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丝:一生“被嫌弃”的美人,是时代风雨的弃儿,残酷命运的玩物

英国作家托马斯·哈代的小说《苔丝》,是一部具有浓重悲剧底色的名著。

在他的笔下,主角苔丝拥有令人一见倾心的美貌,但她的一生却波折不断,来自父母、恋人、社会等的多重压力,终于将她推向了毁灭的边缘。

苔丝:一生“被嫌弃”的美人,是时代风雨的弃儿,残酷命运的玩物

苔丝的悲惨人生始于美貌,一次次的“被侮辱”、“被抛弃”,逐渐摧毁了她的肉体与心灵。然而,命运对苔丝的残酷一直持续到她被送上绞刑架的那一刻,用作者哈代的话来说:“那众神之首结束了他跟苔丝玩的游戏。”

生就红颜,却偏偏薄命。那么,苔丝的悲剧是如何酿成的?背后又有哪些时代与个人的因素呢?

01 苔丝的故事:被利用、被侮辱、被抛弃的她,终成命运的“弃儿”

苔丝·杜伯菲尔德生活在英国南部一个名叫黑谷原的小乡村,父亲是贩卖鸡鸭的小贩,母亲在家中照料5个孩子,苔丝是最年长的女儿。

已经16岁的苔丝出落得美丽动人,她长着“灵动的牡丹一样的嘴唇和天真的大眼睛”,姣好的身材散发出超过同龄人的成熟魅力。然而,上天赋予的美丽没有为她带来幸运,反而成为一种诅咒。

苔丝的美先是被父母利用,当成了改善贫寒处境的筹码。

一次偶然的机会,苔丝的父亲听说自己的祖上是大名鼎鼎的杜伯维尔家族(到苔丝父亲时,早已念成了杜伯菲尔德),是跟着早期英国国王四处征战的骑士。他内心的虚荣和骄傲一下子被唤醒,苔丝的母亲似乎看到了改变窘迫现状的微渺希望。

他们决定让苔丝去一个本家那里“碰碰运气”,讨些实在的好处,或者对方看上美丽的苔丝,嫁入豪门也说不定。

苔丝虽然十分抗拒父母让她“打秋风”的计划,但家中唯一的重要资产——名叫“王子”的马死了,再不找找新门路,全家可能都要喝西北风。父母的自私和浅薄将苔丝推出了家门,却未曾料到这次远行把苔丝推进了火坑。

“同族远亲”阿利克的凌辱,开启了苔丝一生的噩梦。

苔丝几经辗转来到杜伯维尔家,惊觉偌大的庄园是崭新的,毫无古朴气质。原来这一家是乍富商人,刚刚买了杜伯维尔的姓氏,他们之间没有一丁点的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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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伯维尔家的独子阿利克一下就看穿了苔丝的心思:她是来攀附有钱亲戚的。面对苔丝的纯洁与美貌,阿利克动了心,但百般调戏,利用苔丝对家人的责任感,在猎苑的密林中将其诱奸。

被侮辱的苔丝失去了肉体的纯洁,但阿利克留给她的灾难还在发酵。

私生子病弱早夭,牧师拒绝洗礼,让苔丝饱尝人情虚伪。

不堪被损害的苔丝离开了阿利克,返回了贫苦的家庭,很快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私生子足以令整个家族蒙羞,苔丝变得沉默、孤独。更不幸的是,这个不被祝福的婴儿身体孱弱,几个月后就奄奄一息了。

作为虔诚的信徒,她急切地希望牧师能够给他做一个小小的宗教仪式,让他死后的灵魂得以在天国栖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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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苦苦哀求换来的却是无情的拒绝,牧师一心考虑的是自己在乡村的地位,给私生子施洗可能让他受到诸多非议。更何况,他曾经有过短暂的良心发现,到苔丝家敲门,苔丝父亲的拒绝让他的自尊心大为受挫。

那个小小的孩子最后被埋在一片杂草丛生的地方,随着他一起下葬的,是苔丝一颗逐渐死去的灵魂。

有着天使之名的安琪儿,他的抛弃之举最终摧毁了苔丝。

失去孩子的苔丝再次离家,这次她到了一家奶场做了挤奶女工。在那里,她遇到了安琪儿·克莱尔:一个牧师家的儿子,却偏偏想做一个优秀农民。他不顾家人的反对,娶了纯净美好的苔丝。

