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氏家訓》全文·註釋·譯文(卷五)

《顏氏家訓》是中華民族歷史上第一部內容豐富、體系宏大的家訓,也是一部國學經典著作。作者顏之推,是南北朝時期著名的文學家、教育家。

該書成書於隋文帝滅陳國以後,隋煬帝即位之前(約公元6世紀末)。是顏之推記述個人經歷、思想、學識以告誡子孫的著作。共有七卷,二十篇。分別是序致第一、教子第二、兄弟第三、後娶第四、治家第五、風操第六、慕賢第七、勉學第八、文章第九、名實第十、涉務第十一、省事第十二、止足第十三、誡兵第十四、養心第十五、歸心第十六、書證第十七、音辭第十八、雜藝第十九、終制第二十。


《顏氏家訓》全文·註釋·譯文(卷五)

《顏氏家訓》卷五 省事第十二

【原文】
銘金人云:"無多言,多言多敗;無多事,多事多患。"至哉斯戒[1]也!能走者奪其翼,善飛者減其指,有角者無上齒,豐後者無前足,蓋天道不使物有兼焉也。古人云:"多為少善,不如執一;鼫鼠[2]五能,不成伎術。"近世有兩人,朗悟[3]士也,性多營綜[4],略無成名。經不足以待問,史不足以討論,文章無可傳於集錄,書跡未堪以留愛玩,卜筮[5]射六得三,醫藥治十差[6]五,音樂在數十人下,弓矢在千百人中,天文、畫繪、棋博,鮮卑語、胡書,煎胡桃油,煉錫為銀,如此之類,略得梗概[7],皆不通熟。惜乎,以彼神明[8],若省其異端[9],當精妙也。
【註釋】
[1]戒:訓誡。
[2]鼫(shí)鼠:鼠名,也叫石鼠、土鼠。
[3]朗悟:天資聰敏。
[4]營綜:經營。
[5]卜筮(shì):古人預測吉凶,用龜甲稱卜,用蓍草稱筮,合稱卜筮。
[6]差:病好。
[7]梗概:大略,大概。
[8]神明:精神和靈氣。
[9]異端:古代儒家稱其他持不同見解的學派為異端,後泛稱不合正統者為異端。
【譯文】


孔子在周朝的太廟裡見到一個銅人,背上刻有幾行字,說:"不要多說話,多說話多受損;不要多管事,多管事多遭災。"這個訓誡說得太妙了!對於動物來說,善於奔跑的就不能讓它長上翅膀,善於飛行的就不能讓它長出前肢,頭上長角的嘴裡就沒有上齒,後肢發達的前肢就退化,大概大自然的法則就是不能讓它們兼有各種優點吧。古人說:"幹得多而幹好的少,那就不如專心幹好一件事;鼫鼠有五種本領,卻都難以派用場。"近世有兩個人,都是聰明穎悟之輩,興趣廣泛,卻沒有一樣專長能幫助他們樹立名聲。他們的經學知識經不起別人提問,史學知識不足以跟別人探討評論;他們的文章水準達不到編集傳世,書法作品不值得保存賞玩;他們為人卜筮六次裡面只對三次,替人看病治十個只能有五個痊癒;他們的音樂水準在數十人之下,射箭本領也不出眾,天文、繪畫、棋藝、鮮卑話、胡人文字、煎胡桃油、煉錫成銀,像這一類的技藝,他們也只能略微瞭解一個大概,卻都不是精通熟悉。可惜啊,以他們這樣的精神和靈氣,如果能割捨其他愛好,專心研習一種,那一定會達到精妙的地步。

【原文】
上書陳事,起自戰國,逮於兩漢,風流[1]彌廣。原其體度:攻人主之長短,諫諍之徒也;訐群臣之得失,訟訴之類也;陳國家之利害,對策之伍也;帶私情之與奪,遊說之儔也。總此四塗[2],賈誠[3]以求位,鬻言以幹祿。或無絲毫之益,而有不省之困,幸而感悟人主,為時所納,初獲不貲之賞,終陷不測之誅,則嚴助[4]、朱買臣[5]、吾丘壽王[6]、主父偃[7]之類甚眾。良史所書,蓋取其狂狷[8]一介,論政得失耳,非士君子守法度者所為也。今世所睹,懷瑾瑜[9]而握蘭桂者,悉恥為之。守門詣闕,獻書言計,率多空薄,高自矜誇,無經略之大體,鹹盷糠之微事,十條之中,一不足採,縱合時務,已漏先覺,非謂不知,但患知而不行耳。或被髮奸私,面相酬證,事途盺穴[10],翻懼愆尤[11];人主外護聲教,脫[12]加含養,此乃僥倖之徒,不足與比肩[13]也。


【註釋】
[1]風流:遺風。
[2]塗:道路。
[3]賈誠:即賈忠,避隋文帝父楊忠諱改。
[4]嚴助:西漢辭賦家。會稽人。後因與淮安王劉安謀反事有牽連,被殺。
[5]朱買臣:西漢吳縣人,字翁子。武帝時,為會稽太守、主爵都尉等。後被殺。
[6]吾丘壽王:西漢趙人,字子贛。為侍中中郎,後坐事誅。
[7]主父偃:西漢臨淄人,主父為複姓。任中大夫,後為齊相,以迫齊王自殺,被誅。
[8]狂狷(juàn):指志向高遠的人與拘謹自守的人。
[9]瑾瑜:美玉,喻才能。
[10]盺(xīn)穴:紆曲、變化無定的意思。
[11]愆尤:指罪過。
[12]脫:或者。此處用作表推度的副詞。
[13]比肩:並肩。此處指與之為伍。
【譯文】
向君主上書陳述意見,這種事起自戰國時代,到了兩漢,這種風氣更加流行。推究它的體度,有四種情況:指責國君長短的,屬於諫諍一類;攻訐群臣得失的,屬於訟訴一類;陳述國家利害的,屬於對策一類;抓住對方私人情感來打動他的,屬於遊說一類。總括這四類人之道路,都是靠販賣忠心來求取地位,靠出售言論來謀取利祿。他們陳述的意見可能沒有絲毫益處,反而可能會導致不被國君理解的困擾;即使有幸能感悟國君,被及時採納,當初他們也能得到不可比量的獎賞,但最終還是遭致了無法預測的誅殺,就如同嚴助、朱買臣、吾丘壽王、主父偃這類人,那是很多的。優秀的史官所記載的,只是選取了其中那些狂狷耿介,評論時政得失的人罷了,但這些都不是世家君子謹守法度的人所能幹的。就我們現在所看見的,那些德才兼備的人都恥於幹這種事。守候於國君出入的門戶,或趨赴朝廷的殿堂,向國君獻書言計,那些東西大多是空疏淺薄,自吹自擂的,內中沒有治理國家的綱領,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十條意見裡面,無一條值得采納;縱然其中所言也有合乎實際情況的,但上書者卻忘了那是別人早就認識到的,並不是大家不知道,可憂的是知道了卻不去實行。有時上書者被人揭發出奸詐營私的事,當面與人應答對證,事情的發展反覆變化,當事人這時反而是時時擔驚受怕;縱然國君出於對外維護朝廷聲譽教化的考慮,或許能對他們加以包涵,那他們也只能算是僥倖獲免之輩,正人君子是不值得與他們為伍的。

