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届青龙电影节，在去年落下了帷幕。
哪家欢喜，毫无悬念。
年度爆款《寄生虫》，成了当之无愧的最大赢家。
一举包揽，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女主等五项大奖。
不过，令人惊喜的是——
颁奖礼上，半路杀出一匹黑马从“虎口夺食”，
硬生生从《寄生虫》嘴里，抢了个「最佳剧本」大奖。
能打败年度第一，这片听着就不简单——
《蜂鸟》
很难想象，这部拿下「最佳剧本」的长片，竟是一个80后导演的处女作。
作为一部处女作，它的成绩单实在惊艳。
电影的缘起，是一场梦。
2009年，28岁的金宝拉，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回到了中学时代，回到了90年代的韩国。
那并不是一段很好的回忆，以至于她醒来的时候，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在日记本上记下这段往事。
10年后，这本日记，被拍成了一部电影。
这部电影就是《蜂鸟》。
与大多青春片不同，导演并没有刻意制造矛盾冲突，
没有狗血堕胎，没有残酷霸凌，没有原生地狱，
有的只是，普通、甚至有些乏味的青春——
写不完的作业，上不完的补习班，望子成龙的父母，以及打架多于亲密的兄弟姐妹……
故事发生在1994年。
14岁的恩熙，是一名初中生。
她学习不怎么样，每次被老师提问，回答都磕磕巴巴。
为此，后座还常常嘲笑她脑子不灵光。
家境很普通，父母开着一家年糕店，赚点辛苦钱。
父亲是一个在家逞威风的中年男人。
很早就有了外遇，常常穿着西装出去约会。
母亲看破却不说破。
大字不识的她，将生活的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
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哥哥和姐姐。
哥哥是长子，也是全家的骄傲。
成绩优秀，学生会长，高考目标是首尔大学。
姐姐是个学渣，高中就不好好念书了。
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有时还偷偷带男孩子回家。
在这个家里，哥哥比她受宠，姐姐比她叛逆。
内向又不优秀的恩熙，几乎分不到父母任何关注。
哥哥恃宠若娇，在家里常常能动手，就不动嘴。
恩熙鼓足勇气向父母的告状，
却只换来父母一句轻飘飘的“别再打架了。”
对于这种偏心，其实恩熙早就麻木了。
她的耳朵里，总是会传来各种声音：哥哥的辱骂声、姐姐半夜溜回家的开门声，父母的吵架声……
她像一个游离人，在漫无止境的乏味中，无所适从。
恩熙总安慰自己：
面对难堪，忍过去，等到长大，就好了。
为了快点长大，她迫不及待的模仿成人世界的声色犬马。
谈恋爱，拉着男朋友的手去上学，像成年人一样舌吻。
喊上闺蜜一起抽偷东西，装作熟练的抽烟。
和朋友去舞厅蹦迪，用混乱的节奏消解难以释放的压抑。
然而，越是跃跃欲试的想要长大，就越被无情驳回。
上一秒还跟自己说着情话的男朋友，
下一秒却可以把一模一样的情话复制给另一个女孩。
好到可以拜把子的闺蜜，却在偷东西事情败露时，
迅速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就这样，恩熙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的撕裂着。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中文补习班的老师金英智。
初见英智时，她面对者窗口抽烟，
轮廓分明的脸上，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清冷。
但仅相处一节课，恩熙就喜欢上了这位老师。
她会认真听恩熙讲话，尊重恩熙看似遥远的梦想。
还会教恩熙反抗哥哥的暴力，她对恩熙说：
“被欺负的时候不要再哑忍，要反抗，要告诉他们，你不是好惹的。”
渐渐的，恩熙灰暗的生活，开始有了亮色。
英智老师的陪伴，让恩熙重新看见了生活的目标和方向。
可就在恩熙以为，自己要从孤独中抽离时，
英智老师消失了，
没有征兆，没有解释，就这么走了。
那个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在她的眼前瞬间崩塌了……
故事讲到这里，其实都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青春故事。
但它的不普通之处在于：克制的绝望感——
看似波澜不惊的生活下，掩藏着令人窒息的无力。
这种无力，并不只是来自一个家庭，而是来自一个时代。
电影的叙述手法，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枝裕和与杨德昌。
同样都是小人物的叙述视角，但展现的却是一个时代的横切面。
故事发生在1994年，那一年的韩国，经历了三件大事——
1994年世界杯、金日成去世、圣水大桥倒塌。
内忧外患，社会经济压力大，民众压抑愤懑，却又无能为力。
时代烙印，在影片中最集中的表现，就是英智老师。
初来时，英智的自我介绍是：
“我是一个休学中的大学生，但休学的时间有点长。”
英智老师的书架上，摆着：《性的历史》《政治经济学原理》《资本论》。
她唱起劳动歌，面色清冷，却咬字坚定。
不难猜出，英智是个进步青年，大概率还参加过学生运动。
可后来呢？
满腹才学的进步青年，最终还是被时代辜负了。
她和她的理想，都死在了飘散的烟圈里。
中年人疲于生存，青年人谈不起理想，
而如恩熙一样的少年人，还不知理想和生存是何物，
就被过早的扔进时代的烂摊子。
影片中有个细节——
恩熙，在路上偶遇母亲，兴高采烈的喊了一声。
母亲并没听到。
走近一步，再喊一声。
母亲依旧没听到。
母亲站在阳光下，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出了神。
没过多久，母亲动了。
像一个被抽干的瓶子，缓慢迟钝的走进拐角，
走进她麻木且不为人知的生活里。
一个不足一分钟的片段，却将成年人克制的绝望刻画到了极致。
父母哥姐并非冷漠，
只是他们早被生活围剿得自顾不暇，再无余力顾及其他。
电影的最后，恩熙升了高中，离开了家人和朋友，去了陌生的城市。
在新的城市，她的眼神还是充满迷茫。
可她想起了英智老师，曾给她写的一封信：
“我们会不断与人相识，与人分享，无论此刻的你是否孤身一人，都不要害怕，去接触这个世界，就算失望，也不负韶光…”
成长的阵痛，无人可免。
这是从一个世界向另一个世界的长途跋涉。
这条路上，只有自己，没有退路。
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负韶光。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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