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白話《三國志》第1章:東漢末年天下大亂 諸侯林立董卓篡權
吳王欲伐荊,告其左右曰:“敢有諫者死!”舍人有少孺子,欲諫不敢,則懷丸操彈,遊於後園,露沾其衣,如是者三旦。吳王曰:“子來,何苦沾衣如此?”對曰:“園中有樹,其上有蟬,蟬高居悲鳴飲露,不知螳螂在其後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蟬,而不知黃雀在其旁也;黃雀延頸,欲啄螳螂,而不知彈丸在其下也。此三者皆務欲得其前利,而不顧其後之患也。”吳王曰:“善哉!”乃罷其兵。
—— 漢·劉向《說苑·第九卷·正諫》
明代楊慎詞雲: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這也是小說《三國演義》(毛本)的開篇詞。但是小說畢竟不是正史,從今天開始,筆者將主要依據西晉史家陳壽編撰的《三國志》為藍本,輔以相關史料和多年研讀歷史的心得體會,開講“三國”。
我並非科普式的在此普及三國的歷史知識,也沒必要。而是化繁就簡,年經事緯,夾敘夾議,在客觀史實的基礎之上,也客觀冷靜的敘述、論證,既不誇大,也不隱諱,希望給予大家一個全新的三國史閱讀體驗。
一本《三國志》幾十萬言,記載了近百年的斷代史,可是讀它的人應該並不多。且聽我“真三國,不戲說”,以一個自由學者的視角與筆觸,帶您再度走進那個英雄輩出令人難忘的風雲時代。
當然,本人才疏學淺,亦作為一家之言難免有錯漏、偏頗之處,還請粉絲、讀者朋友們不吝賜教。
名正言順的“三國”時代,史學上定義於魏文帝曹丕廢漢獻帝劉協,建立曹魏政權(公元220年),而後蜀漢劉備、東吳孫權各自稱帝、稱王。
然而,硬說三國開始於曹丕,誰都不會同意。原因就在於,早在曹丕代漢之數十年前的大漢王朝,就已經名存實亡(以黃巾起義爆發為標誌),群雄逐鹿,曹、孫、劉三方已經閃亮登場了。因此,講三國就不能不首先聊一聊東漢的衰敗。
01 戚宦之爭
話說昔年漢高祖劉邦斬蛇起義,推翻秦朝,又戰勝項羽之後,建立了大漢。西漢經“文景之治”、漢武帝開疆拓土、“昭宣中興”二百餘年後,為王莽所篡。
新莽末年,爆發綠林赤眉起義,漢朝宗室劉秀趁勢而起。公元25年,劉秀稱帝,定都洛陽,延續“漢”的國祚,史稱東漢。
東漢到了明帝、章帝在位期間,王朝進入鼎盛時期,史稱“明章之治”。 到了漢章帝之後,太后稱制、外戚干政,日益囂張跋扈,幼君多借助宦官協助才能親政,史稱“戚宦之爭”。
東漢永元四年(公元92年),年僅10歲的漢和帝繼位數年之後,就利用宦官勢力一舉擊垮了掌權的竇太后,及竇憲兄弟外戚集團。此後,宦官直接參與朝政,這便是東漢中後期宦官干政的開始。
東漢的14個皇帝,除光武帝劉秀外,幾乎都是“少年得志” 。《後漢書》中記載,自漢和帝以來即位時最年長的少帝不過17歲(還被董卓廢掉了),如安帝、順帝、質帝、衝帝等等,都是幼年繼位,最“年輕”的殤帝劉隆不過100多天(也一歲就夭折)!
一幫乳臭未乾的孩子,焉能君臨天下?權力自然就落到了親朋(外戚)、好友(宦官)的手裡。自古以來,外戚與太監干預朝政,天下就從來沒有太平過,更何況東漢幾十年如一日地“貫徹”這一基本國策?
