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園隨筆》之十八(山西靈丘)

“ 瘋 子” 阿 三

《鬱園隨筆》之十八(山西靈丘)


三月天,風箏飛滿天。遙望鵝黃綴滿樹,不見老屋升炊煙,門前枯柳鳩雀忙,庭院深處人跡罕。嘆歲月,韶華如飛箭。垂憐阿三臥蒲草,天寒地凍無所戀,長夜難眠愁如雲,蒼天起淚雲悲咽!

列位看官,自古聖人有言:貧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今日所云的阿三原本出身於當世小康之家,倘若三十年前,誰家不羨慕這阿三長得標緻喜氣,為人誠懇隨和?但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或許是這阿三前世淫靡昏饋,未修成正果,否則誰能料到他昨日一難,而致使他晚年卻陷於寒衣餒食的境地。

阿三本姓陳,名志遠,出生於黃龍崗腳下陳臺一小村,兄弟幾人中排行為三,故稱其小號曰阿三。方記其容貌時,我才五六歲光景,其時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雁北大地一幅春回大地,欣欣向榮的樣子。

且說這一日我從外野耍來歸家,正欲從櫃間尋找些吃食充飢,突見坑邊坐了兩個年青後生與父母聊天,那大的二十歲年紀,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微黑的臉,唯有一道高嗓門的聲音引發我特別好奇,那小的卻大概只有十七八歲,白晰的臉上溢滿了笑容,只是身形更瘦弱些,二人說話間稱父親為姑父,我才知來的是孃家的人。問了母親,果然那偏胖的便是表兄陳海,那瘦弱的卻是孃家一個遠房侄兒志遠。

這志遠看上去甚靦腆內向,後幾日和表兄陳海為我家打仰層,相處弄熟慣了卻十分健談,村中野聞逸事、巷中家長裡短,侃侃談來,說不盡的幽默風趣,弄得大家捂著肚子笑半天。

那幾日村中孩子們放風箏放得正上癮,我雖粘了父母好幾日,央求母親的法子想了好幾天,但因家境困難終究沒能讓父母花去些積蓄為我買上一隻中意的風箏。倔勁兒上來了,又哭又喊,尋麼父母老半天,志遠看我拗不過,同情我的童心,便央求母親尋來一根閒置的竹篾,三下兩下劈成細條,圍成一個蝴蝶的骨架,又用春節寫春聯用完的紅紙裱上,紙上用墨筆畫了些彩紋,雖和其他孩子相比有些粗糙,但連父親見了都說好,說他顱有幾分才氣。

志遠對人隨和親切,少時去舅舅家免不了要見他一兩次,有時甚至去他家裡玩,他全然不因為我是小孩子而將丟在一邊,而是熱情招待(見拙作《不能遺失的記憶》)。不過漸漸聽母親講述他的事,我越發覺得不安和傷楚了。

原來這志遠不到幾年,便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偏他運氣不好,父親不僅此時從村幹部的崗位上退下來,還患上了食道癌,為了治病,家中積蓄花了個殆家中積蓄花了個殆盡,又欠上不少外債,村中村外知曉的哪個還敢將閨女給他?可嘆歲月不等人,這志遠腳兒跟腳兒地年齡到了二十七八,真個是把幾個最至親的人痛在心裡,急在心上。後來親戚見他可憐,到底給他介紹了個姑娘,有些半啞,卻相中了,商定財禮生活用具那一天,別的事物均說好了,就是在五千財禮上總也談不攏,志遠心下想與親戚們再借五千塊錢成事,但他父親說什麼也不允,"饑荒欠那麼多了,一個啞巴還要五千財禮,我的臉兒還往哪擱?"意氣使下,竟忘了自家的窘境,這事竟這麼就給黃了。

又幾年,志遠的婚事沒有著落,其父卻因病重而撒手人寰,痛了個志遠只守了祖上的幾間土屋含淚伶仃過日,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其後村人雖說又為他介紹了幾個對象,不是嫌他老,就是嫌他窮,而他的年紀卻日益蒼老,逐漸的心意卻益發懶了,原來積攢下來蓋房的木料送給了已婚的哥嫂,別人再介紹時乾脆一口回絕,整潔的儀表漸趨於邋遢不堪,到後來連飯也不甚待做了,每日餓到頂不住時,就到本村本家中混吃一頓,如此以往,希罕他的人越來越少了。

直至前幾年前,聽陳臺的人說他竟不知發了哪門瘋,把自家僅有的三間土屋也給點著了,幸虧鄰人發現早,好歹滅了,以後聽人說他又拆了窗,打了玻璃,弄得家中幾乎徒有四壁的地步。

看來真像人們傳言的,他確實給瘋掉了吧!

《鬱園隨筆》之十八(山西靈丘)

劉富田,網名鬱園一叟,雲中一翁,中小學高級教師,有散文、詩歌、小說、論文等在《中國詩賦》、《中外散文詩歌精選》《中國三峽》、《中小學名師談師德師風》、《中國當代詩詞精選》、《雲州文苑》、《火山文化》、《大同日報》、《大同晚報》、《中年原創文學》、《詩雨晴文學》等刊物和公眾平臺刊登發表,曾獲第八屆"成龍杯"全國中小學學生作文大賽優秀作文指導獎一等獎,散文《塞北之春》獲第六屆中外詩歌散文邀請賽一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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