【原文】
君子當守道崇德,蓄價[1]待時,爵祿不登,信由天命。須求趨競,不顧羞慚,比較材能,斟量功伐[2],厲色揚聲,東怨西怒;或有劫持宰相瑕疵,而獲酬謝,或有喧聒時人視聽,求見發遣;以此得官,謂為才力,何異盜食致飽,竊衣取溫哉!世見躁競[3]得官者,便謂"弗索何獲";不知時運之來,不求亦至也。見靜退未遇者,便謂"弗為胡成";不知風雲[4]不與,徒求無益也。凡不求而自得,求而不得者,焉可勝算乎!
【註釋】
[1]價:指聲望。
[2]功伐:指功勞。伐也是功的意思。
[3]躁競:急於與人比高下,爭權勢。
[4]風雲:指人的際遇。
【譯文】
君子要謹守正道、推崇德行,蓄養聲望以待時機。一個人如果官職俸祿不能往上升,那實在是因為天命的緣故。自己去索求奔走,不顧及羞恥,跟別人比較才能大小,計量功勞高低,聲色俱厲,怨這怨那,甚至有人以宰相的毛病進行要挾,以此取得酬謝;有人大聲吵嚷,混淆視聽,以此求得早日被安排任用。靠這些手段得到官職,說這就是他們的才幹能力,這與偷盜食物來填飽肚皮,竊取衣服來求得溫暖有什麼區別呢!一般人看見那些奔走鑽營而取得官位的人,就說:"不去索取怎麼能獲得呢?"他們不知道時運到來時,你不求取也會來的;他們看見那些恬靜謙讓卻沒有得到賞識的人,就說:"不去爭取怎麼能成功呢?"他們不知道時機沒有來到,徒然去追求也是沒有好處的。世上那些不去索求卻獲得了,以及索求了卻沒有獲得的人,哪能計算得清呢!

【原文】
前在修文令曹,有山東學士與關中太史競歷[1],凡十餘人,紛紜累歲,內史牒付議官平之[2]。吾執論曰:"大抵諸儒所爭,四分並減分兩家爾[3]。曆象之要,可以晷[4]景測之;今驗其分至[5]薄蝕,則四分疏而減分密。疏者則稱政令有寬猛,運行致盈縮[6],非算之失也;密者則雲日月有遲速,以術求之,預知其度[7],無災祥也。用疏則藏奸而不信,用密則任數[8]而違經。且議官所知,不能精於訟者,以淺裁深,安有肯服?既非格令所司,幸勿當也。"舉曹貴賤,鹹以為然。有一禮官,恥為此讓,苦欲留連,強加考核。機杼[9]既薄,無以測量,還復採訪訟人,窺望長短,朝夕聚議,寒暑煩勞,背春涉冬,竟無予奪,怨誚滋生,赧然而退,終為內史所迫:此好名之辱也。
【註釋】
[1]關中:地名。指今陝西一帶。太史:官名,掌曆法。競歷:指爭論曆法。
[2]內史:官名,掌民政。牒:公文。平:評議,即公正地論定是非曲直。
[3]四分:指四分律。減分:指減分律。
[4]晷(guǐ):指日晷,測度日影以確定時刻的儀器。亦指監測日月星等天象的儀器。
[5]分至:指春分、秋分和夏至、冬至。
[6]盈縮:也稱贏縮,《漢書·天文志》:"歲星超舍而前為贏,退舍為縮。"


[7]度:躔度。日月星辰運行的度次。
[8]任數:指順應天數。
[9]機杼:胸臆。
【譯文】
從前我在修文令曹時,有山東學士與關中太史爭論曆法,共有十幾個人,相互之間亂爭了好幾年也沒有結果,內史下公文交付議官來評定是非。我發表自己的看法說:"大抵各位先生所爭論的,可分為四分律和減分律兩家。曆象的要點,是可以用日晷儀的影子來測量的。現在以此來檢驗兩種曆法的春分、秋分、夏至、冬至四個節氣以及日食月食等現象,可以看出四分律比較疏略而減分律比較細密。疏略者就聲稱政令有寬大與嚴厲之別,天體的運行也相應會產生超前與不足,這並不是曆法計算的失誤;細密者則說日月的運行雖然有快有慢,但用正確的方法來推求,就可以預先知道它們運行的躔度,並不存在什麼災祥之說。如果採用疏略的四分律,就可能隱藏奸邪而失卻真實,如果採用細密的減分律,就可能順應天數而違背經義。況且議官所懂得的知識,不可能精於論爭的雙方,以學識淺薄的人去裁判學問深厚的人,哪裡能讓人服氣呢?既然這事不屬於法律條令所掌管,就希望不要讓我們來判決此事吧。"整個議曹的人不分地位高低,都認為我說得對。有一位禮官,卻以表現這種謙讓態度感到恥辱,苦苦地捨不得放手,想方設法去對兩種曆法進行考核。他的有關知識修養又不足,無法實地進行測量,就反反覆覆地去採訪論爭的雙方,想借此看出其中的優劣。他們從早到晚地聚會評議,暑往寒來,不勝煩勞,由春至冬,竟然無法裁決,抱怨責難之聲四起,這位禮官才紅著臉告退了,最後還被內史搞得下不了臺,這就是好名聲出風頭所招來的恥辱啊!

【評析】
《省事》篇所介紹的"省事",就是要減少事情。在作者看來,要想使家庭不遭受禍害,讓家庭成員生活安定,就要做到不多說,不多事,因為,多說多敗,多事多患。並且列舉了歷史上許多巧言善辯之徒的下場:他們憑藉三寸不爛之舌得勢一時,最終還是落得個身敗名裂,家敗人亡的下場。作者對子女提出要求:君子要守道崇德,等待天命,不要違背道德追求富貴。

《顏氏家訓》卷五 止足第十三

【原文】
《禮》雲:"欲不可縱,志不可滿。"宇宙可臻其極,情性不知其窮,唯在少欲知足,為立涯限爾。先祖靖侯[1]戒子眊曰:"汝家書生門戶,世無富貴;自今仕宦不可過二千石[2],婚姻勿貪勢家。"吾終身服膺,以為名言也。
【註釋】
[1]靖侯:指之推九世祖含,字宏都,諡號"靖侯"。
[2]二千石:漢制,郡守俸祿為二千石。蓋自漢、魏以來,因仕途兇險,一般浮沉宦海者多以俸祿二千石的官職為限。
【譯文】
《禮記》上說:"慾望不可放縱,志向不可滿足。"天地之大,也可到達它的極限,而人的天性卻不知道窮止,只有寡慾而知足,才可劃定一個界限。先祖靖侯曾告誡子侄們說:"你們家是書生門戶,世世代代沒有富貴過;從現在起,你們為官,不可擔任年俸超過二千石的官職;你們成婚,不可貪圖高攀世家豪門。"對這些話我一生都信奉,牢記心間,把它當做至理名言。