至東漢末年,朝政日益衰敗,宦官與外戚爭鬥亦愈烈。在地方上,各級官吏、大地主、豪強勢力兼併土地,壓榨民脂民膏。加之連年天災,“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終於在光和七年(184年)正月,黃巾起義爆發。
02 改刺史、置州牧
漢靈帝中平五年(公元188年),時任太常的江夏人劉焉看到天下大亂,盜賊四起,向朝廷建議: “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輕,既不能禁,且用非其人,以致離叛。宜改置牧伯,選清名重臣以居其任。 ”
簡單地說,就是要從中央選派要員加強對地方的領導,並擴大地方官的權力,使其能夠更加有力地平定各地的叛亂。 這個建議被採納, 劉焉也親自出任益州牧。這一《三國演義》中並未提及的政策卻大大影響了後世幾十年的風雲歷史。
東漢末年是個腐敗透頂的時代。自“桓、靈以來”,不但宦官禍國,朝廷還公開賣官,連公卿這樣的官職也一千萬、八百萬地明碼標價童叟無欺,一時拿不出錢的話甚至還可以賒欠!這樣的官員上了臺,除了拼命“賺錢”外還能幹什麼?這樣的朝代不滅亡才怪。
但仔細地分析一下,它的滅亡卻不是“秦朝方式” ,即亡於風起雲湧的農民起義,連黃巾大起義也未能將其顛覆;而是“周朝方式” ,即亡於地方官(諸侯)的反叛不臣。
自董卓篡權開始,還有誰對朝廷真正忠誠過?究其原因,劉焉“改刺史、置州牧”之建言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中央要員下派地方,手中有了相當的權力,對付黃巾當然更加靈活有力,那麼反過來對付中央呢?
當時,所謂的朝廷不過是一群婦女兒童和殘疾人(這麼稱呼宦官夠客氣了吧),諸如太常劉焉(益州牧),太僕黃琬(豫州牧),宗正劉虞(幽州牧)本來就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 更何況現在已經山高皇帝遠?
這個政策的施行,實際上把東漢由中央集權變成了諸侯分封。這也就是東漢末年諸侯林立,群雄並起的直接原因。而此時,外戚與宦官之間的“狗咬狗”也愈演愈烈。中平六年,靈帝崩,少帝劉辯以17歲的“高齡”繼位。
外戚大將軍何進(劉辯之母何皇后的哥哥)與司隸校尉袁紹等人計議誅殺宦官“十常侍”(東漢靈帝時操縱政權的張讓、趙忠、夏惲、郭勝、孫璋、畢嵐、慄嵩、段珪、高望、張恭、韓悝、宋典十二個宦官。他們都任職中常侍),卻又不聽陳琳、曹操的勸告執意召董卓帶兵進京。
03 董卓進京
董卓是當時的涼州邊防軍悍將, “膂力過人,雙帶兩鞬,左右馳射,為羌胡所畏”,因戰功拜前將軍。因為疑慮他擁兵自重,朝廷此前屢次要升遷他為少府(相當於財政部長,九卿之一),幷州牧,來個明升暗降,但他都推辭掉了。這次看樣子是個苦差事,他能高高興興地來嗎?
