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田立禾侃相声|知识·7.谈“快、帅、怪、卖”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哪,咱谈谈相声业内流行的一句口谚,就是口头谚语,“快、帅、怪、卖”,说相声演员大红大紫,响大名,必须占“快、帅、怪、卖”几个字,我认为这四个字,都有独立性,又有内在的联系,前辈老先生还说,“不占一帅,必占一怪。”看来相声演员的成功,“帅”和“怪”占一个字就行,是不是这样呢,下边儿,我把“快、帅、怪、卖”分开谈。

先谈这个“怪”字,“怪”就是奇异,异乎寻常的意思,相声演员,形象怪的,老前辈,万人迷李德钖先生,我没见过,没见过本人,见过他的照片,过去就在天津市北马路北海楼商场那,挂着,后来侯宝林先生花钱买去,捐给了北京艺术博物馆,我在博物馆参观的时候,这是一九五九年,见过万人迷的照片,长脸、高颧骨、大眼睛、通关鼻梁儿,绷着脸,没有一丝笑容,相貌冷峻,跟他合作的,周德山师爷呢,外号儿叫周蛤蟆,中上等身材,胖,面部呢,眼睛小,大嘴岔儿,笑容可掬,这二位往台上这么一站,一庄一谐,妙趣天然;再有一高一矮,小立本,小立本是康立本的徒弟,原来的名字叫李锦田,是侏儒,他的捧哏的杨海荃呢,是剃着光头的老人,一老一小,一高一矮,一上台就吸引观众的眼球儿;长得怪的,德字辈的前辈,李瑞峰先生,据说,双眼皮儿啊,长下边儿啦,说相声时候撇唇咧嘴,摇头晃脑;还有比我长一辈的师叔,杨文华先生,光头,扇风耳朵,两只小圆眼睛儿,雷公嘴儿,就是上嘴唇哪,人中底下肉稍微多一点儿;再有,于堃江、焦少海,往台上一站,还没说了,观众就笑得不行了,不用说观众,连跟他一场的演员,有时候都忍不住笑,这几位前辈呢,我没有见过,都是跟他合作过的先生们,像冯立铎呀,李洁尘哪,耿雅林,几位,跟我说的。再有呢,身材高,而特别消瘦的,马三立老师;又肥又胖喜眉笑眼的,李嘉存;一胖一瘦,如果这演员配搭起来,能够有轰动的效应。姜昆和李文华,是不是够占这怪字?他们取得的成功全凭捧逗的一丑一俊、一老一小、一胖一瘦或者是异乎常人的形象吗?相貌和体型的怪,只能加深观众的印象,取悦于一时,他们的成功是凭借着艺术的实力和多年的勤学苦练,多年的舞台实践,形体相貌的怪,不过是块敲门砖,如果演员没有深厚的艺术造诣,光凭怪吸引观众,早晚有一天观众看腻了,就会被抛弃。

还有的相声演员,长相啊,不怪,因为节目中的人物,故意的扮怪,扮丑,传统相声《训徒》中的徒弟,故意的扮成个傻子,弱智,成年人,一上场戴着个红兜兜;还有仨人新相声,《三厢情愿》中的逗哏的,这个男人呢,扮孕妇;群口相声《请接收我的吻》也是男扮女,还是个弱智,因为是“近亲结婚的产物”,这样的段子,一出场掌声笑声不断,可是逐渐的降温,因为活里的包袱儿,就是笑料不多,这个,就不成了,光凭着出洋相,找噱头,以怪取胜,取胜于一时,连一场都难保。