【原文】
天地鬼神之道[1],皆惡滿盈。謙虛沖損,可以免害。人生衣趣[2]以覆寒露,食趣以塞飢乏耳。形骸之內,尚不得奢靡,己身之外,而欲窮驕泰邪?周穆王[3]、秦始皇、漢武帝,富有四海,貴為天子,不知紀極[4],猶自敗累,況士庶乎?常以二十口家,奴婢盛多,不可出二十人,良田十頃,堂室才蔽風雨,車馬僅代杖策,蓄財數萬,以擬吉凶[5]急速,不啻[6]此者,以義散之;不至此者,勿非道求之。
【註釋】
[1]天地鬼神之道:即今天所謂自然法則之意。
[2]趣:僅夠的意思。
[3]周穆王:西周國王。姬姓,名滿。昭王之子。
[4]紀極:終極,限度。
[5]吉凶:婚事喪事。
[6]不啻:不但,不止。
【譯文】
大自然的法則,都是憎惡滿溢。謙虛淡泊,可以免除禍患。人生在世,衣服只要能夠禦寒,飲食只要能夠充飢,也就行了。在衣、食這兩件與人本身密切相關的事情上,尚且不應該奢侈浪費,何況在那些非身體所急需的事情上,又何必要窮奢極欲呢?周穆王、秦始皇、漢武帝,他們都富有四海,貴為天子,不知滿足,到頭來還會遭到敗損,何況一般人呢?我一直認為,一個二十口的家庭,奴婢盛多,也不可超出二十人,良田只需十頃,房屋只求能遮擋風雨,車馬只求可以代步,錢財可積蓄幾萬,以備婚喪急用,超過這個數量,就該仗義疏財;達不到這個數量,也不必用不正當的手段去索求。

【原文】
仕宦稱泰[1],不過處在中品,前望五十人,後顧五十人,足以免恥辱,無傾危也。高此者,便當罷謝,偃仰[2]私庭。吾近為黃門郎[3],已可收退;當時県旅[4],懼罹謗眎[5],思為此計,僅未暇爾。自喪亂已來,見因託風雲,僥倖富貴,旦執機權,夜填坑谷,朔歡卓[6]、鄭,晦泣顏、原[7]者,非十人五人也。慎之哉!慎之哉!
【註釋】
[1]泰:大極;過甚。
[2]偃仰:安居。
[3]黃門郎:即黃門侍郎。職官名,屬門下省。東漢始設專官,其職為侍從皇帝,傳達詔命。
[4]県(xiàn)旅:作客他鄉。
[5]眎(shì):誹謗;怨言。
[6]卓:指卓氏。戰國時秦、漢間大商人,祖先為趙國人。
[7]原:指原憲,春秋時魯國人。字子思,亦稱原思。孔子學生。
【譯文】
我認為做官做到最高位置,不過是處於中等品級就足夠了,向前看有五十人在前面,向後望有五十人在後面,這就足以免去恥辱,又不承擔風險。高於中品的官職,就應該婉言謝絕,閉門安居。我近來擔任黃門侍郎的官職,已經可以告退了;只是客居異鄉,怕遭人攻擊誹謗,雖有這個打算,只是找不到機會。自從喪亂髮生以來,我看見那些乘時而起,僥倖富貴的人,白天還在執掌大權,晚上就屍填坑谷;在高興自己與卓氏、程鄭一樣富有,月底就悲泣自己像顏淵、原憲一樣貧窮,有這種遭際的人,並不止十個五個。要當心啊!要當心啊!

【評析】
《止足》篇所介紹的"止足",一般指"知足"。這裡有既要滿足又要知止的意思。知止,就是說做官、積財都要有個限度,財富太多、官位太高都容易招來禍患,不如有個限度以平安過日子為好。作者認為,少欲知足是安身立命、保全門戶的重要方法。他還用具體事例告誡子女謹慎做人。

《顏氏家訓》卷五 誡兵第十四

【原文】
顏氏之先,本乎鄒、魯,或分入齊,世以儒雅為業,遍在書記[1]。仲尼門徒,升堂[2]者七十有二,顏氏居[3]八人焉。秦、漢、魏、晉,下逮齊、梁,未有用兵以取達者。春秋世,顏高、顏鳴、顏息、顏羽之徒,皆一斗夫耳。齊有顏涿聚,趙有顏冣[4],漢末有顏良,宋有顏延之,並處將軍之任,竟以顛覆。漢郎顏駟,自稱好武,更無事蹟。顏忠以黨[5]楚王受誅,顏俊以據武威見[6]殺,得姓已來,無清操[7]者,唯此二人,皆罹[8]禍敗。頃世亂離,衣冠之士,雖無身手[9],或聚徒眾,違棄素業,僥倖戰功。吾既羸薄[10],仰惟前代,故置心於此,子孫志[11]之。孔子力翹[12]門關[13],不以力聞,此聖證也。吾見今世士大夫,才有氣幹,便倚賴之,不能被[14]甲執兵,以衛社稷;但微行險服[15],逞弄拳腕,大則陷危亡,小則貽恥辱,遂無免者。


【註釋】
[1]書記:指書籍等書面材料。
[2]升堂:升堂入室的簡略語。泛指人的學問造詣精深。
[3]居:佔。
[4]冣(zuì):通"最"。
[5]黨:結黨。
[6]見:被。
[7]清操:清廉高尚的節操。
[8]罹(lì):遭遇不幸。
[9]身手:武藝氣力。
[10]羸薄:瘦弱。
[11]志:記。
[12]翹:舉。
[13]門關:出入必經的國門、關門。
[14]被:披。
[15]微行險服:悄無聲息地行動,穿不合禮制的服飾。
【譯文】
顏氏的先輩,祖居春秋時期的鄒國、魯國,有的又分散到春秋時期的齊國,世世代代都是以儒雅為業,這在書籍中隨處可見記載。孔子的門徒,學問精深的七十二人中,顏氏家族佔了八人。從秦、漢、魏、晉,往下數到南朝的齊、梁,顏氏家族中沒有靠用兵而得志揚名的。春秋時期,有顏高、顏鳴、顏息、顏羽等人,都是一些武夫。齊國有顏涿聚,趙國有顏冣,漢朝末年有顏良,東晉末年有顏延,都處在將軍的位置上,最終卻因此而傾敗。漢朝的郎官顏駟,自稱好武,但卻沒有看到他有事蹟流傳。還有顏忠因黨附楚王受誅,顏俊因割據武威被殺,從有顏姓以來,沒有高尚節操的,只有這兩個人,都遭致了災禍敗亡。近世以來,國家遭逢亂離,士大夫們雖然沒有武藝氣力,但有的也聚集徒眾,放棄了一貫的詩書儒業,去碰運氣求取戰功。我的身體既如此單薄,又想到前人好兵致禍的教訓,所以把心思放在讀書仕宦這上面,希望子子孫孫都記住這一點。孔子的力氣可舉起城門,卻不以武力聞名於世,這是聖人為我們樹立的榜樣啊!我看見當今的士大夫們,才血氣方剛,就以此自恃,又不能披戴鎧甲手執兵器去保衛國家;只知穿上劍客的服裝,行蹤詭秘,到處逞弄拳術,大則身陷危亡,小則自討恥辱,竟沒有一個可以倖免的。