董卓真的來了,但何進卻失算了。這個大將軍實在太廢物,還沒等到董卓的兵馬,就因密謀洩露引火燒身,自己反被“殘疾人”騙進宮中給殺掉了。
袁紹、袁術等人一看,哪裡肯甘休,當即便帶領手下進攻皇宮,要完成何大將軍的“遺志” 。宦官們見勢不妙,連忙劫持了少帝和陳留王劉協(就是後來的漢獻帝,當時只有9歲)逃跑。
董卓在路上看到城中火起,匆忙趕來,正和逃難的少帝、獻帝撞上。少帝看到董卓的大軍,嚇得只是哇哇大哭,倒是9歲的劉協侃侃而談,提及城中的禍亂。17歲的大哥哥還不如9歲的娃娃,也難怪被人看不起,後來倒了黴。
《後漢書·獻帝紀》記曰:卓與帝語,語不可。乃更與陳留王語,問禍亂由起。王答,自初至終,無所遺失。卓大喜,乃有廢立意。
外戚、宦官勢力兩敗俱傷,董卓這樣的野心家當然要混水摸魚。然而,他來得匆忙,隨身的兵馬只有三千, 於是他在大家的眼皮底下演出了一幕瞞天過海的大戲。他先在洛陽城裡紮了一個大軍營,夜裡把自己的人馬偷偷調出洛陽,白天再堂而皇之地調進洛陽。
就這樣,這個把戲重複了四五天竟無人發覺。大家看到董卓的大軍源源不斷開進來,洛陽城中哪個還敢抗拒?何進的部將群龍無首也只好投靠了董卓,驍將呂布殺掉執金吾丁原後也歸降了董卓。
裴松之引《九州春秋》注曰:卓初入洛陽,步騎不過三千,自嫌兵少,不為遠近所服;率四五日,輒夜遣兵出四城門,明日陳旌鼓而入,宣言云“西兵復入至洛中”。人不覺,謂卓兵不可勝數。
04 廢立漢獻帝
董卓大權獨攬,官職也蹭蹭的往上漲,太尉、相國,還來了個“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自比蕭何。看著少帝窩囊,就廢為弘農王。
中平六年(189年)九月,立陳留王劉協為帝,是為漢獻帝。後來,大概是因為大老粗看窩囊廢,越看越彆扭,乾脆就把少帝劉辯殺掉了。董卓廢長立幼,標誌著漢朝的權威徹底被摧毀。這樣看來,《三國演義》也以何進、董卓的事開頭是很有道理的。從此,各地諸侯對東漢的中央朝廷不再有任何實質上的尊敬和服從了。
後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也好, 叫嚷著“安漢興劉”的劉備也罷,都是在利用“忠君”的口號來獲取實際的利益。挾天子以令諸侯,挾天子是手段,令諸侯是目的;安漢興劉,安的是哪裡的漢,興的又是誰家的劉?
不過,董卓也是陰錯陽差的過了一把權臣的癮,禍亂京師的始作俑者還要算在袁紹的頭上。因為是袁紹建議何進招董卓帶兵入京的,幹什麼?就為了殺幾個太監。曹操當時就反對,並嘲笑他小題大做。大概也從此看清楚了袁紹這個人,根本就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繡花枕頭。
《三國志·武帝紀》記曰:靈帝崩,太子即位,太后臨朝。大將軍何進與袁紹謀誅宦官,太后不聽。進乃召董卓,欲以脅太后,卓未至而進見殺。卓到,廢帝為弘農王而立獻帝,京都大亂。
裴松之引《魏書》注曰:太祖(曹操)聞而笑之曰:“閹豎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當假之權寵,使至於此。既治其罪,當誅元惡,一獄吏足矣,何必紛紛召外將乎?欲盡誅之,事必宣露,吾見其敗也。”
董卓就是個西北軍閥,老粗一個,到了天子腳下也幹不了細活。看到洛陽城中富庶,就放縱士兵搶劫,當上了強盜頭子。搶完活人搶死人,何太后下葬不久,董卓連陪葬的寶貝也席捲一空。 “又奸亂公主,妻略宮人,虐刑濫罰,睚眥必死” , 搞得人人自危。
他還看洛陽及長安皇宮裡的銅人不順眼,就沒收了兩京全部的銅人銅馬,並拿它們當原料粗製濫造銅錢。一來引發了通貨膨脹,一石穀子能賣到數萬銅錢;二來這樣粗製濫造的貨幣又不好用,天下當然是怨聲載道了。
董卓也知道大家都痛恨權臣、宦官濫殺忠良,雖然胡作非為,卻也裝模作樣地禮賢下士, 大力提拔了一些名士大儒,而他自己的心腹卻並沒有誰佔據要職。不過那些名士講的“仁義道德”董卓當然聽不進去,只不過拿他們當做朝堂之上的擺設。
袁紹早已經和他翻臉,他也不計前嫌,拜袁紹為渤海太守 (兼司隸校尉),又封袁術為後將軍,曹操為驍騎校尉。可是,誰願意為了這樣的虛名而跟著一個“虐刑濫罰,睚眥必死” 的人混在一起?袁氏兄弟、曹操先後逃之夭夭,曹操還留下了一段 “捉放曹” 的精彩故事。
05 “捉放曹”
