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缺“古人”,缺“日子”

我們不缺“古人”,缺“日子”

古人的日子,妙不在“古人”,而在“日子”。中國文化,若古人通“文”,那日子曰“化”。

何為“化”?365天的尋常日子,時間的力量才是“化”。中醫講“消”與“化”不同,牙齒和胃把食物磨碎了為“消”;而食物通過小腸吸收化為人體精微氣血的過程叫“化”。

日本人評價中國文化最牛的一個詞,就是“化”——無論你是何方妖魔鬼怪,中國人都用時間把你“化”掉,然後融入成大文明的一部分。

說到底,“文”是知識,而“化”是時間的美學——即日子,即日常。

古人的文“化”肯定不是“儀式表演”——淺薄的穿件旗袍參加個1小時活動、穿個漢服集體做一次2小時祭孔拜師典禮、漢服底下還遮掩著不相稱的皮鞋腰帶;

古人的文“化”肯定也不是“面子擺設”——大老闆的辦公室放半屋子的好貴好貴的黃花梨硬木傢俱,桌上擺著好貴好貴的天目釉兔毫盞茶具,然後客人來了,好,一人一個一次性紙杯泡茶,還是覺得這個方便,更諷刺的是再僱清潔阿姨把茶具落的灰土擦一遍,當品位的擺設。

古人的文“化”甚至不是“像古人一樣生活”——我們回不到古代,只能活在當下。“車慢、船慢、寫信慢”的日子很好,可你真慢悠悠寫紙信溝通客戶急事,黃花菜早涼了。

甚至《紅樓夢》裡那些“茉莉粉”天然化妝品,我們覺得古人好美啊,好養生啊,然而真正做化妝品的朋友告訴我——你真拿茉莉花擦成的粉什麼都不添加就往臉上塗……嗯,那絕對是“擦了像沒擦一樣自然哎~~”,下半句話是——什麼24小時控油啊遮瑕啊你就別想了,古人的化妝品是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用的,不能曬太陽時時勤補妝,像咱們這種需要穿著高跟鞋見客戶8小時趕文案不脫妝的2019年苦命女人,你就死了古人“茉莉粉”的心吧。

那麼,古人的日子到底是什麼?我們既然回不去,又到底在追什麼?

我們不缺“古人”,缺“日子”

古人對一筆一墨很在乎——墨團團中黑團團,黑團團中天地寬。毛筆用禿了,還要建“筆冢”;墨、硯皆是老的好,吳昌碩把一方日用小硯磨穿了,還捨不得扔,作詩自嘲;甚至是往硯臺裡滴水的容器,也有講究,做成“硯滴”,又覺得這個名字不夠雅,有口的叫“水注”,沒嘴的叫“水丞”。一塊上好的松煙墨從爺爺傳到父親,父親也捨不得用又傳給孫子,曾幾何時是中國人的常態。

古人對一紙一書很珍惜——敬字惜紙,倉頡造字“天雨粟、夜鬼哭”,古人認為沾了字的紙既有靈性,寫壞不要的廢紙,也要建“惜字塔”、“焚字爐”才可燒掉,不能亂扔;百年以上無廢紙,別說是雕版印刷的古籍善本,就是古籍片書殘葉,亦稀若珍寶。

依然是莊子這個老頭,講“物物而不物於物”。何解?“物物”,第一個“物”是動詞,第二個“物”是名詞,就是駕馭外物(物慾),而不為外物(物慾)所驅使。

古人並不是說過日子不可有物慾,而是說日常用物要合理,不能反過來被物慾所驅使。

一蔬一飯,

一桌一椅,

一節一氣,

一壺一杯……

把這些古人的物質文化與精神文化拆散了,打成每年365個碎片,按照節氣時間編排到365個“日子”對應裡,就是《古人的日子》。

揚之水與廉萍老師聯袂的《古人的日子》日曆出到第三年,依然是揚之水先生釋物,廉萍老師讀詩。365個日子,365個古人的日常,如“碎銀子”般攢到第三年,小“日子”卻微言大義,分量早已超過了一本普通日曆。

讀廉萍老師後記,得知揚之水先生因為集中精力趕寫《中國古代金銀器史》,整天溺於黃白之物不能自拔。能分出精力來,把中國古代的物質文化配同廉萍老師解詩的精神文化,合二為一“化”到每年365個“日子”裡,實屬不易。

說到底,《古人的日子》,就是一本日曆版的《中國古代物質與精神文化史》。

喝普洱茶的人都知道,陳年又上好的老茶頭,有“碎銀子”之美稱——壺中放上幾粒,醇厚入湯又醉人如酒,尋常日子可以泡一個下午而不減其色,滋味甚至勝過樣子好看卻不紮實的宮廷普洱。而這每年365個古人“物物”的日常,就如同散落在我們日子裡的365塊碎銀子,翻開日曆,隨便撿起一塊,讀可清目,滿口生香。

願你2020(庚子年)的365個日子,

有古人365塊“碎銀子”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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