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中,曾樹生是女性精神世界的鏡子

​《寒夜》分別對曾樹生和丈夫、男性朋友、兒子以及家庭的關係進行了講述,從女權主義的角度對新時代女性的精神世界進行了瞭解,讚揚了具有女性意識的職業女性對生活的堅持, 對生命的熱愛。

《寒夜》中,曾樹生是女性精神世界的鏡子

曾樹生的精神世界:

一個女性,特別是一個從舊社會走出來的女性,要想在父權制思想佔統治地位的社會中,站穩腳跟獨立生活是相當困難的。 一方面,她要戰勝自己;另一方面,她要反叛社會,這其中的矛盾、痛苦與掙扎可想而知。

曾樹生是幸運的,她是從舊樊籬中走出來的現代職業女性,然而生活的艱辛並未由此止步,隨後而來的命運又讓她迷茫、矛盾。 家庭、事業、孩子種種問題在困擾著她,當往昔的愛情被生活的煩瑣及家庭矛盾代替時,她該如何抉擇呢?

《寒夜》正是基於此而展開了對女性生存狀況的關注與思考,無論是汪文宣,還是“第三者”陳經理,小宣,甚至是婆婆汪母,都成為促使曾樹生思想掙扎的因素,曾樹生的人生也因他們而產生了新的意義。

汪文宣之於曾樹生,忍讓妥協抑或衝出樊籬在汪文宣與曾樹生的夫妻關係上,給予了女性更多的主動權。舊時妻子以夫為綱的傳統遭到了徹底的顛覆,曾樹生不僅不依賴於丈夫,相反,汪文宣對妻子的依賴要更多些。汪文宣和曾樹生的性別角色似乎倒置了,曾樹生是“男性”,而文宣則更像“女性”。

《寒夜》中,曾樹生是女性精神世界的鏡子

法國女權主義者西澤絲反對將男性和女性分別扣上以“陽剛”和“陰柔”為特徵的帽子,因為她相信人都具有兩性性。基於此,西澤絲提出了“他者兩性性”的理論”,‘他者兩性性’是多重、多樣、多變的,如其自身那樣,既不包括‘對差異的排除’,也不包括對‘一個性別的排除’。這個‘他者兩性性’,沒有消除差異,反而挑起差異,追求差異,增加了差異。”

在曾樹生身上,恰好就表現出了這種兩性性。她有“陽剛”的一面:她是家裡的支撐,因為家裡的經濟收入主要來源於她;她是問題的解決者,面對困難,從不悲觀,更多的時候是想辦法活下去;她不屈從於婆婆,更不屈從於丈夫,她有自己的發言權,有自己的生活圈,並積極追求自己的人生。

同時,曾樹生也有著自己女性的一面:她愛漂亮,愛打扮,更重要的是她具有作為女性的女性意識。 對女性意識的解釋,我們可以將其定義為:“女性意識就是性別意識,是對女性的角色、地位等問題的認識,是女性作為人的價 值的體驗和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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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樹生知道自己受壓迫的地位,因此她處處在反抗。反對封建包辦婚姻,自由戀愛結婚,甚至可以不要結婚儀式;不願服從封建男權主義,所以才時常與婆婆發生爭執;有自己的追求,思考自己的人生價值,不做家庭和婚姻的奴隸,也就不會在無望的生活中消磨自己的生命。 由此看來,樹生的“陽剛”和“女性意識”是分不開的,因為女性意識的存在,她才得以表現出“陽剛”的一面。

曾樹生的“兩性性”破除了對女性給予“陰柔”的定義,同時也表明女性意識的覺醒是婦女解放運動的重要前提, 是一名女性走向獨立並擁有自己人生的開始。

而曾樹生的丈夫汪文宣則是一個遇事只會忍氣吞聲,並常常以淚洗面的形象。汪文宣像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這樣一個軟弱的男人給不了曾樹生任何安全感和幸福,他雖然口口聲聲說離不開樹生並深深愛著樹生,但他的潛意識裡卻是把曾樹生推得離自己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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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明顯的跡象就是文宣的夢:汪文宣夢見自己與妻子發生了爭執,並且丟下曾樹生要去尋找避難中的母親;其它的夢,大部分也都是恐怖的、可怕的,總是夢見妻子丟下他跟著別人走了。