《三國演義》中說曹操刺殺董卓未遂(“孟德獻刀”),在逃離都城返回鄉里的途中,被陳宮抓了,因陳宮仰慕曹操又給放了,兩人結伴經過中牟縣曹父義兄呂伯奢家,因懷疑呂伯奢家人要謀害自己而殺死了呂伯奢及其家人。
陳壽《三國志》記載:“卓表太祖為驍騎校尉,欲與計事。太祖乃變易姓名,間行東歸。出關,過中牟,為亭長所疑,執詣縣,邑中或竊識之,為請得解。”
壓根就沒有呂伯奢這個人,也沒有陳宮出現。只是說在中牟縣遇到了一個熟人,有驚無險。而且曹操逃跑也不是因為行刺董卓未遂,是因為不接受董卓的封賞而離開的,所以曹操沒必要殺人滅口。
裴松之引《魏略》注曰:太祖以卓終必覆敗,遂不就拜,逃歸鄉里。從數騎過故人成皋呂伯奢;伯奢不在,其子與賓客共劫太祖,取馬及物,太祖手刃擊殺數人。
這裡有呂伯奢,但呂伯奢不在家,是他兒子和一夥人要搶劫曹操,這算正當防衛,沒什麼不仁不義可言。而且,同樣也沒有陳宮什麼事,曹操此時並不認識陳宮。
《世語》則記載:“太祖過伯奢,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備賓主禮,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圖己,手劍夜殺八人而去。”
另外,孫盛《雜記》記曰:太祖聞其食器聲,以為圖己,遂夜殺之。既而悽愴曰:“寧我負人,毋人負我!”遂行。
我想,羅貫中大概就是依據《世語》和孫盛的記載,發揮想象力,將這事兒進行了雜糅加工,並杜撰了一句曹操的驚世名言:
“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從此,奠定了曹操的“奸雄”形象。06 討伐董卓
卻說天下的諸侯對董卓心存不滿, “多欲起兵討卓者” 。這時,東郡太守喬瑁就偽造了朝廷三公(還留在洛陽)給各地諸侯的書信,歷數董卓的罪行,並稱“見逼迫,無以自救,企望義兵,解國患難。 ”這下子,大家有了理由,名正言順地迅速組成了一票討伐董卓的盟軍。
初平元年(公元190年)春,關東諸侯結成聯盟起兵討伐董卓,並推舉四世三公,聲名顯赫的袁紹為盟主。
參與者主要有(即演義裡所謂的“十八鎮諸侯”):河內太守王匡,冀州牧韓馥,後將軍袁術、豫州刺史孔伷,兗州刺史劉岱,陳留太守張邈及其弟廣陵太守張超,山陽太守袁遺,北海太守孔融,白馬將軍公孫瓚,濟北相鮑信等人,也算是人才濟濟,共有約十餘萬兵馬。
可是,以上這些人基本上都是來湊熱鬧的,只有曹操和孫堅(時為長沙太守)跟董卓幹了一仗(《三國演義》中“三英戰呂布”雖然寫得精彩,但遺憾的很,劉關張並未參與會盟)。
《三國志·武帝紀》開篇就寫道:太祖少機警,有權數,而任俠放蕩,不治行業,故世人未之奇也。惟梁國橋玄、南陽何顒異焉。玄謂太祖曰:“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渤海太守的官職實在是太小了,做不了盟主。於是,袁紹自封車騎將軍,並以朝廷的名義授予其他人官職。可是,這幫人拜將封官以後,覺得董卓的兵力還很強大,誰也不敢主動進攻,也包括袁紹。
《三國志·董二袁劉傳》記載:進遣騎都尉鮑信所在募兵,適至,信謂紹曰:“卓擁強兵,有異志,今不早圖,將為所制;及其初至疲勞,襲之可禽也。”紹畏卓,不敢發。
07 西遷長安
董卓聽說袁紹帶頭造反,先殺光了尚在洛陽城中袁紹的親戚,後召集群臣商議對策,擺出了一副要大舉發兵征討的樣子。
然而尚書鄭泰告訴他,諸侯們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袁紹公卿子弟,紈絝膏粱;張邈東平長者,糊塗迂腐;孔伷清談高論,紙上談兵,打起仗來全都不是您董相國的對手。為了這樣的一群廢物出征,不是太掉價了嗎?不過西方的羌人彪悍善戰,不可不防。
客觀地說,鄭泰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後來聯軍果然因為內部不和勾心鬥角,一塌糊塗。不過作為忠於東漢的大臣(後來和荀攸等人還有密謀刺殺董卓之舉),他的這一番話其實是想誘導董卓上當,疏忽對諸侯的防範。不過,他最大的錯誤就是,都說對了(尤其是盟主袁紹,實乃草包一個)。
當時董卓看到諸侯們人多勢眾,也有些心虛。於是,順水推舟“聽從”了建議。但還是擔心不敵,也不顧大家反對就召集、脅迫皇帝和大臣們遷都長安。有人勸阻,殺!