【原文】
國之興亡,兵之勝敗,博學所至,幸討論之。入帷幄[1]之中,參廟堂[2]之上,不能為主盡規以謀社稷,君子所恥也。然而每見文士,頗[3]讀兵書,微有經略。若居承平之世,睥睨宮閫[4],幸災樂禍,首為逆亂,詿誤[5]善良;如在兵革之時,構扇[6]反覆,縱橫說誘,不識存亡,強相扶戴:此皆陷身滅族之本也。誡之哉!誡之哉!
【註釋】
[1]帷幄:此指天子決策之處。
[2]廟堂:朝廷。指人君接受朝見、議論政事的殿堂。
[3]頗:這裡是略微的意思。
[4]宮閫(kǔn):帝王后宮。
[5]詿(guà)誤:貽誤;連累。
[6]構扇:也作"構煽",挑撥煽動。
【譯文】
國家的興亡,戰爭的勝敗,對此如果已具有廣博的學識,也是可以討論這個問題的。一個人進入國家決策機關,在朝廷的殿堂上參與國政,卻不能為君主盡謀劃之責以求得國家的安定富足,這是君子所引以為恥辱的。但我常常看見一些文士,兵書既讀得很少,兵法也只是略知概要。如果處在太平盛世,他們會熱心於偵伺後宮動靜,為每一點動亂而幸災樂禍,領頭犯上作亂,以致牽連善良之輩;如果處在戰亂時期,他們會到處挑撥煽動,八方遊說,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看不清存亡的趨向,卻竭力扶持擁戴別人稱王。這些行為都是招致喪身滅族的禍根,對此要警惕!千萬要警惕!

【原文】
習五兵[1],便乘騎,正可稱武夫爾。今世士大夫,但不讀書,即稱武夫兒,乃飯囊酒甕也[2]。
【註釋】
[1]五兵:五種兵器。《周禮·夏官·司兵》:"掌五兵五盾。"鄭玄注引鄭司農雲:"五兵者,戈、殳、戟、酋矛、夷矛也。"此指車之五兵。步卒之五兵,則無夷矛而有弓矢。
[2]飯囊酒甕:即現在俗稱酒囊飯袋之意。甕,一種陶製盛器。
【譯文】
熟悉五種兵器,擅長騎馬,方可稱作武夫。現在的士大夫,只要不讀書,就稱作武夫,其實只是酒囊飯袋一個。

【評析】
《誡兵》篇是作者告訴子女不要通過習武事來取得官職,達到富貴。作者結合家族的歷史,說明顏姓家族是以儒雅知名的,而家族中愛好武術的人多無成就,甚至結局悲慘。並且認為要想保全自己的門戶,就要以儒雅為業,遠離武術。

《顏氏家訓》卷五 養生第十五

【原文】
神仙之事,未可全誣;但性命[1]在天,或難鍾[2]值。人生居世,觸途牽縶;幼少之日,既有供養之勤;成立之年,便增妻孥之累。衣食資須,公私驅役;而望遁跡山林,超然塵滓,千萬不遇一爾。加以金玉之費[3],爐器[4]所須,益非貧士所辦。學如牛毛,成如麟角[5]。華山之下,白骨如莽,何有可遂之理?考之內教,縱使得仙,終當有死,不能出世,不願議曹專精於此。若其愛養神明[6],調護氣息,慎節起臥,均適寒暄,禁忌食飲,將餌藥物,遂其所稟[7],不為夭折者,吾無間然[8]。諸藥餌法,不廢世務也。庾肩吾常服槐實[9],年七十餘,目看細字,鬚髮猶黑。鄴中朝士,有單服杏仁、枸杞、黃精、術、車前得益者甚多[10],不能一一說爾。吾嘗患齒,搖動欲落,飲食熱冷,皆苦疼痛。見《抱朴子》牢齒之法,早朝叩齒三百下為良[11];行之數日,即便平愈,今恆持之。此輩小術,無損於事,亦可修也。凡欲餌藥,陶隱居《太清方》中總錄甚備,但須精審,不可輕脫。近有王愛州在鄴學服松脂[12],不得節度,腸塞而死,為藥所誤者甚多。


【註釋】
[1]性命:這裡指萬物的天賦和稟受。
[2]鍾:適逢。
[3]金玉之費:煉丹藥時耗費的金、玉。
[4]爐器:指煉丹爐。
[5]麟角:麒麟的角,比喻珍貴稀少。
[6]神明:指人的精神,心思。
[7]稟:賜予,賦予。
[8]間然:找空子。這裡指批評。
[9]槐實:槐的果實。可入藥。
[10]杏仁、枸杞、黃精、術、車前:均為中藥名。
[11]早朝叩齒三百下為良:《抱朴子·應難》:"或問堅齒之道,抱朴子曰:'能養以華池,浸以醴液,清晨建齒三百過者,永不動搖。'"
[12]松脂:松樹樹幹所分泌的樹脂。
【譯文】
神仙之類的事情,不能說都是假的,萬物的天賦和稟受由上天來決定,這種機會是很難遇到的。人生活在世上,所牽掛得太多。小時候,有侍奉父母的辛勞;成年了,卻又不能擺脫妻兒的拖累。這邊想著家裡的衣食需求,那邊還惦記著公事、私事;雖然如此的辛勤勞苦,但是真正希望隱居山林、達到超凡脫俗的人,千萬個人中也遇不到一個啊。加上煉丹要耗費黃金寶玉,還有爐鼎器具之類,這更不是貧士所能辦到的。學道的人多如牛毛,成仙的人卻鳳毛麟角。看華山下面的白骨多得像野草一般,哪裡有稱心如意的道理?如果放在佛教之中考究這個問題,就是成了仙,最後還是不免一死,並不能徹底擺脫人世間的羈絆,我不想讓你們專心致志地做這樣的事。如果是為了愛惜精神,調理氣息,而因此起居有規律,穿衣冷暖適當,飲食有所禁忌,吃一些補藥來滋養身體,收到延年益壽的效果,我對此是沒有什麼可批評的。掌握各種服藥的方法,不要因此而誤事。庾肩吾常服用槐樹果實,七十多歲的時候,眼睛還能看清小字,鬍鬚頭髮也還很黑。有些鄴城的朝廷官員專門服用杏仁、枸杞、黃精、白朮、車前,從中獲益多多,這些不能一一列舉。我曾經患有牙疼的小病,牙齒鬆動幾乎要掉了,不管是吃冷的還是熱的都疼痛難耐。看了《抱朴子》裡固齒的方法:早上起來叩牙三百次。我試著堅持了幾天,牙竟然好了,現在我還保持著這一習慣。這一類的小方法,並不妨礙別的事情,不妨試試。要想服用補藥的話,陶隱居的《太清方》中收錄了很多,但必須細心地挑選,不能夠輕率地去用。最近有個叫王愛州的人,在鄴城效仿別人服用松脂,因為方法不當,結果腸子被堵,人也死了。像這種被藥物所害的例子是很多的。

