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第一古寺”,为何历经千年仍香火鼎盛?

“岭南第一古寺”,为何历经千年仍香火鼎盛?

“未有羊城,先有光孝”

生活在广州的人,必定对光孝寺不会陌生。作为岭南地区历史最为悠久的古刹,光孝寺的香火向来十分鼎盛,尤其是新年到来之际,不少人都会来到此祈福,祈求新年诸事顺利。

不过,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在历史上,光孝寺曾是广州城最具精神象征的官方典仪之所。而它之所以享有如此高的政治地位,主要取决于光孝寺的佛教地位、城市区位和寺院建筑总体布局。

“岭南第一古寺”,为何历经千年仍香火鼎盛?

显赫的佛教地位

光孝寺,全称为“报恩光孝禅寺”,始建年代距今1700多年,是岭南地区年代最久远的佛教古刹。

广州民谚说:“未有羊城,先有光孝”。据《光孝寺志》载,寺址原为南越王赵建德之故宅。三国时期,吴国虞翻谪居于此,世称虞苑。东晋哀帝隆安(379)年间,罽宾国(今克什米尔)三藏法师昙摩耶舍在此弘法,信徒越来越多。

为了容纳众多信徒前来听讲,在官府和富商的支持下,昙摩耶舍在制旨寺创建大殿五间,改名“王苑朝延寺”,又称“王园寺”,并在此奉敕译经,有武当沙门慧严笔授。昙摩耶舍因此被称为光孝寺第一位开山祖师。初唐时改名为“法性寺”,六祖惠能在此削发受戒,登坛说法。南宋初年又先后改名为“报恩广孝寺”和“报恩光孝禅寺”,简称“光孝寺”,寺名沿用至今。

因为光孝寺在佛教界的重要地位和巨大影响力,建寺一千多年以来,光孝寺都受到各朝代最高统治者的重视,寺名的多次变更皆由皇帝下诏。而且,尽管位于远离政权中心的岭南,但光孝寺与历代最高统治者之间的互动却并不少见。

由于与世俗政权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广州的地方官员也常参与迎请大德高僧进驻佛寺。历代朝廷给予光孝寺的充分认可,赋予其官方寺院的色彩,巩固了其“岭南首刹”的地位。因此,光孝寺成为了广州城最具代表性的政治活动场所。


“岭南第一古寺”,为何历经千年仍香火鼎盛?


城市空间上的排他性

如今的光孝寺,坐落于广州越秀区,位于广州市的中心地带。然而,在宋代以前,光孝寺都是处于广州城的西北郊。据史料记载,其旁边即为广州最早的建城者任嚣之墓。

随着城市的扩张,宋代大规模修筑广州城,形成东城、子城、西城“三城并立”的态势,其中的西城把当时广州主要的商业区囊括在内,光孝寺即在西城的西北角。距离光孝寺东南不远处,有广州另一著名寺院“六榕寺”。清代广州城实行满汉分异,光孝寺处于驻粤八旗驻地内,其与六榕寺之间有众多旗兵的军事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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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广州佛教寺院分布图

上图为清代广州佛教寺院分布图。可以发现,在当时的广州城西北角,寺院分布密度非常低。除了光孝寺和六榕寺,并无其他小寺院的存在

为什么会如此呢?究其原因,一是因为广州城西是八旗驻地,以军事设施为主,除了这两座历史悠久的寺院,新的小寺院难以插足;二是因为这两座寺院都名声在外,加上历代文人士绅的大力推崇,因此寺内名僧云集,无论是当地居民还是外来游客,想要礼佛都会选择这两所寺院,故此小寺院在此更没有什么竞争力。

这也说明,城市中的寺院之间也存在着激烈的空间资源争夺。


“岭南第一古寺”,为何历经千年仍香火鼎盛?

大雄宝殿前广场

宽敞恢宏的总体布局

光孝寺的总体布局为廊院式,周边是廊庑环绕,中置殿宇塔阁,主体轴线上坐北向南有三进院落。

第一进为山门与天王殿之间,是一片进深约 10 米的横向狭长小院落;穿过天王殿后,进入第二进院落,院落的北端是大雄宝殿。这一进院落进深约 47米,宽约 55 米,形状接近于方形,面积达 2600 平方米,是光孝寺内最大的院落;从大雄宝殿继续北行,即到达第三进院落,这一进同样是一横向狭长的院落,进深约为 18 米,宽度与第二进院落接近。

在这三进院落,虽栽种了不少树木,但场地皆以石板硬地为主。

“岭南第一古寺”,为何历经千年仍香火鼎盛?