臨走之前,又把洛陽洗劫了一番。對有錢人捏造罪名殺人越貨,然後強行命令洛陽的幾百萬人遷往長安。宮廟,官府,民宅,通通燒燬。方圓兩百里之內,雞犬不留。
而後,又幹了一次盜墓的勾當,把過去的皇帝大臣陵墓洗劫一空,大發了一筆橫財後溜之大吉。然而,董卓窮兇極惡的這一“遷都” ,諸侯中終於有人把他看透了,——董卓,紙老虎耳,而且做賊心虛!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後來叱吒風雲的魏武帝——曹操。
08 “亂世英雄”曹阿瞞
曹操正式登場,成為漢末群雄之一,雖然此時的曹阿瞞還不值一提。對於曹操後世有“英雄”和“奸雄”的區別評價。其實,當時的著名人物評論家許劭就已經評價過了。據說,他每月都要對當時人物進行一次品評,人稱為“月旦評”。
《後漢書·許劭傳》記載:曹操微時,常卑辭厚禮,求為己目。劭鄙其人而不肯對,操乃伺隙脅劭,動不得已,曰:“君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
裴松之引《雜記》注曰:(曹操)嘗問許子將(許劭):“我何如人?”子將不答。固問之,子將曰:“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太祖大笑。
《三國演義》採用了後一種說法。且說曹操從洛陽隱姓埋名逃回故鄉後,招兵買馬有了五千多人。聯軍會盟後,他就帶著人馬來了,袁紹封了他一個奮武將軍的頭銜。《三國志》記曰:太祖至陳留,散家財,合義兵,將以誅卓。冬十二月,始起兵於己吾,是歲中平六年也。太祖行奮武將軍。
當然了,奮武將軍當然比不了車騎將軍,不少人看袁紹兵強馬壯,且袁家門生故吏遍天下,“十八鎮諸侯”皆視袁紹為“亂世之英雄”。唯有鮑信,仰慕曹操的才能,對曹操說: “不世之才,能撥亂反正的人,就是你呀。如果不是這樣的人,雖然一時強盛終究難逃滅亡(指袁紹) ,你才是天下的希望! ”
鮑信也是一個有遠大志向的人,沉著剛毅有謀略。他也看出袁紹非成大事之人,次年,也就是初平二年(191年),袁紹就脅迫韓馥,巧取豪奪了冀州。
鮑信後來又對曹操說:“現在奸臣乘機出來顛覆皇室,英雄豪傑憤然對抗,而天下響應的原因,是因為大義所在,現在袁紹當盟主,利用權利為己謀私,看來將要發生變亂,另一個董卓就要產生了。如果我們對抗他,恐怕力不從心,如果跟他同流合汙,那又怎麼說得過去?不如現在待在黃河以南,靜觀其變。”曹操深表贊同。之後,曹操在鮑信的支持與幫助之下取得了兗州根據地。此為後話。
09 道不同,不相與謀
且說董卓西逃,而且是焚燬洛陽而走,這就是肉包子打狗呀!盟軍應該一鼓作氣窮追不捨痛打落水狗吧?不然,袁紹等人還是懼怕, 誰也不敢追擊,曹操極力勸說也無濟於事,沒辦法,人微言輕啊!