再有演员面部表情丰富,比如说,眼球儿的自由转动,上下左右的旋转,还能做青白眼,学盲人,等等,有的人,比如京剧的花旦演员,得经过特殊训练,有的人不用练,天赋,是与生俱来的,还有面部肌肉颤动,有的演员用舌头能舔自己的鼻子,把俩耳朵塞到耳朵眼儿里头,白全福先生就有这种特异功能,这种出洋相,又叫“怪相儿”,我认为这属于滑稽,这些个“怪相儿”放到段子里他有内心的依据和人物要求,那就更好了。我记得常宝霆白全福二位有个新段子,《一枝新花》,就利用了这个特长,这个段子呢,拍了纪录片儿了(即《笑》),在全国播放,引起很好的效果。我还见过两位演员声音怪,一个是我的师兄刘宝瑞先生,声音特殊,他那个《珍珠翡翠白玉汤》,他说这单口笑话儿,声音与众不同,“‘先父,听徐达老太师讲过,这珍珠翡翠白玉汤里边儿有凤髓龙肝、交梨火枣,九蒸九曝,才能制成此汤,今日我辈亲尝此汤,真乃祖德非浅。’这不倒霉催的吗?”他这种声音,当然我模仿的不像啊,他有个性,刘宝瑞先生成名之后,很多业余演员争相效仿,出来一群模仿秀,五十年代末,中央广播电台招收学员,演单口相声,上台演呢,刘宝瑞老师呢,坐底下听啊,现在的话说吧,评委啊,一会儿上来一位,一拍这木头儿,念书词儿啊,“远看忽忽悠悠,近看飘飘摇摇。”像刘宝瑞的声音,刘宝瑞乐了,哎,有意思,这学我,第二个一上来呢,《连升三级》,“这张好古啊。”刘宝瑞一听,还是学他,一皱眉,第三个儿,再上来,“这珍珠翡翠白玉汤啊”,刘宝瑞先生在底下说:“这哄秧子啦!”哄秧子是什么呀?北京土话,就是起哄,开玩笑了,他反对人家这样模仿,学他的声音,刘宝瑞的成功,是多年的艺术积累,他这个《珍珠翡翠白玉汤》、《连升三级》,这些个段子,内容好,和他的舞台调度、人物的内心,形体、语言、包袱儿的尺寸,综合到位,声音清脆,口齿伶俐,跟这分不开的。

还有一位,张宝茹师兄,相貌怪,声音更怪,在台上说相声,声音像哭,“就拿我们这相声来说吧”他这味儿,这种声音,说一段儿,他这么说照样儿有听众,有观众,有他的观众群,他嘴里功夫好,包袱儿准确到位,比方说,《吃元宵》,他演的本子呢,来自马三立老师,表演的基本是宗着马老师的,可他说到圣人、子路、颜回吃完了元宵,圣人扔到桌儿上一个制钱儿,爷儿仨扭头就走,伙计一看这钱不对,应当呢,给十个制钱儿,伙计把爷儿仨给拦住了,这儿还多了一个包袱儿,伙计说:“三位,别走,钱不对。”圣人一回头:“还找我们多少钱?”“啊?”张宝茹先生独有的,他加的这包袱儿,很恰当,另外他的《批讲电影》、《服务态度》、《借钱》、《精打细算》这些个新段子都有自己的风格,另外他的《师傅经》、《家庭论》、《娃娃哥哥》反映了天津的风土人情,和地域文化特色,斯人已逝,可惜没有留下音像资料,只有《说梦》这个小段儿,中央广播电台曾录制、播放过。

再有表演技法上异乎寻常的,马三立老师,他的段子有时候语言重复,这也违反常规,重复,说行话叫什么,叫重纲,倒话,这个犯忌,可马老师就打破了这个禁忌,我理解语言重复一个是显得自然,不像背台词儿,再有铺垫的更瓷实,包袱儿响的更透,再有呢,用重复,是使用了偷换概念的手法,抖包袱儿,他真是一个驾驭语言,化腐朽为神奇的艺术大师。

还有冯立铎先生,他的段子语言简练,用他的话说,“我说的都是‘核儿’”,“核儿”是什么?天津话,核心的意思,与主题、与主题包袱儿无关的话,一概去掉,说相声,讲究手眼身步的配合,应当准确,可冯立铎先生眼看东啊,他手指着西,眼手不配合,包袱儿照响不误,这个劲头儿,有点儿怪,其原因,有待进一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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