书,让妇女主任签字,大概意思就是如果我母亲在流产的过程中出了任何事情,他们付全责。妇女主任一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立马打电话问了上级领导。最终,还是有了我和我姐。

一开始,我父亲不知道我母亲怀了双胞胎。我妈当时生完一个出来之后,总感觉肚子里还有一个,医生还说,怎么可能有那种好事,要是有,我给你打两巴掌。过了五分钟,我便出生了。但我妈没有打医生巴掌。因为那时候,我姐情况不是很好。

我姐在出生之后没两天,全身青紫,呼吸也很微弱。医生说是什么渐硬症,都给我父亲下了病危通知书,让我爸做好心理准备。我爸,作为一个七尺男儿,热血青年,在医生说完的一瞬间,便哭了。他用了八九个水捂子,放在我姐的身边,捂了整整一天,我姐才缓了过来,现在神气活现,一点毛病都没有。

自从我们回家以后,我的父亲,便不再打牌,每天起早贪黑,勤劳工作,为了挣我和我姐的奶粉钱。我父亲说,那时候我们都是喝的三鹿的奶粉,当时,那个奶粉算是好的了。

当我们出生的那一天,当他站在产房门口的那一次,他便瞬间完成了从少年郎到为人父的蜕变。没有了歌舞厅,没有了棋牌室,有了责任,也有了压力。那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少年郎,因为我们的出生,死了。

我的父亲,为了我们这个家,已经死了三次。


为了教育我们,那个喜欢大城市,渴望着大千世界的男人死了

在我十岁之前,我的父亲一直在外地和人家跑装修,每年过年才回来。而选择在我十岁那年回来,是因为,我的母亲实在撑不住了。

因为我们是女孩,而且还是两个女孩,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很是不高兴。所以,对我们也不是很上心,很多时候,都是我母亲一边忙工作,一边带我们。为了方便,我的母亲从玩具厂里拿玩具回家做。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家的灯,一直要到十二点之后才会熄掉。我的外婆,离我家不远,有时候会来帮忙,而我的奶奶,就对别人说,我母亲,肯定许了我外婆什么好处,所以我外婆跑的这么勤。人言可畏,我外婆便也不来了。只不过,当我们家没米没油的时候,经常去外婆家蹭饭。有一次,我们家里没什么钱了,父亲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寄钱过来,但是学校又要收材料费。没有办法,我母亲开了我们的零钱罐,数够了数,装了一塑料袋,让我带去学校。说要是老师问起来,就说家里就这么多钱。更别提我姐小时候体弱,三天两头的生病了,和我奶奶三天两头的吵架了。

就这样的日子,我妈熬了十年,实在熬不下去了。所以,我爸在我们十岁生日的时候,推了两辆新买的自行车,回来了。而他回来之后,我们所有的作业就由他来辅导了。毕竟,只有小学二年级学历的母亲,已经不会教已经上小学三年级的我们了。

我爸曾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他原打算再在大城市再干个几年,攒点钱,把我们都接到大城市,和我舅那样,一家三口住在一起。他说,大城市,有很多我们这个小乡村没有的,都是些新鲜好玩的玩意儿。

可是,为了我们,他没有那几年的时间了。那个喜欢大城市,渴望着大千世界的男人,因为我们的成长,死了。剩下留在小乡村,守着妻女,平淡过日子的普通男人活着。

我的父亲,为了我们这个家,已经死了三次。


为了家的完整,那个倔强,固执,脾气暴躁的老头死了。

许是因为前十几年太过劳累,身体一点一点的被消耗而不自知。我的母亲,在前年,查出了结肠癌晚期伴肝转移。用医生的话来说,还能过几年,就看我母亲的命数了。

我感觉,在那一瞬间,我的父亲,起码老了十岁。

在我的记忆里,那时候我们还小,我的父母也很年轻,脾气也是。两个人都是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要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家里的锅碗瓢盆都不知道摔了多少个了,有时候吵得全村的人都跑来我家劝架。

后来年纪大了点,稍微好了点,两个人也磨合了很多,但是一年还是会吵上好几次,只不过规模没那么大了。但是自从我妈生病了之后,我爸就变了。

他的脾气,开始变得温和。虽然嘴上有时候还是会嘟囔几句,但是,一般我妈说的话,他都按照做了,不再和我妈唱反调了。因为医生说,患这种病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好的心态,心态好,活的时间就可能久点。我的父亲,他记住了。

而我妈,现在的精神很好,没有什么可以生气的事情,我又生了个孙女让她高兴。虽然不知道还有这样多久,但是我们和我的父亲,都在为了我母亲做出努力。

所以,那个倔强,固执,脾气暴躁的老头,为了我妈的病,为了我们这个家尽可能长的完整,选择了死亡。留下的,是顺从,好说话的老头子。

我的父亲,为了我们这个家,已经死了三次。


结语:安妮·塞克顿曾说:“父亲是怎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目中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而在我心目中,我的父亲,是可以为了我们一次次和自己妥协,给予我们爱和帮助,让我们相信,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总有家人,在我们以为快要倒下的那一刻,用双手将我们扶起的那份力量,那份温暖。

我是四月,愿你一生繁花似锦。喜欢可以关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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