在新婚第一天的晚上,两人各自剖白曾经犯下的“过错”。安琪儿承认自己曾在伦敦和一位年长贵妇有过几天的疯狂恋情,苔丝马上表示了原谅,不过苔丝讲述完自己的经历后,安琪儿却崩溃了。

苔丝:一生“被嫌弃”的美人,是时代风雨的弃儿,残酷命运的玩物

他无法忍受自己想象中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一样的女孩,竟然有这样“不堪”的过去,愤怒、怨恨和不甘包裹着他。安琪儿决定孤身前往巴西,苔丝回到家中等候,直到有一天他觉得自己可以接受苔丝的过去,两人再重归于好。

被安琪儿抛弃的苔丝陷入了新的困境,父亲的去世使得一家人被迫流落街头,更是雪上加霜。阿利克再次出现“趁火打劫”,他以安顿苔丝的家人为条件,把苔丝变成了笼中金丝雀。

当安琪儿从美洲回来时,早已物是人非,苔丝一脸木然地说“太晚了,太晚了”。

苔丝用一柄切肉刀结束了阿利克的生命,她和安琪儿做了十来天的亡命鸳鸯,最后被巡警缉捕,送上了绞刑架。

苔丝的故事,可以说是“被嫌弃的女人的一生”,造成她人生悲剧的,除了美貌和父母、阿利克、安琪儿等人,还有维多利亚时代社会环境,以及苔丝本人的性格等要素。

02 悲剧溯源之一:维多利亚时代的社会环境之“罪”

《苔丝》创作于19世纪后半叶,当时正处于维多利亚女王统治时期,欧洲社会的道德观念呈现明显的两极分化:对于女性的道德要求趋于保守,男子私生活放荡却被视而不见。

以维多利亚女王的公婆——科堡公爵和公爵夫人路易斯为例,科堡公爵风流成性,婚后依然情人无数,但妻子路易斯和其他男子有染时,他却大发雷霆。在他的强行逼迫下,路易斯只得离开科堡远走巴黎,直到30岁去世前都未能再见到儿子一面。

女王本人和丈夫阿尔伯特亲王伉俪情深,她对婚外情、出轨等深恶痛绝。据说她在定期接受贵族女子拜谒时,会要求先筛选掉那些履历有“污点”者。

这一风气反映到小说中,阿利克依仗家中的丰厚资产,不仅霸占了苔丝,还和家中的数名女工关系暧昧。作为受害者的苔丝,不仅没有收获任何同情,她的伤痛反而成了别人指责和辱骂的靶子。

农场主对她出言不逊,动辄使用“婊子”等侮辱性言语,把她贬低到尘埃里。安琪儿轻易和自己的放纵和解,却认为苔丝的“欺骗”让他备感羞辱,他应得的自然“娇艳的面颊和朴素的纯洁”。

苔丝:一生“被嫌弃”的美人,是时代风雨的弃儿,残酷命运的玩物

对于男性与女性的双重道德标准,是苔丝的命运一再沉沦的根源之一。与此同时,苔丝贫苦小商贩家庭出身的背景,更是位于社会阶层鄙视链的低端。

19世纪中后期,英国作为“日不落帝国”的声势日渐衰落,社会矛盾日益凸显。工业革命在打造一批“新富”阶层的同时,大量的手工业者、小农阶层受到排挤,他们的生存处境岌岌可危。

《苔丝》中的阿利克,父辈从事商业(很可能是高利贷)赚取丰厚利润,还买来贵族头衔“洗白贴金”。相较之下,作为“真”贵族后裔的苔丝一家,只剩下一把旧银匙和徽章证明“祖上曾经阔过”,还要像“假贵族”阿利克祈求怜悯和施舍。

