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海拾“遗”


乐海拾“遗”

“悲怆”(Pathetigue)是作曲家们钟爱的主题,最有名的自然是贝多芬《C小调第八号钢琴奏鸣曲(悲怆)》Op.13,以及柴可夫斯基的“天鹅之歌”:《B小调第六交响曲(悲怆)》。此篇我们介绍格林卡的《钢琴三重奏“悲怆”》中的第三乐章“广板(Largo)”。

格林卡被俄国人尊为自己的音乐之父。在俄国,格林卡的地位等同于巴赫,尽管他是比巴赫晚一个世纪的人物,便是与莫扎特相比也晚了五十年;他是跟门德尔松同一时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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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熟悉格林卡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中苏蜜月期时引进的一系列苏联黑白老电影,其中就有一部黑白的格林卡传记。具体情节已然模糊,但通过影片大家会觉得格林卡是位民族主义气息很重的爱国音乐家。在沙皇统治下农奴灰暗大环境中,格林卡的音乐总给人一种西伯利亚寒风割面的凌厉感。他的每一部作品都烙下俄罗斯民族的烙印。其实格林卡的重要作品并不多——一些器乐曲、一些歌曲和两部歌剧而已。其中最著名的当属《鲁斯兰与柳德米拉》(Russlan and Ludmilla),经常上演;而那首快节奏的序曲更是流遍了每一个爱乐者的耳朵。

俄国音乐给人的初印象是粗线条,但格林卡的《钢琴三重奏“悲怆”》却是柔美、婉妙、动人的意大利式室内乐作品。这却足以改变人们脑海中的这种“初印象”。格林卡很少写室内乐,除了自己销毁的一部中提琴奏鸣曲、一部弦乐四重奏和一部管弦乐七重奏之外;留下的只有一部弦乐四重奏、一部钢琴弦乐六重奏以及本篇所探讨的钢琴三重奏《悲怆》。室内乐是更适合表达细腻、曲折内心的曲式;对于描写暴风骤雨般的时代变迁,它显然不适合。这或许是格林卡较少创作室内乐的缘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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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三重奏(悲怆)》创作与1832年——格林卡28岁时,当时他健康亮起红灯,饮食与睡眠都再衰三竭,不得已去意大利疗养。也就是此时,格林卡学习了意大利音乐。屋漏偏逢连夜雨——情场失意,身心双重打击促成了格林卡这首以“悲怆”为标题的《钢琴三重奏》。

如果不看标题单纯去听,优美、动人的抒情似乎离“悲怆”八竿子打不着——尤其是第三乐章的“广板”,舒坦、婉转、美妙地引人入胜,内心唯有平静,哪来的“悲怆”?《悲怆》的第三乐章“广板”篇幅并不长——轮篇幅,时长只有五六分钟左右;但它有三个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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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层是渴望与倾诉。主旋律完全由小提琴弦上流出,钢琴只弹奏几个简单音符作伴奏。声音是那般感染力,能激起任何情感丰富的心弦颤动。一开始便在倾诉衷肠,几个低沉的音符直接发掘到心灵最深处,把整个心脏都剖出来捧给心上人。琴声热烈、温和、感人至深,是对光明、青春、健美、理解与同情的追寻。这像极了劳伦斯(D.H.Lawrence)和福斯特(E.M.Forester)小说中的描写:热情奔放、光彩四溢、清新纯洁的生命力,以及对灵与肉完美结合的大胆、肆意地歌颂。琴是火、是诱惑、是彻底暴露、毫不保留;是对另一颗同样火热、引起共鸣的心的渴求与相拥;是对那颗热情跳动着的心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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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层,是哀吟与哭诉。主旋律几乎与第一层雷同。提琴部分结束后,钢琴弹奏简单的几个音符,然后大提琴唱出那个旋律。大提琴音色低沉,犹如失望的叹息和可见而不可得的哀吟。旋律中已经完全失去第一层的青春热火,剩下的只有哀怨、悲伤、痛苦和绝望。明知不可能找到另一颗同样的心,却仍然对着她(他)唱完生命中最后的哀歌。琴声的凄苦、绝望;但绝不后退。没有遗憾和后悔,是一种视死如归的祭献,是固执己见的追求,是向爱着的那颗心最后一舞……正是这种执着、顽强的求索,此曲才能被叫作“悲怆”。此处的大提琴就是一颗流血的心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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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层是安慰,是结局。主旋律在这里由钢琴加以变奏,琴声悠远、飘逸,是对一颗死去的、正冷却之心的安慰。“苦绛珠魂归离恨天,病神瑛泪洒相思地”,钢琴演奏主旋律,不时被大提琴和小提琴演奏几个短促音节打断,好像是对慰藉的回答,是垂死时的忏悔与临终时的感叹。

这里推荐“鲍罗丁三重奏团”的演奏版本。鲍罗丁三重奏团(The Borodin Trio)原是前苏联的一个室内乐团,随后移居美国。团长兼小提琴家杜平斯基(R.Dubinsky)在苏联时代就是世界著名的四重奏团——鲍罗丁四重奏团(The Borodin Quartet)创始人,在乐团中演奏了三十年,直至移居美国。鲍罗丁三重奏乐团的演奏奔放不羁,将这首《悲怆》表达的淋漓尽致,令人听得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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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常说“音乐是精神避难所”;当下此刻也有人说“音乐是精神麻醉剂”。王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当你需要“过量”时,何不就此纵情放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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