【原文】
夫生不可不惜,不可苟惜[1]。涉險畏之途,幹禍難之事,貪慾以傷生,讒慝[2]而致死,此君子之所惜哉;行誠孝而見賊[3],履仁義而得罪,喪身以全[4]家,泯軀[5]而濟國,君子不咎[6]也。自亂離已來,吾見名臣賢士,臨難求生,終為不救,徒取窘辱,令人憤懣。侯景之亂,王公將相,多被戮辱,妃主姬妾,略無全者。唯吳郡太守張嵊[7],建義不捷,為賊所害,辭色不撓[8];及鄱陽王世子謝夫人,登屋詬[9]怒,見[10]射而斃。夫人,謝遵女也。何賢智操行若此之難?婢妾引決若此之易?悲夫!
【註釋】
[1]苟惜:以不正當手段愛惜。
[2]慝(tè):災害;禍患。
[3]賊:詆譭。
[4]全:保全。
[5]泯軀:捐軀。
[6]咎(jiù):責怪;怪罪。
[7]張嵊(shèng):字四山,曾經領兵討伐侯景,兵敗被殺。
[8]辭色不撓:言辭和神色不屈服。
[9]詬(gòu):辱罵。
[10]見:被。
【譯文】
人的生命不可以不愛惜,也不可以無原則地吝惜。踏上那危險可怕的道路,做下那招災蒙難的事情,貪圖肉慾而損傷身體,遭受讒言而枉送性命,在這些事情上君子是愛惜他的生命的;如果是奉行忠孝而被詆譭,施行仁義而獲罪責,捨身以保全家庭,捐軀以拯救祖國,那麼,君子是不會抱怨的。自從亂離以來,我看見那些名臣賢士,臨難求生,終未獲救,白白地自取羞辱,真是令人憤懣。"侯景之亂"時,王公將相,大都受辱被殺,妃主姬妾,幾乎沒有得以保全的。只有吳郡太守張嵊,興師討賊沒有能夠取勝,被賊軍殺害,當他兵敗被俘之時,言辭神色毫無屈服的表現;還有鄱陽王世子蕭嗣之妻謝夫人,登上房屋怒罵群賊,被箭射死。謝夫人是謝遵的女兒。為什麼那些賢德智慧的官紳們堅守操行是如此困難,而那些婢女妻妾自殺成仁卻是如此容易?真是可悲啊!

【評析】
在《養生》篇中,作者介紹了不同的養生方法,但是這些養生都是身外的因素,真正的養生還應該是內在的自身的因素,要設法使自己遠離禍害,既要注意修身養性,又要注意為人處世的方法。否則,再健康的身體,再懂得養生之道也不會長壽百歲;或者傲物而受刑,或者貪溺而取禍。

《顏氏家訓》卷五 歸心第十六

【原文】
三世[2]之事,信而有徵,家世歸心,勿輕慢也。其間妙旨,具諸經論[3],不復於此,少能贊述;但懼汝曹猶未牢固,略重勸誘爾。
【註釋】
[1]歸心:從心裡歸附。這裡是歸心佛教之意。
[2]三世:佛教以過去、未來、現在為三世。
[3]經論:佛教以經、律、論為三藏。經為佛所自說,論是經義的解釋,律即戒規。
【譯文】
佛家所說的過去、未來、現在"三世"的事情,是可靠而有根據的,我們家世代歸心佛教,不能對此抱無所謂的態度。這佛教中的精妙的內容,都見於佛教的經、論中,我不用再在這裡稱美轉述了;只是怕你們對佛教的信念還不夠堅定,所以再對你們稍加勸勉誘導。

【原文】
原夫四塵五蔭[1],剖析形有;六舟[2]三駕[3],運載群生:萬行歸空,千門入善,辯才智惠,豈徒《七經》[4]、百氏之博哉?明非堯、舜、周、孔所及也。內外兩教,本為一體,漸極為異,深淺不同。內典[5]初門,設五種禁;外典[6]仁義禮智信,皆與之符。仁者,不殺之禁也;義者,不盜之禁也;禮者,不邪之禁也;智者,不酒之禁也;信者,不妄之禁也。至如畋狩軍旅,燕享[7]刑罰,因民之性,不可卒除,就為之節,使不淫[8]濫爾。歸周、孔而背釋宗[9],何其迷也!
【註釋】
[1]四塵五蔭:佛教語。四塵是指色、香、味、觸;五蔭是指色、受、想、行、識。
[2]六舟:佛教語。即"六度",又叫"六到彼岸"。指使人由生死的此岸渡到涅槃的彼岸的六種法門: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精慮(禪定)、智慧(般若)。
[3]三駕:佛教以羊車喻聲聞乘,鹿車喻緣覺乘,牛車喻菩薩乘,總稱"三駕"。
[4]七經:七部儒家經典。具體指《詩》《書》《禮》《易》《樂》《春秋》《論語》。
[5]內典:佛教徒稱佛經為內典。
[6]外典:佛教徒稱佛書以外的典籍為外典。
[7]燕享:同"宴饗",帝王設宴招待群臣。
[8]淫:過分。


[9]釋宗:佛教。因佛教的創始人為釋迦牟尼,故稱。
【譯文】
推究色、香、味、觸四塵和色、受、想、行、識五蔭的道理,剖析世間萬物的奧秘,藉助佈施、持戒、忍辱、精進、靜慮、智慧和六舟聲聞、緣覺、菩薩三駕,去普度眾生:讓眾生通過種種戒行,皈依於"空";通過種種法門,漸臻於善。其中的辯才和智慧,難道只能與儒家的"七經"及諸子百家的廣博相提並論嗎?佛教的境界,顯然不是堯、舜、周公、孔子之道所能趕得上的。佛學作為內教,儒學作為外教,本來同為一體。兩者教義中有區別的,深淺程度也不相同。佛教經典的初級階段,設有五種禁戒,而儒家經典所講的仁、義、禮、智、信,都與它們相合。仁就是不殺生的禁戒,義就是不偷盜的禁戒,禮就是不淫亂的禁戒,智就是不酗酒的禁戒,信就是不虛妄的禁戒。至於像狩獵、征戰、飲宴、刑罰等行為,我們還得順隨著老百姓的天性,不能把它們一下子全部根除掉,只能讓它們存在而有所節制,不至於過分發展。由此看來,那些皈依周公、孔子之道卻違背佛教宗旨的人,是多麼糊塗啊!

【原文】
俗之謗者,大抵有五:其一,以世界外事及神化無方為迂誕也;其二,以吉凶禍福或未報應為欺誑也;其三,以僧尼行業多不精純為奸慝也;其四,以糜費金寶減耗課役為損國也;其五,以縱有因緣[1]如報善惡,安能辛苦今日之甲,利益後世之乙乎?為異人也。今並釋之於下雲。


【註釋】
[1]因緣:佛教語。梵語尼陀那。意指產生結果的直接原因及促成這種結果的條件。
【譯文】
世俗誹謗佛教的說法,大致有以下五種情況:第一,認為佛教所說的現實世界之外的世界以及那些神奇詭異無法測定的事情是荒唐悖理的;第二,認為人的吉凶禍福未必就有相應的報應,佛教因果報應之說只是一種欺詐矇騙的伎倆;第三,認為和尚、尼姑這個行當裡的人多數不清白,佛院寺廟乃藏奸納垢之所;第四,認為佛教耗費金銀財寶,和尚、尼姑們不納稅,不服役,這是對國家利益的一種嚴重損害;第五,認為即使有因緣之事,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怎麼能夠讓今天的某甲含辛茹苦,以便讓後世的某乙得到好處呢?這是不同的兩個人啊。現在,我對上述五種情況一併作如下解釋。

