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這個週末，我在國內解說了全英羽毛球公開賽。開賽前，我還好奇，在謝菲爾德留學的朋友 Rihanna 會不會去現場為國羽加油？從謝菲爾德到伯明翰不過 137 公里。以往，羽毛球不是我擅長的項目，每次直播都有焦慮，可這回，國羽創下中國隊 25 年來賽會最差成績，是意料之中的事，嘉賓專心就比賽講比賽，而我則獨自焦慮另一件事——疫情。因為，在半決賽前，英國媒體報道有 3 名全英賽觀眾出現疑似新冠症狀。
初創於 1899 年的全英公開賽是歷史最悠久的羽毛球賽事，它也成為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唯一“抗疫”的世界大賽。冠軍將直接帶走 12000 個積分，運動員或將為奧運資格“拼命一搏”。做功課時看到《體壇週報》記者太成哲的現場觀察：“衛生間及公共場所可以看到關於疫情的通知，不過卻是意大利疫情爆發前張貼的，內容也有些過時了，大概意思是如果有 14 天之內去過中國的，要進行一些特殊的防護措施。” IPTV的編輯小穆幫我提供了一個數據，全英賽的門票，A檔是40.9英鎊，C檔和第一輪和第二輪的也有28.8英鎊，半決賽後70 %的門票已售出。兩成、三成、四成……直播時看著現場上座率一天比一天高，能不焦慮嗎？屏幕前的觀眾看到的只有場地周圍光區下的那一小撮觀眾，而每次公用信號提前進入，是可以把看臺一覽無餘的，據說他們進場不用測體溫，我捏了一把汗，英國人這麼喜歡羽毛球嗎？這麼熱愛體育嗎？國際羽聯和英國政府在這個賽會的堅持舉辦上，誰權重更大？這個特殊時期，Rihanna 明確表示對此並不“感冒””。
《體壇週報》記者太成哲的現場觀察
排班表出來時，我曾反問過自己，能有比賽直播解說還挑三揀四？比賽如果都停擺觀眾在家看什麼？英國如果對疫情不瞭解能這麼有把握？得知國羽在諾丁漢大學封閉訓練，尤其是看到黃東萍給陳雨菲理髮的照片，我放心了，那物美價廉的理髮器和我的神器是同款，看來是國羽有備而來。之後，我又在黃雅瓊的社交媒體上看到她趴在酒店床頭玩“ 潛水艇大戰 ”，“ 坐沙發 ”的是杜月，看來是被關在屋子裡悶的不輕。
圖片來自王懿律黃東萍組合球迷會
那時的《每日郵報》更關心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的經濟，報道了英國一家廉價航空公司突然停止運轉。可此時，有很多人和 Rihanna 一樣正渴望買到回中國的機票。她所在學校各院系老師不斷有疑似確診，同學們也已經和學校進行了為期一週的抗爭， Rihanna 有預感：“ 英國人還在有恃無恐的歡度週末，把酒言歡，他們完全意識不到一場危及生命的劫難就在不久之後等待著他們。”
英國街頭（圖片來自互聯網）
對於英國疫情防控的節點，我對錶的是英超。3 月 6 日官方僅提醒“暫停握手禮，直至有進一步的醫療建議。”但隨後，隨著世界各地有運動員疑似病例曝出， 11 日，布萊頓足球俱樂部竟然還發布通告“週六與阿森納的比賽將仍按原定賽程正常進行”。但很快英超官網公告，先進行的阿森納與曼城的比賽將推遲。兩週前，阿森納在歐聯杯迎戰奧林匹亞科斯，希臘球隊的老闆馬里納基斯也是英冠諾丁漢森林的老闆，他親臨酋長球場盡地主之誼，不料被確診感染病毒，阿森納隨即表示：“遵循醫療建議追蹤了比賽 13 天以來與他接觸的人，發現有一些球員在賽後與馬里納基斯有過接觸。”
52歲的希臘船王馬里納基斯（圖片來自互聯網）
英國當地時間 12 日晚，@英國足球那些事 蒐集了兩個小時內的事態轉變，
21 點 37 分，英超官網：本週末所有聯賽正常進行
22 點 17 分，阿森納：主教練阿爾特塔感染新冠病毒
22 點 40 分，英超官網：由於將就賽程召開緊急會議。
23 點 23 分，布萊頓：本週末與阿森納的比賽推遲.
