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永 東營微文化
分地——皇龍渡【二十】
文丨韓永 攝影丨劉文明
分地動員大會在皇龍渡村引起了巨大反響。
因為事關各家各戶的利益，村民們自然異常關注。熱烈的討論，就像春天裡剛化了冰的河水，激發了這個古老村莊又一次的蓬勃生機。
幾天後，第二次全體村民大會再次召開。蘇正河、路成順還特意邀請了鄉農技站的許大匡一起參加。
很順利，路成順提出的分地方案被絕大多數村民贊同通過。具體事宜，鄉里的工作組、村委成員、各生產隊的隊長，還有由村民選出的五名村民代表互相監督，一起執行。
關於發展副業的計劃，加挖村西水塘、劃定副業區域，也沒有反對意見。畢竟那個水塘也該挖深加寬了，緊靠黃河邊，淤積得厲害，再不維護，夏天下大雨，水塘裡的水就有可能倒灌進村裡了。
水塘周邊的地，是出了名的鹽鹼地，種啥莊稼也不長，用來開發副業再合適不過了。儘管很多村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弄明白鄉長、村長口裡說的副業到底是幹啥。閒著也是閒著，能利用起來多少也不心疼了。
老路設想的重新整理田間村路的事兒，卻沒有得到支持。蘇正河表示鄉里沒有錢，而老路明白村裡也沒有餘錢，加上村民們也不積極，只好先作罷。但是路成順堅持在現有的田間小路邊預留加寬，種植樹木，以後有機會再修整的建議，還是得到了村民們的理解，並被確定下來。
多年以後，村民們想起老村長的這個超前建議，無不讚嘆老炮兵的眼光獨到，為皇龍渡村以後的發展早早打下了基礎。
華北大地的村莊，多數是由幾個比較大的姓氏家族組成。人多的家族，自然力量大，話語權相對就大。在皇龍渡村，路姓是個大姓。而路成順又是復員軍人回家，有多年黨齡的老黨員，原則性強，威望高。
老村長路成順在皇龍渡村公私分明，不貪佔村裡的便宜，信奉以德服人。他為人公正，不偏不袒，不因為路姓人多，而欺負其他小姓人家。也正是多年的言行，為村裡人樹立起一座道德標杆，甚為村民們敬重。
路誌鵬參軍走後，本來按規定，路成順家可以按軍屬家庭享受相應的優惠待遇，但是老炮兵毅然拒絕了。他只想和普通人家一樣，甚至自覺把自家排在普通人家之後。當年入黨時的誓詞：吃苦在前，享受在後，不僅被他牢牢記在心裡，還流進了他的血脈深處，剛直不阿就是他對自己的堅守。
這次村裡劃分土地，老村長的表率依然出色。
在劃分到村北墳地那一片土地時，由於村民們多數保存有封建思想，都不願意要墳地周邊的土地。老輩人常說，靠近墳地不吉利。村民們平日裡路過都儘量遠離那兒，更何況現在劃分土地，真要分給自己家，天天耕種，那不就更不吉利了嗎？
老村長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
“俺家的地可以劃到墳地周圍。有啥啊，咱本村的墳地，埋得除了老祖宗，就是不幸的後生，都是咱們的家人啊。有啥可怕的，俺先表個態，俺家的地就從墳地那劃！”
他不怕鬼神，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麼鬼神，有什麼可怕的呢？志鵬的娘也埋在那兒，平日裡自己忙得難得有機會去看看，以後自家的地就在周圍，倒是可以常去看看了。
榜樣的力量是巨大的，老村長用自己的言行，給村民們做了標杆。原本讓鄉長蘇正河發愁的分地難題，在皇龍渡村，大張旗鼓，公正公平,很快完成。這讓蘇正河從心底更加佩服路成順了，老炮兵真是好樣的!