【原文】
釋一曰:夫遙大之物,寧可度量?今人所知,莫若天地。天為積氣,地為積塊,日為陽精,月為陰精,星為萬物之精,儒家所安也。星有墜落,乃為石矣:精若是石,不得有光,性又質重,何所繫屬?一星之徑,大者百里,一宿首尾,相去數萬;百里之物,數萬相連,闊狹從斜,常不盈縮。又星與日月,形色同爾,但以大小為其等差;然而日月又當石也?石既牢密,烏兔[1]焉容?石在氣中,豈能獨運?日月星辰,若皆是氣,氣體輕浮,當與天合,往來環轉,不得錯違,其間遲疾,理宜一等;何故日月五星[2]二十八宿,各有度數,移動不均?寧當氣墜,忽變為石?地既滓濁,法應沉厚,鑿土得泉,乃浮水上;積水之下,復有何物?江河百穀,從何處生?東流到海,何為不溢?歸塘[3]尾閭,渫何所到?沃焦[4]之石,何氣所然[5]?潮汐去還,誰所節度?天漢[6]懸指,那不散落?水性就下,何故上騰?天地初開,便有星宿;九州[7]未劃,列國未分,翦疆區野,若為躔次[8]?封建已來,誰所制割?國有增減,星無進退,災祥禍福,就中不差;乾象[9]之大,列星之夥,何為分野,止系中國?昴[10]為旄頭,匈奴之次;西胡、東越,雕題、交睨,獨棄之乎?以此而求,迄無了者,豈得以人世尋常,抑必宇宙外也。


【註釋】
[1]烏兔:古代神話傳說日中有烏,月中有兔。
[2]五星:指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
[3]歸塘:即歸墟,傳說為海中無底之谷。
[4]沃焦:古代傳說中東海南部的大石山。
[5]然:"燃"的本字。
[6]天漢:即銀河。
[7]九州:傳說中的我國中原上古行政區劃。即為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
[8]躔(chán)次:日月星辰運行的軌跡。
[9]乾象:天象。
[10]昴(mǎo):星名,二十八宿之一。
【譯文】
我對第一種指責的解釋是:對那些極遠極大的東西,難道可以測量出來嗎?現在人們所知道的最大的東西,還沒有超過天地的。天是雲氣堆積而成,地是土塊堆積而成,太陽是陽剛之氣的精華,月亮是陰柔之氣的精華,星星是宇宙萬物的精華,這是儒家所喜歡的說法。星星有時會從天上墜落下來,到地上就變成了石頭。但是,這萬物的精華如果是石頭,就不應該有光亮,而且石頭的特性又很沉重,靠什麼把它們系掛在天上呢?一顆星星的直徑,大的有一百里;一個星座從頭到尾,相隔有數萬裡。直徑一百里的物體,在天空數萬裡相連,它們形狀的寬窄、排列的縱橫,竟然都保持一定而沒有盈縮的變化。再說,星星與太陽、月亮相比,它們的形狀、色澤都相同,只是大小有差別;既然如此,那麼太陽、月亮也應當是石頭嗎?石頭的特性既然是那樣堅固,那三足烏和蟾蜍、玉兔,又怎麼會在石頭中間存身呢?而且,石頭在大氣中,難道能夠自行運轉嗎?如果太陽、月亮和星星都是氣體,那麼氣體很輕浮,它們就應當與天空合而為一,它們圍繞大地來回環繞轉動,就不應該相互錯位,這運行中間速度的快慢,按理應該是一樣的;但為什麼太陽、月亮、五星、二十八宿,它們運行時各有各的度數,速度並不一致?難道它們作為氣體,墜落的時候,就突然變成石頭了嗎?大地既然是濁氣下降凝集成的物質,按理說應該是沉重而厚實的了;但如果往地下挖土,卻能夠挖出泉水來,說明大地是浮在水上的,那麼,積水之下,又有些什麼東西呢?長江、大河及眾多的山泉,它們都是從哪裡發源的?它們向東流入大海,那海水為什麼不見溢出來?據說海水是通過歸塘、尾閭排洩出去的,那它們最終又到何處去了呢?如果說海水是被東海沃焦山的石頭燒掉的,那沃焦山的石頭又是由什麼點燃的呢?那潮汐的漲落,是靠誰來節制調度?那銀河懸掛在天空,為什麼不會散落下來?水的特性是往低處流的,為什麼又會上升到天空中去?天地初開的時候,就有星宿了,那時九州還沒有劃分,列國也還沒有出現,那麼,當時天上的星宿又是如何運行的呢?封邦建國以來,到底是誰在對它們進行分封割據呢?地上的國家有增有減,天上的星宿卻沒有發生什麼改變,這中間人世的吉凶禍福,依然不斷髮生。天空如此之大,星宿如此之多,為什麼以天上星宿的位置,來劃分地上州郡的區域只限於中國一地呢?被稱作旄頭的昴星是代表胡人的,其位置對應著匈奴的疆域,那麼,像西胡、東越、雕題、交睨這些地區,就該被上天所拋棄嗎?對上述種種問題進行探究,至今無人能弄明白,是否因為這些問題按人世間的尋常道理解釋不了,而必須到宇宙之外尋求答案呢?

【原文】
釋二曰:夫信謗之徵,有如影響[1];耳聞目見,其事已多,或乃精誠不深,業緣[2]未感,時儻差闌,終當獲報耳。善惡之行,禍福所歸。九流[3]百氏,皆同此論,豈獨釋典為虛妄乎?項橐[4],顏回之短折,伯夷、原憲之凍餒[5],盜蹠、莊眛[6]之福壽,齊景、桓眛[7]之富強,若引之先業[8],冀以後生,更為通耳。如以行善而偶鍾禍報,為惡而儻值福徵,便生怨尤,即為欺詭;則亦堯、舜之雲虛,周、孔之不實也,又欲安所依信而立身乎?
【註釋】
[1]影響:影子與回聲。
[2]業緣:佛教指善業生善果、惡業生惡果的因緣。謂一切眾生的境遇、生死都由前世業緣所決定。
[3]九流:戰國時的九個學術流派。即儒家、道家、陰陽家、法家、名家、墨家、縱橫家、雜家、農家。又有小說家一派,合為十家。
[4]項橐(tuó):春秋時期魯國的一位神童,雖然只有七歲,孔夫子依然把他當做老師一般請教,後世尊項橐為聖公。
[5]凍餒:過分的寒冷與飢餓。
[6]莊眛(mèi):戰國人。楚莊王之後。
[7]桓眛(mèi):即向眛。春秋時宋大夫。
[8]業:即梵語"羯磨"。佛教謂在六道中生死輪迴,是由業決定的。業包括行動、語言、思想意識三個方面,分別指身業、口業、意業。


【譯文】
我對第二種指責的解釋是:我相信那些誹謗佛教因果報應之說的種種證據,就好像影之隨形,響之應聲一樣可以明白無誤地加以驗證。這類事,我耳聞目睹是非常之多的。有時報應之所以沒有發生,或許是當事者的精誠還不夠深厚,"業"與"果"還沒有發生感應的緣故。倘如此,則報應就有早遲的區別,但或遲或早,終歸會發生的。一個人的善與惡的行為,將分別招致福與禍的報應。中國的九流百家,都持有與此相同的觀點,怎麼能單單認為佛經所說是虛妄的呢?像項橐、顏回的短命而死,伯夷、原憲的挨餓受凍;盜蹠、莊眛的有福長壽,齊景公、桓眛的富足強大,如果我們把這看成是他們的前輩的善業或惡業的報應,或者把他們從善或為惡的報應寄託在他們的後代身上,那就說得通了。如果因為有人行善而偶然遭禍,為惡卻意外得福,你便產生怨尤之心,認為佛教所說的因果報應只是一種欺詐矇騙,那就好比是說堯、舜之事是虛假的,周公、孔子也不可靠,那麼你又能相信什麼,你又憑什麼去立身處世呢?