弗洛伊德曾說:“夢是一種完全合理的精神現象,夢並不是空穴來風,不是毫無意義的。實際上,它是一種願望的達成。” “夢是一種受壓抑的願望經過變形的滿足。”

因此,汪文宣的夢也就暗示了他潛意識裡對母親的偏袒,對妻子的依賴。而對曾樹生這樣極具反抗意識的女性來說,妥協退讓顯然不可能。丈夫和婆婆的聯合,顯示了這個家庭中男權主義的優勢,當被孤立的曾樹生意識到這一情形後,她和汪文宣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了。

汪文宣夢裡害怕妻子丟下他,然而現實中卻總是壓抑自己的想法,好心勸妻子離開,其結果就是讓曾樹生受到良心的責備或者是感動而主動選擇留在他身邊。但是做這樣的決定,曾樹生感不到一絲快樂。 汪文宣不能從本質上解決問題, 他的所作所為只會使他和曾樹生的關係在爭吵,和好,爭吵中循環往復,一旦曾樹生覺察到這種循環並且厭煩了的時候,他們的關係也就終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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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經理之於曾樹生,新的避風港抑或女性代言人,陳經理這個人物用的筆墨雖然不多,但他卻是導致汪家不和諧的關鍵因素。一般我們都會認為陳經理是第三者,他愛慕曾樹生,一直追求曾樹生,這也從一開始就顛覆了傳統意義上的一夫多妻制的觀念。曾樹生“俘獲”了陳經理,不管以什麼方式,她都成功施展了作為一個女性的魅力,女性可以自由交朋友,並且在愛情裡也不再是被動者。

曾樹生的婚姻是失敗的,而客觀環境又只能讓她的工作被看成是“花瓶”,唯一讓樹生感覺真實存在的就只剩下陳經理的愛慕了,也許陳經理的存在才能讓樹生有一種活著的感覺,才能讓曾樹生體會到生命的價值。

曾樹生放棄了丈夫和曾經的愛情,但這並不意味著愛的喪失,她依然享有被愛的權利,女性也可以是愛情的決策者和主動者。在曾樹生的眼裡,陳經理是她的上司,是她的愛慕者,與丈夫相比,陳經理有太大的誘惑力。即使是陳經理,也左右不了曾樹生的人生。

當他著急地勸曾樹生跟他走時,曾樹生一直很冷靜,而且還不忘問一句:“我要是去蘭州,我的工作不會成問題吧? ”當曾樹生覺得陳經理像在責備自己不覺悟時,她甚至會反諷道:“那麼你將來回來替我們收屍吧。”此種種都說明曾樹生不願做男人的附庸,她有自己獨立的想法,絕不會受任何人的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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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陳經理在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呢?他是女性主義的代言人,是曾樹生選擇人生的催化劑。 封建家庭無法將曾樹生捆綁住,那麼曾樹生只有離開,而離開的方式只能藉助陳經理的力量。 他其實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三者,因為曾樹生從來都沒有愛過他,就像曾樹生告訴汪文宣的一樣,她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汪文宣的事。

有一點需要注意的是,陳經理比曾樹生小,他對曾樹生可以說是屬於現代意義上的“姐弟戀”,因此曾樹生在陳面前才會有更多的自主權,有更多選擇的餘地。從另一方面來說,這也是在為女性的前進開闢道路。

小宣之於曾樹生,是責任的包袱抑或是冷漠的血親,小宣是曾樹生的親生兒子,可是這個兒子似乎完全繼承於他的父親汪文宣。在曾樹生眼裡,兒子“貧血,老成,冷靜,在他身上似乎永遠不曾有過青春。他還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但是他已經衰老了!”