苔丝的父亲是一个游街串巷的小贩,有时也帮人运送货物,这一身份即使在乡村中也是被边缘化的。

他没有稳定的自有土地和支付薪水的雇主,一旦遭遇疾病和死亡,家庭就会落入风雨飘摇的境地。苔丝身为年轻女性,在没有家庭庇护的情况下,就更容易遭到外界的欺侮。

03 悲剧溯源之二:苔丝的美貌即原罪,致命的纯洁造成绝境

除了维多利亚时代的大背景,苔丝悲剧的酿成还有她自身的因素。

从外在来看,她的美貌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导火索:因为“美”,无知又浅薄的父母把她推出家门;因为“美”,无耻的阿利克想要成为她的“主宰”;因为“美”,安琪儿把苔丝幻想成纤尘不染的乡村女孩。

生为美人,难道是她的原罪吗?不,借用托马斯·哈代的话来说说:跟现实世界抵触的并不是苔丝,而是那些妖怪。

那么,苔丝的错在哪里呢?其实,是她作为“代理父母”的过度责任感,也是她致命的纯洁。

苔丝虽然是杜伯菲尔德家的女儿,但她却承担着(至少是努力承担着)一家子“庇护人”的角色。

她的父亲沉迷于酒精,还懒散无能,母亲心思简单,常常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有这样一对不省心的父母,

苔丝把自己变成了“代理父母”,她要照顾父母的情绪,承担起家庭的生计和希望。

在这种情形下,催生出苔丝强烈的“自罪”心态。参加乡社游行回到家,看到母亲在洗着似乎永远也洗不完的衣服时,她心下十分愧疚:早知道应该在家里帮忙了。

家里的马“王子”死掉了,她认为都是自己的错,全然忘了是父亲贪杯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正是对家人的“爱”和“责任心”,才使得她违背自己的心意,踏上了去阿利克家的道路。

苔丝:一生“被嫌弃”的美人,是时代风雨的弃儿,残酷命运的玩物

安琪儿远走他乡之后,留给苔丝一笔钱,但苔丝却觉得家里现下情况的造成,自己难辞其咎,于是把一半留给了父母。杜伯菲尔德夫妇把苔丝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家里房子需要修缮,就再次写信给苔丝索要钱财,全然不顾苔丝的真实处境。

纵然苔丝在农场中做最苦最累的活,也难以挽大厦于将倾。她瘦弱的肩膀是无力支撑整个家庭的,父亲的去世让早已在破产边缘游荡的家轰然倒塌。阿利克的威逼利诱,恰好命中苔丝的软肋:她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让家人颠沛流离。

作为女儿、长姐,苔丝牺牲自己来保全家人。作为妻子的苔丝,她应对安琪儿抛弃的做法,则显示出她的倔强和纯粹。

在安琪儿决意逃避现实时,她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平静地接受了安琪儿的所有建议,并且完全遵守,默默等待着他的归来。她看到了安琪儿梦游的种种表现,第二天早上却绝口不提。倘若她吵闹哭泣、恳求安琪儿,告诉前一晚梦游的种种,事情有极大的转圜余地。

她曾经来到安琪儿父母生活的村子,想要上门拜访,然而因为自己的旧靴子被安琪儿的兄弟们发现而感到羞惭,她和安琪儿的父母擦肩而过。她不知道的是,安琪儿的父母是虔诚的教徒,他们对有过苔丝这样遭遇的人更多的是怜悯,而非歧视。

苔丝:一生“被嫌弃”的美人,是时代风雨的弃儿,残酷命运的玩物

就这样,苔丝一次又一次地错过了改变命运轨迹的机会。她有性格上的弱点,但她的纯洁本性促使她守护爱情,即使对方已经决绝而去,只留她一个人待在原地。

04 结语:苔丝的绝境,是宿命,亦是美与纯洁的哀歌

苔丝的故事,是一位年轻女子在绝境中无望挣扎的一生,更是特殊时代背景下身处夹缝中之人的写照。

命运短暂地眷顾了她,余下的都是狂风沙暴,没有丝毫的怜悯。就连她短暂的恋爱欢愉,都成了此后漫长苦难的序章。

然而,这个被侮辱、被损害的苔丝,在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一生中,依然保持了纯洁的本性。命运的残酷和苔丝的纯洁两相映照,平添一种悲剧的美感,谱就一曲美与纯洁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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