【原文】
釋三曰:"開闢已來[1],不善人多而善人少,何由悉責其精潔乎?見有名僧高行,棄而不說;若睹凡僧流俗,便生非毀。且學者之不勤,豈教者之為過?俗僧之學經律[2],何異世人之學《詩》、《禮》?以《詩》、《禮》之教,格朝廷之人,略無全行者;以經律之禁,格出家之輩,而獨責無犯哉?且闕行之臣,猶求祿位;毀禁之侶,何慚供養[3]乎?其於戒行[4],自當有犯。一披法服,已墮僧數,歲中所計,齋講誦持,比諸白衣[5],猶不啻山海也。


【註釋】
[1]開闢已來:相傳盤古開天闢地,指有天地以來。
[2]經律:佛教徒稱記述佛的言論的書叫經,記述戒律的書叫律。
[3]供養:因佛教徒不事生產,靠人提供食物,所以稱為"供養"。
[4]戒行:佛教指恪守戒律的操行。
[5]白衣:因佛教徒穿黑衣,所以稱世俗之人為"白衣"。
【譯文】
我對於第三種指責的解釋是:自從開天闢地有了人類以來,不善良的人多而善良的人少,怎麼能夠要求每一位僧人都是清白高尚的呢?有些人明明看見了那些名僧們的高尚德行,卻拋在一邊不予稱揚;但若是看到那些平庸的僧人的粗俗行為,就竭力指責詆譭。況且,受學的人不用功,難道是教育者的過錯嗎?那些平庸的僧人學習佛經、戒律,與世人學習《詩》《禮》有什麼不同?假如用《詩》《禮》中的教義,來衡量朝廷中的官員,恐怕沒有幾個人是完全夠格的;同樣,用佛經、戒律中的禁條,來衡量這些出家僧人,怎麼能夠唯獨要求他們不犯過錯呢?而且,那些缺乏道德的臣子們,仍在那裡追求高官厚祿;那些違犯禁條的僧侶們,又何必對自己接受供養感到慚愧呢?他們對於佛教的戒行,自然難免有違犯的時候;但他們一旦披上法衣,就算進入了僧侶的行業,一年到頭所幹的事,無非是吃齋唸佛、講經修行,比起世俗之人來說,其道德修養的差距又不只是山高海深那樣巨大了。

【原文】
釋四曰:內教多途,出家自是一法耳。若能誠孝在心,仁惠為本,須達[1]、流水[2]、不必剃落鬚髮;豈令罄井田而起塔廟,窮編戶以為僧尼也?皆由為政不能節之,遂使非法之寺,妨民稼穡,無業之僧,空國賦算,非大覺[3]之本旨也。抑又論之:求道者,身計也;惜費者,國謀也。身計國謀,不可兩遂。誠臣徇主而棄親,孝子安家而忘國,各有行也,儒有不屈王侯高尚其事,隱有讓王辭相避世山林;安可計其賦役,以為罪人?若能偕化黔首[4],悉入道場,如妙樂[5]之世,禳眝[6]之國,則有自然稻米,無盡寶藏,安求田蠶之利乎?
【註釋】
[1]須達:為舍衛國給孤獨長者的本名,是祗園精舍的施主。
[2]流水:《金光明經》:"流水長者見涸池中有十千魚,遂將二十大象,載皮囊,盛河水置池中,又為稱祝寶勝佛名。後十年,魚同日升忉利天,是諸天子。"此舉流水長者救魚事,以為仁惠之證。
[3]大覺:佛教語。指佛的覺悟。
[4]黔首:老百姓。
[5]妙樂:古代西印度國名。
[6]禳(ráng)眝:即眂眝。印度古代神話中國王名,即轉輪王。
【譯文】
我對第四種指責的解釋是:佛教修持的方法有許多種,出家為僧只是其中的一種。如果一個人能夠把忠、孝放在心上,以仁、惠作為立身之本,像須達、流水兩位長者所做的那樣,也就不必非得剃掉頭髮鬍鬚去當僧人不可了;又哪裡用得著把所有的田地都拿去蓋寶塔、寺廟,讓所有的在冊人口都去當和尚、尼姑呢?那都是因為執政者不能夠節制佛事,才使得那些非法而起的寺廟妨礙了百姓的耕作,使得那些不事生計的僧人耗空了國家的稅收,這就不是佛教大覺的本旨了。但我還是要強調一下,談到追求真理,這是個人的打算;談到珍惜費用,這是國家的謀劃。個人的打算與國家的謀劃,是不可能兩全其美的。作為忠臣,就應該以身殉主,為此不惜放棄奉養雙親的責任;作為孝子,就應該使家庭安寧和睦,為此不惜忘掉為國家服務的職責,因為兩者各有各的行為準則啊。儒家中有不為王公貴族所屈、耿介獨立、清高自許的人,隱士中有辭去王侯、丞相的職位到山林中遠避塵世的人,我們又怎麼能去算計這些人應承擔的賦稅,把他們當成逃避賦稅的罪人呢?如果我們能夠感化所有的老百姓,使他們統統皈依佛教,就像佛經中所說的妙樂、轉輪王等國度的情況一樣,那就會有自然生長的稻米,數不盡的寶藏,哪裡用得著再去追求種田、養蠶的微利呢?

【原文】
釋五曰:形體雖死,精神猶存。人生在世,望於後身[1]似不相屬;及其歿後,則與前身似猶老少朝夕耳。世有魂神,示現夢想,或降童妾,或感妻孥,求索飲食,徵須福眣,亦為不少矣。今人貧賤疾苦,莫不怨尤前世不修功業;以此而論,安可不為之作地[2]乎?夫有子孫,自是天地間一蒼生耳,何預身事?而乃愛護,遺其基址,況於己之神爽[3],頓欲棄之哉?凡夫矇蔽,不見未來,故言彼生與今非一體耳;若有天眼[4],鑑其念念[5]隨滅,生生[6]不斷,豈可不怖畏邪?又君子處世,貴能克己復禮,濟時益物。治家者欲一家之慶,治國者欲一國之良,僕妾臣民,與身竟何親也,而為勤苦修德乎?亦是堯、舜、周、孔虛失愉樂耳。一人修道,濟度幾許蒼生?免脫幾身罪累?幸熟思之!汝曹若觀俗計,樹立門戶,不棄妻子,未能出家;但當兼修戒行,留心誦讀,以為來世[7]津樑,人生難得,無虛過也。
【註釋】
[1]後身:佛教認為人死要轉生,故有前身、後身之說。
[2]為之作地:為他後身留有餘地。
[3]神爽:神魂,心神。
[4]天眼:佛教所說五眼之一。即天趣之眼,能透視六道、遠近、上下、前後、內外及未來等。
[5]念念:指極短的時間。
[6]生生:佛教指輪迴。