在曾樹生與小宣感情生疏的問題上,曾樹生無疑要承擔一定的責任,身為母親的她在這方面並不合格。但是以當時的環境和小宣的性格來看,即使曾樹生願意帶小宣離開,小宣自己也未必願意。

汪文宣覺得:“樹生並不關心小宣,小宣也不關心她。他們中間好像沒有多大感情似的。”曾樹生也告訴過汪文宣:“小宣跟他祖母合得來,他有祖母喜歡,有父親愛護,也是一樣。”而小宣呢,對母親也從未關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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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樹生離開後,小宣從來沒有提起過母親,也從未問過母親去哪了,這樣的關係,這樣的冷漠讓人忍不住心寒。曾樹生在追求自己的人生時也考慮過小宣,但是念頭僅僅一閃,

她又想:“他沒有我,也可以活的很好。他對我好像並沒有多大的感情,我以後仍舊可以幫助他。他不能夠阻止我走自己的路。”

在那個搖搖欲墜、即將被黑暗吞噬的家庭裡,對自己的未來和人生做過深度思考的樹生,絕不會為了這個跟自己沒有多大感情的孩子犧牲掉自己的一切。如果曾樹生真的要自由,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那麼即使小宣也不能成為她的牽絆。

小宣與汪母感情極好,汪母是封建男權的代表,深受汪母影響的小宣也將會是封建男權的幫兇。曾樹生放棄了家庭,甚至是小宣,可以說是與封建男權主義徹底劃清了界限,走得乾乾淨淨。

最後,汪母帶著小宣離開,曾樹生還將繼續孤獨前行,夜雖黑,雖冷,但是曾樹生對自己說:“我會用時間來決定的。”她走得慢,然而腳步相當穩。一直到最後,樹生依然沒有放棄活著的希望,她仍然相信自己的人生還是要靠自己堅定地走下去。

無論曾樹生的肩上承受著多少爭議,她畢竟向自己的人生勇敢地邁出了一大步,她的勇氣、她的追求都顯示了身為一名女性的獨立和高貴,我們應該從她身上看到熠熠奪目的女性意識。 但我們仍然不能放棄對美好愛情和婚姻的追求,只是職業女性能否在事業和家庭中取得平衡,依然是我們今後要探討的話題。

《寒夜》中,曾樹生是女性精神世界的鏡子

身為女性,我們不能改變自己作為女兒、妻子、母親的身份,但是無論是哪一種身份,我們都必須擁有自己獨立的意識和自尊,像曾樹生一樣,為生活勇敢的走下去。

愛情作為一個蘊含著新生希望的能指符號 ,被賦予了多重的拯救功能,似乎青年一代從社會想要獲得的一切,都可以通過對愛情的獲得而得到。愛情被完全意識形態化,作為情緒細節存在的愛情本體退場了,愛情的全部意義都集中於青年知識者“反叛”封建制度的手段 。

曾樹生的痛苦情感體驗也同樣展現了個性主義與人道主義的內在分裂,以及人物的兩難選擇。在曾樹生被置身於一種殘酷的自我分裂之中:要麼拯救自己,放棄丈夫;要麼拯救丈夫,放棄自己。

汪文宣依靠什麼來留住曾樹生,是“病臉”、“哭”、“可憐”、“善良”、“懦弱”這些詞彙組成的形象,對這個形象, 湧現出來的絕對不會是“愛”,而是“同情”。曾樹生對陳主任向她示愛後的微妙反應,我們可以進一步發現,曾樹生對汪文宣已經沒有愛情。在這種狀況下 ,按照個性主義的理念,曾樹生的必然選擇就是“走”,救出自己。

《寒夜》中,曾樹生是女性精神世界的鏡子

但同時在曾樹生的心目中,汪文宣又是一個需要別人拯救的人。在決定是否去蘭州時,曾樹生無可避免地陷入彷徨、動搖之中。“走”還是“不走”的兩難選擇讓曾樹生精神上陷入了一種煎熬之中,單看她去蘭州前吻別那一段扯不斷理還亂的感情: “我真願意傳染到你那個病, 那麼我就不會離開你了。”

從中我們就能感受到曾樹生心靈的煎熬,她想要飛,卻飛也飛不高,飛也飛不遠,腳下還有一根細線牽扯著她。在曾樹生身上,個性主義與人道主義的悖論,救自己與救他的艱難抉擇,讓這個受了啟蒙的女性知識分子不堪重負,無所適從。

《寒夜》的結尾“夜的確太冷了,她需要溫暖。”深情地表達了對置身於個性主義和人道主義兩難處境的曾樹生的同情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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