幾個小時後後，英超聯賽、英足總、英格蘭足球聯賽以及女足超級聯賽共同決定推遲進行比賽。
阿森納公告截圖
此時，Rihanna 搶到了回國的機票，北京市疾控中心已開始在新聞發佈會上陸續通報從英國輸入的確診病例情況。英國防疫措施共有4個階段，分別為遏制、延遲、研究、緩和，首相鮑里斯·約翰遜 12 日召開眼鏡蛇緊急計劃委員會會議後宣佈，英國進入抗疫的第二階段，“延緩”（Delay）。準備回國的人越來越多，但一票難求，飆至高價。隨後， Rihanna 和朋友道別都是在說：“好好活下去、要健康回家、一定做好防護。”此時，全英羽毛球公開賽即將迎來四分之一決賽，有羽毛球“紀檢委”之稱的維汀哈斯，儘管沒有資格參加全英賽，還是以 TV2Spor t解說員的身份在社交平臺上質疑國際羽聯的行為，是不負責任的。
維汀哈斯社交媒體截圖
就在這一天，英國天空新聞的消息轟動了世界，英國政府首席科學顧問帕特里克·瓦蘭斯表示，將需要大約 60% 的英國人口感染新冠病毒以獲得“群體免疫力”。直到解說比賽前，我還在尋找這則消息的可靠來源。直播中，看到國際公用信號的導演依然按照鏡頭腳本，在開始結尾和局間休息時給到俯瞰、全景以及看臺觀眾的近景，我當時說：“看臺上好像只有亞洲面孔貌似有戴口罩，而且還是少數人。”因為有國羽、中國臺北和日本的球員出戰，很難分清誰是誰的粉絲，但我能確認，為陳雨菲加油的球迷很多都帶著口罩。Rihanna 無暇顧及國羽的比賽，她期待的是待會兒安心啟程 As a refugee 開始 14 天的 Self-isolation。
Rihanna的朋友圈圖片
北京時間週六，我從傍晚 18 點直播到了子夜，週日我從晚上 20 點，一直解說到了週一的凌晨 2 點。而就在這兩天兩夜，英格蘭巴斯半程馬拉松依舊如期舉行，有 6200 名跑者參加。而 Rihanna 則是和時間賽跑，如夢一般，飛機晚點、未趕上第二程航班、被安排經轉東京的危險航線、與航司工作人員據理力爭、與大使館交涉、滯留阿布扎比機場酒店、在起飛前三小時成功搶到改簽直飛……
英格蘭巴斯半程馬拉松（圖片來自互聯網）
我睡了幾個小時後醒來，刷朋友圈看到 Rihanna 坐上了公交巴士改造的隔離車：“伴隨著 72 小時全方位防護後的面部極度不適，08:57 分終於成功降落北京首都機場，謝謝三天來同行的同胞，對我屢屢致歉的英國夥伴，耐心幫助安撫我們的阿布扎比機場的穆斯林兄弟姐妹，一直在關心我幫助協調的社區網格員，還有無時無刻不在惦念牽掛我的親人愛人朋友們…愛你們，我到家了……”我們寒暄，她說在英國目前是兩種聲音，一種是“ British only care free.” 另一種是罵鮑里斯“ Stupid government. ” 這 72 小時讓她想起反覆刷過的《幸福終點站》，感嘆能夠在恐慌中及時冷靜的做出判斷，絕不是個人的力量。我說當然，祖國目前看是相對安全的，只是不知道你是否像電影中主人公一樣在旅途中邂逅了幸福。
電影《幸福終點站》劇照
Rihanna 後面一篇的動態，是有同行在轉述魯尼《星期日泰晤士報》的專欄：“ 為什麼直到阿特塔病了，才做出正確決定？在那之前，感覺英格蘭的球員都像在被當作豚鼠一樣對待。”豚鼠通常是用來進行試驗用的小可愛，傳染無國界，《柳葉刀》雜誌主編直言英國政府是在用公眾健康玩“ 玩輪盤賭 ”。 英國媒體報道，93歲的英國女王遵循政府的指導，前往溫莎城堡自我隔離，她很可能會一直待到復活節。
魯尼《星期日泰晤士報》的專欄截圖
有網友談到了社會達爾文主義，兼聽則明。旅居英國的華人陳姍姍在澎湃新聞《英國：政策是如何一步步被片面理解》中提到：“ 的確，英國的政策遭到不少詬病，也讓‘群體免疫’這個詞在社交媒體上放大。在中國的社交媒體上，更是遭到多次誤讀，完全脫離了最初語境。”這位媒體同仁給大家普及了英國的傳媒素養教育，她認為將“ 群體免疫 ”放上新聞標題的英國天空新聞網，素來有新聞報道譁眾取寵的名聲，作為保守派媒體，對社會公平性的訴求較弱。截止英國當地時間 16 日，近 20 萬英國民眾請願政府效仿“ 意大利式封城 ”。
約翰遜在13日的新聞發佈會上 （圖/politico.com)
即便如此，英國人在抗疫中的英式幽默令人尊重，一位英國朋友 Ryan 在國內的路邊遇到了賣“ 實惠裝 ”衛生紙的小販，拍照“ 炫富 ”刷了屏。我給 Rihanna 發信息，隔離點條件怎麼樣，有英國稀缺的衛生紙嗎？她說有，我這沾著消毒劑擦桌子呢，疫情後約一次羽毛球。Rihanna 安頓下來的轉天，當地政府宣佈，境外返回人員需自費隔離14天，在英國，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返回白金漢宮繼續履行職責。
Ryan的朋友圈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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