[7]來世:佛教謂人死後會重新投生,故稱轉生之事為"來世"。
【譯文】
我對於第五種指責的答覆是:人的形體雖然死去,但精神仍舊存在。人生活在世上時,覺得自己與來世的後身似乎沒有什麼關係,等到他死了以後,才發現自己與前身的關係就好像老人與小孩、清晨與傍晚的關係那樣密切。世界上有死人的魂靈向親人託夢的事,或託夢於他的童僕侍妾,或託夢於他的妻子兒女,向他們索要飲食,求取福眣,這類事是不少的。現在的人若是處在貧賤疾苦的境地,沒有不怨恨前世不修功業的;就從這一點來說,怎麼可以不早修功業,以便為來世留有餘地呢?一個人有兒子、孫子,他與兒子、孫子各自都是天地間的黎民百姓,相互間有什麼關係?而這個人尚且知道愛護他的兒孫們,把自己的房產基業留傳給他們,何況對於自己本人的魂靈,怎可棄置而不顧呢?那些凡夫俗子們冥頑不靈,看不見未來之事,所以他們說來生、前生與今生不是同一個人。如果能夠有一雙透視未來的天眼,讓這些人通過它照見自己的生命在一瞬間由誕生到消亡,又由消亡到誕生,這樣生死輪迴,連綿不斷,他難道不感到害怕嗎?再說,君子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貴在能夠剋制私慾,謹守禮儀,匡時救世,有益他人。作為管理家庭的人,就希望家庭能夠幸福;作為治理國家的人,就希望國家能夠昌盛。這些人與自己的僕人、侍妾、臣屬、民眾有什麼親密關係,值得這樣賣力地為他們辛苦操持呢?也不過是像堯、舜、周公、孔子那樣,是為了別人的幸福而犧牲個人的歡樂罷了。一個人修身求道,可以救濟多少蒼生?免掉多少人的罪累呢?希望你們仔細考慮一下這個問題。你們若是顧及世俗的責任,要建立家庭,不拋棄妻子兒女,以至不能出家為僧,也應當修養品性,恪守戒律,留心於佛經的誦讀,把這些作為通往來世幸福的橋樑。人生是非常寶貴的,千萬不要虛度啊!

【原文】
儒家君子,尚離庖廚,見其生不忍其死,聞其聲不食其肉[1]。高柴[2]、折像[3],未知內教,皆能不殺,此乃仁者自然用心。含生之徒,莫不愛命;去殺之事,必勉行之。好殺之人,臨死報驗,子孫殃禍,其數甚多,不能悉錄耳,且示數條於末。
【註釋】
[1]"儒家"四句本自《孟子·梁惠王上》:"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
[2]高柴:春秋時期齊文公十八世孫高柴,字子羔,又稱子皋。齊國人,孔子弟子。
[3]折像:《後漢書·方術傳》:"折像幼有仁心,不殺昆蟲,不折萌芽。"
【譯文】
儒家的君子,都遠離廚房,因為他們若是看見那些禽獸活著時的樣子,就不忍心看見它們被殺掉;他們若是聽見禽獸的慘叫聲,就吃不下它們的肉。像高柴、折像這兩個人,他們並不瞭解佛教的教義,卻都不願意殺生,這就是仁慈的人天生的善心。凡是有生命的東西,沒有不愛惜它的生命的;關於不殺生的事,你們一定要努力做到。好殺生的人,臨死會受到報應,子孫也跟著遭殃,這類事情很多,我不能全部記錄下來,現在姑且抄示幾條於本章之末。

【原文】


梁世有人,常以雞卵白和沐,雲使發光,每沐輒二三十枚。臨死,發中但聞啾啾數千雞雛聲。
【譯文】
梁朝的時候有一個人,常常拿雞蛋清和在水裡洗頭髮,說這樣可使頭髮光亮,每洗一次就要用去二三十枚雞蛋。到他臨死的時候,只聽見頭髮中傳出幾千只雛雞的啾啾叫聲。

【原文】
江陵劉氏,以賣鱔[1]羹為業。後生一兒頭是鱔,自頸以下,方為人耳。
【註釋】
[1]鱔:通稱"黃鱔"、"鱔魚",其體細長,黃色有黑斑,肉可食。
【譯文】
江陵的劉氏,以賣鱔魚羹為生。後來他有了一個小孩,長了一個鱔魚頭,從頸部以下,才是人形。

【原文】
王克為永嘉郡守,有人餉羊,集賓欲眤。而羊繩解,來投一客,先跪兩拜,便入衣中。此客竟不言之,固無救請。須臾,宰羊為羹,先行至客。一臠[1]入口,便下皮內,周行遍體,痛楚號叫;方復說之。遂作羊鳴而死。
【註釋】
[1]臠(luán):切成塊的肉。
【譯文】
王克任永嘉太守的時候,有人送他一隻羊,他就邀集賓客來打算舉辦一個宴會。等把羊牽出來時,那羊突然掙脫繩子,奔到一位客人面前,先跪下拜了兩拜,便鑽到客人衣服裡去。這位客人竟然一言不發,堅持不為這隻羊求情。一會兒,那隻羊就被拉去宰殺後做成肉羹端了上來,那肉羹先送到這位客人面前。他挾起一塊羊肉才送入口中,像是有種毒素進了皮內,在全身運行,這位客人痛苦號叫,方才開口說此情況。卻是發出陣陣羊叫聲死去了。

【原文】
世有痴人,不識仁義,不知富貴並由天命。為子娶婦,恨其生資不足,倚作舅姑[1]之尊。蛇虺其性,毒口加誣,不識忌諱,罵辱婦之父母,卻成教婦不孝己身,不顧他恨。但憐己之子女,不受己之兒婦。如此之人,陰紀[2]其過,鬼奪其算[3]。慎不可與為鄰,何況交結乎?避之哉!
【註釋】
[1]舅姑:丈夫的父母。
[2]紀:同"記"。記載。
[3]算:壽命。
【譯文】
世間有一種愚痴人,不懂得仁義,也不知道富貴皆由天命。他為兒子娶媳婦,恨那媳婦的嫁妝太少,仗著自己當公公婆婆的尊貴身份,懷著毒蛇一樣的心性,對媳婦惡意辱罵,一點不懂得忌諱,甚至謾罵侮辱媳婦的父母,其實,這反而是教媳婦不用孝順自己,也不顧她的怨恨。這種人只知道疼愛自己的子女,卻不知道愛護自己的兒媳。像這種人,陰曹會把它的罪過記載下來,鬼神也會減掉他的壽命。你們千萬不可與這種人做鄰居,更何況與這種人交朋友呢?還是躲他遠點吧!

【評析】
在《歸心》篇中,作者所說的歸心即為歸於佛心。作者生活的年代,正是佛教極為流行的時期。受這一大環境的影響,社會上的人把佛教稱為內典,把儒教稱為外典,並且認為儒佛兩教原本是一體的。作者受佛學的影響很深,一生重視儒學,同時還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在儒佛雙重思想的影響下,他結合自己的體會深情地告誡子孫:克己從善,修身養性;把握現在,來世圖報。


《顏氏家訓》全文·註釋·譯文(卷五)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