南河鄉其他村莊，借鑑了皇龍渡村的經驗，很快進行了這場具有革命性質的土地劃分運動。黃河尾閭兩岸的村莊，在這個希望的春天，喧鬧著進入了新時期。
路誌霞很快收到了弟弟路誌鵬的來信。
志霞比志鵬大兩歲，二十出頭的大姑娘，細高個，四方圓臉，一條大辮子。路誌霞上完初中就回家幫著務農。娘生病去世得早，多虧同一個衚衕住著的小云娘幫襯著，教志霞學些針線活，幫著家裡縫縫補補。這兩年農閒的時候，志霞跟著小云娘學會了用老紡車織粗布，時不時車起紡車，織幾匹。
古老的紡織技術做為中華“四大發明”之一，在華夏大地悠久流傳。高大笨重的紡車，用梭子穿線，腳蹬輪軸，手腳並用，是個技術活，也是個體力活。北方農村的婦女，大多都要學會使用紡車織布。
女孩子到了十幾歲，家裡都要教她們學習織布技術，除了能方便家用之外，還被當做出嫁時的一項重要考量。會不會織布，織的布款式、質量，縫製技術的好壞，直接關係到待嫁姑娘的名聲。手藝兒好的姑娘們，還特意把精心織就的粗布當做出嫁時的嫁妝呢。
皇龍渡村織布都是用臨縣出產的純棉線，這樣織出的布厚實緊密，耐磨持久，吸汗不貼身。當地人把這種古老技術織就的粗布叫做“老粗布”。
老粗布還有一個優點，就是耐髒，不用經常換洗，很適宜於做床單。皇龍渡村這一帶，家家戶戶都是鋪著這樣的老粗布床單。
路誌霞看到弟弟來信中說在部隊一切安好，心裡很為弟弟高興。弟弟信中還要二姐多照顧父親，更讓志霞感覺弟弟半年不見，成熟穩重了很多。
志鵬要二姐幫著給他郵寄地雷花的種子，志霞心裡估摸著，弟弟該是想家了吧。志鵬參軍臨走，許可送那盆花時，志霞就看出弟弟十分喜歡。原來一直以為粗心大葉的弟弟，竟然也有喜愛花花草草這樣細密的心思，當二姐的以前可是沒有注意到這些呢。
志鵬信中還提到，希望二姐給他寄十幾床老粗布織就的床單，還附帶了床單的尺寸。據志鵬信中說，是部隊野外施工時宜於隨身攜帶，且不用常換洗。
雖然說的是粗布床單，志霞從字裡行間還是隱約覺出弟弟經常去野外施工，應該很艱苦吧，可是好強的弟弟卻從不說起。還是個十九的大孩子啊，離開家，也不知道會不會照顧自己。唉，又有點替他擔心了。
路誌霞早已經積攢下好些織好的老粗布，原本是趁著自己還未出嫁，給父親和弟弟提前多準備些。既然志鵬部隊需要，就先給志鵬吧。她很麻利地按照尺寸裁剪縫好，足足湊夠了二十床。
老粗布床單連同弟弟早前積攢在抽屜裡的地雷花種子，被志霞打包包好，到鄉郵局，給弟弟寄去了。
志鵬用右手提著水桶，幫著安心一起澆向日葵。
安心活潑地在向日葵苗圃中間飛來飛去，活像一個精靈的蝴蝶仙子。嘰嘰喳喳地和不遠處的李燕護士炫耀著，自己的向日葵又長高了好多。
班長羅洪濤又來看志鵬了。對於志鵬勇敢救自己而負重傷，小個子羅班長很是過意不去。關鍵時刻，應該是自己當班長的救戰士啊，反而被志鵬救了自己，自責的心情揮之不去。三天兩天他就來團部醫院看望志鵬。
今天羅班長除了帶著幾個罐頭、幾包奶粉等營養品外，還給志鵬帶來了一大摞資料。他告訴志鵬一個好消息，團裡特訓班又要選撥考核了。由班裡推薦優秀的戰士參加，考核通過，就會到團裡參加統一的特訓。特訓成績優秀的，就直接提拔或是推薦上軍校了。
這次班裡集體討論，一致同意推薦路誌鵬等三人去參加考核。羅班長鼓勵志鵬，正好可以趁養病的空閒多看看書，自己精心準備的資料也給志鵬帶來了。
“謝謝班長，俺覺得自己來班裡時間短，還是把這次機會讓給別人吧。”
“你雖然來咱們班時間短，但是你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裡。別謙讓了，推薦你去是咱們全班討論評選出來的。你就好好準備吧。”
“可是，班長，這麼多資料，俺啥時能看完啊？”
“不用急，你先看著，考核還有一個月的準備時間呢。資料裡面不明白的地方，你就記下來，有時間我就來幫你，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考核就考這些資料嗎？”
“考核分兩部分，理論和實踐兩項。實踐就是實際操作，就是咱們修橋時的工具運用，模型的分裝組合等等。”
“可是，班長，俺的左臂還不能動呢，實踐考試怎麼參加啊？”
“一個月時間，你應該能養好傷了。對不對，安醫生？”
安心在窗外拿著噴壺澆水，一邊聽著羅班長和志鵬的談話。聽見羅班長問她話，扭過頭來，故作思考的模樣。
“這個養傷的快慢，要看一隻手同志配合不配合醫生嘍。只要他好好聽醫生的話，按時吃藥，一個月也差不多吧。可是如果他不聽醫生的話，兩個月，半年也好不了。”
說著，故意向羅班長擠了擠眼。羅班長明白，這是調皮的安心故意刺激路誌鵬呢，會心地哈哈笑起來。
志鵬除了左手臂打著石膏不太方便，已經能自由活動了。頭上的傷經過休養，已經好多了，頭痛的感覺慢慢沒有了。志鵬想馬上回連隊去，他耐不住醫院裡的寂寞。在連隊和大夥兒在一起，熱火朝天的生活，讓他十分想念。
“俺想馬上就出院，回連隊去，這樣可以一邊養傷一邊學習啊。”
安心聽到志鵬說想出院，馬上嚴肅地制止：
“一隻手同志，你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好好養傷。毛主席教導我們，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把傷養好了，再回連隊才可以繼續更好地革命啊。’
志鵬看著安心假裝嚴肅的樣子，無可奈何。
羅班長也是連連點頭，
“你還是先靜心養傷吧，有時間多看看理論資料。安醫生說得對，養好傷再回連隊。”
“好吧，班長。”
送班長出醫院大門，志鵬悄悄地告訴班長，家裡可能會給他寄一個包裹。如果寄到了連裡，就麻煩班長給他捎到醫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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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紅柳，原名韓永，又名鐵馬冰河。黃河入海口東營人氏，喜詩歌隨筆。緩一緩紅塵匆匆，關心花香鳥語，歲月靜好，清香永芳。
顧問：陳謹之 橄欖綠 魯北 清泉
主編：郝立霞
副主編：張永君 郝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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