从地图上可以看出,光孝寺虽然占地宽广,而且寺内古木参天,但是并没有专门的寺院园林,三进院落皆以硬地为主。也就是说,光孝寺在总体布局上,为举行各种大规模的礼仪和集会提供了必要的空间条件。因此,作为广州首寺的光孝寺,成为广州城内官方大型盛典的举办之地,自然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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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雄宝殿前广场

光孝寺内最重要的建筑物是坐落在 1.4 米高石台基上的大雄宝殿,始建于东晋隆安年间。清顺治年间对大雄宝殿进行重修并扩建后,如今大雄宝殿的建筑面积达 876.93 平方米,其规模为岭南地区之最,其殿前的院落面积也达 2600 平方米,可容纳大量的人流在此聚会

因此,各种典仪举行的具体地点,可合理推测在寺内的大雄宝殿及殿前的院落广场

“岭南第一古寺”,为何历经千年仍香火鼎盛?

中国自古以来有把佛教寺院纳入官方祭祀系统、在寺内执行官方礼制的传统。自宋而清,各地都有指定的寺庙作为举行官仪之所,并且不同的祭祀功能会选择不同的寺院承接。在广州,光孝寺是仅有的获朝廷敕封的官寺,历代都是官方最高级别的礼仪之地。这种官方象征的地位,赋予了光孝寺宗教功能以外的政治功能。

那么,在光孝寺曾举行过哪些重要的政治活动呢?

在明清政权交替之际,清兵占领广州城比清军入关建立清朝晚了整整六年之久。在这期间,广州成为支持南明政权的抵抗义军的根据地。光孝寺是受明代皇帝敕封的寺院,从明代开始就承担了官方最高礼仪之所的角色,顺理成章地,明末清初一些公开的抗清复明活动,都选择在这具有明朝廷精神象征的寺院中举行。

崇祯十七年(1644)三月,李自成攻陷京师,崇祯帝殉社稷,“明末广东三忠”之一的陈子壮率缙绅千余人,在广州光孝寺成服哭临。所谓哭临,即帝后死丧,臣民集众举行哀悼仪式,到宫殿门外或灵堂哭祭;而成服,是指丧礼时人们按照与死者关系的亲疏穿上不同的丧服。可以想象当时一千余人在光孝寺大殿前广场上披麻戴孝,痛哭祭奠崇祯帝,悲愤悼国,群情激昂的场景。

在这个过程中,对光孝寺这个活动地点的选择,不仅是由于其场地开阔,更重要的是因为光孝寺本身所代表的精神涵义。光孝寺作为当时民众抗清复明的精神力量象征,激励了此后广州城上下乃至整个岭南地区,进行长达数十年的艰苦卓绝的抗清斗争。

“岭南第一古寺”,为何历经千年仍香火鼎盛?

由于寺院所代表的正义和正统的精神内涵,虽然在明末清初光孝寺作为抗清复明的精神象征,但

到了清朝统治稳定之后,光孝寺又化身为具有清朝廷象征的祝圣保庶场所

清康熙四十四年广州府花县官员施允中所撰《重修鹫岭古寺碑》中叙述道:“于岭南省会则有光孝寺,大鉴瘗yì发之铁塔犹存。然则建都立国,必先选一佛地,为祝圣保庶之所大系也!夫如是,夫何怪乎花邑之有鹫岭寺者哉……一旦来守是邦,时振教化应必瞻想圣容,虽去万余里,不能骏奔趋走相随,完鹫之行亦得于鹫岭寺之晨钟暮鼓。稍抒微诚,其在斯欤!”。

言下之意,一个重要的城市,必然会选取一所佛教寺院,在施行教化的同时,一方面祝厘颂圣,遥遥向朝廷表达忠心;另一方面,祈祷国泰民安

明天启二年(1622)王安舜所撰《光孝禅寺革除花卉供应碑记》中记载,在明代每有大节日,文武官员均到此集会祝厘颂圣,所有费用均由寺出,连官场摆设的花木,亦要由光孝寺供应。后幸因京中有人向代理广州府说情,才免去光孝寺为一府两县供应花卉的繁重差役。此碑在《光孝寺志》中录有全文。由此可见,在明代光孝寺已经是广州城内的官方祝厘颂圣典仪的场所。光孝寺的这种官方地位,一直延续到清代。

从光孝寺中发生的各种政治活动表明,寺院在城市中是一个带有精神象征涵义的场域。这种精神象征涵义在政权更替之时和统治稳定期间,分别具有不同的内容和表现。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光孝寺历经千年仍享有如此鼎盛的香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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