後來,曹操急了: “興兵除暴,大家都已經來了,還有什麼可疑慮的?如果董卓聽到我們起事,挾天子據險要舉兵東下來爭鋒,實在是不能輕視;現在將洛陽付之一炬,綁架天子公卿後西逃長安,一副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覆亡在即,一戰可定,機不可失呀! ”
還是對牛彈了一遍琴,曹操無奈,只得帶著自己的五千人馬就向西追了去。唯有曹操的好友張邈派部將衛茲相助。追擊到滎陽,遇到了董卓部下徐榮的軍隊。
一場遭遇戰後,終因寡不敵眾而被打敗, “士卒死傷甚多” 。曹操本人都中了冷箭,馬被射死。關鍵時刻,曹操的族弟曹洪把自己的坐騎讓給了曹操,並大義凜然的稱: “天下可以無洪,不可以無公” 。曹操終於逃脫。
徐榮看到曹操人馬雖然不多,但也“力戰盡日” ,判斷屯兵酸棗的盟軍不會好對付,也沒有反戈一擊。
曹操浴血奮戰的同時,在酸棗(今河南延津)的十萬聯軍在幹什麼呢?——竟然是舉杯把盞,公款吃喝。什麼國賊董卓、忠君報國早就被手上的杜康老兄代替了。
曹操從前線回來,走進杯盤狼藉的聯軍大帳,氣憤,失望,灰心,百感交集,當即痛斥這些打著飽嗝的傢伙: “諸位號稱義兵,卻滿腹狐疑,無所事事而坐失良機,真是令人失望!你們不覺得羞恥嗎!”
《三國志·武帝紀》記曰:太祖責讓之,因為謀曰:“諸君聽吾計,使勃海引河內之兵臨孟津,酸棗諸將守成皋,據敖倉,塞轘轅、太谷,全制其險;使袁將軍率南陽之軍軍丹、析,入武關,以震三輔;皆高壘深壁,勿與戰,益為疑兵,示天下形勢,以順誅逆,可立定也。今兵以義動,持疑而不進,失天下之望,竊為諸君恥之!”邈等不能用。
曹操這番話其實也是一套軍事部署,初步顯露出了他的軍事才能和拳拳報國之心,然而,道不同不相與謀。喝得醉醺醺的那些大佬們,哪裡能聽得進這些,頂多在酒精的作用下表示了點臉紅。盟軍就這樣虎頭蛇尾,真可謂不戰自潰。此後,討伐董卓是假,爾虞我詐是真。
這樣的失敗,是無法從外部來尋找原因的,原因只能在內部。盟軍雖然人多勢眾,但並沒有同心同德一致對外,諸侯皆各懷異心,遷延時日,保存實力。酸棗糧盡後,聯軍即作鳥獸散,一場討伐不了了之。
比如,冀州牧韓馥負責供應糧草,就擔心袁紹危及自己的地位。
此前,袁紹與董卓決裂,逃往渤海,被董卓封為渤海太守,受韓馥節制。如今袁紹當了盟主,還自立為車騎將軍,就對他的命令陽奉陰違,暗中拖後腿,扣著軍需糧草不發 。
袁紹本人又是個好謀無決的傢伙,只不過因為袁家的名聲才當上了盟主。盟軍的許多人,也是因為平時受到袁家的照顧才湊集來的,顧及的本來也只是哥們義氣。老大氣短,軍糧短缺,眾人又不可能齊心協力,哪裡還會為那個9歲的小皇帝赴湯蹈火呢?曹操的一番苦心,——也只能是付諸東流了。
然而,歷史的大勢往往就是如此,後來者居上。本章作為拙文集開篇第一回,文首我引用了一段“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故事,寓意明顯,因為,後來者之後還有後來者。
三國的歷史即是以東漢末年天下大亂,諸侯林立,董卓篡權為發端。然而,蠢貨董卓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前奏。自此,群雄逐鹿,三國紛爭的大戲鳴鑼開演了!
“三國英雄千載矣,開勝依然如故。”列位看官莫急,且聽我娓娓道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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