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裡書院=藏書樓?還原真實的唐代書院,絕非考前培訓機構

在電視劇《將夜》裡,描述了一個非常厲害的半官方機構:書院。書院的師生皆是隱藏高手,夫子高得能登天,與昊天大神展開肉搏,而即使是一個小小的教習,也可能化身魔門宗主,於關鍵時刻覆雨翻雲。

一句話,書院包羅萬象,無所不能。

眾所周知,《將夜》以唐為架空背景,因此提到的很多元素都與唐相關,那麼,在真實的歷史中,唐代書院究竟是什麼樣子呢?


《將夜》裡書院=藏書樓?還原真實的唐代書院,絕非考前培訓機構

夫子與書院十三郎


01 書院起源

書院這一名稱,首次出現是在唐朝,不過那時候的書院與後世認知中的書院不盡相同,主要功能為文化傳承,並非侷限於教育機構。

清代袁枚《隨園筆記》中提到:“書院之名,起唐玄宗時麗正、集賢書院,皆建於朝省,為修書之地,非士子業之所也。”

由此看來,麗正、集賢書院便是最早使用書院名稱的官方機構。

不過,在麗正書院之前,唐初早已存在不少民間書院,雖無直接證據表明,這些民間機構當時是否使用書院名稱,但在名人筆記、地方誌中對其有過描述,它們的主要功能與官方書院相差無幾,用於收藏圖書、讀書治學。

比如,嘉靖刊《青州府志》、《臨朐縣誌》都記載了

李公書院,是李靖讀書處,“雲靖從太宗徵閭左,於此閱司馬兵法”。

《保定郡志》則記載了張說書院,據說這位唐代名臣走上仕途之前,曾在花陽山修築書院,將此作為藏書的地方。

“過滿城,築書院於花陽山,以為藏修之所,後人名其居曰張相公堂。”

我們可以看出,無論民間、還是官方書院,最初都是作為藏書地修築的,這也正印證了《將夜》中對書院二層樓的定位:一個大型圖書館,囊括天下藏書,同時吸引有識之士前往研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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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明確一點,唐代的書院,不是作為考前培訓機構存在,它的名字已經昭示其作用:以書為本,以書立院。

出入書院的人,也並非懵懂無知的科場新生,而是博覽群書的飽學之士。

不過,要做到囊括天下藏書並不容易,李靖、張說已經是難得的愛書人,但仍做不到收盡天下圖書,能做到這點的,只有官府。

《新唐書》記載:“初,隋嘉則殿書三十七萬卷,至武德初,有書八萬卷,重複相糅。王世充平,得隋舊書八千餘卷,太府卿宋遵貴監運東都,浮舟溯河,西致京師,經砥柱舟覆,盡亡其書……”

唐朝建立後,相繼從隋宮及各地收集數十萬卷書籍,舟車運送到京師,但這些書籍既有重複雜糅之處,質量也參差不齊,需要重新整理、編撰。

而承擔起這一修書職能的,正是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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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官方書院的皇家背景

開元五年,唐玄宗任命馬懷素為修圖書使,與褚無量等人進行大規模修書行動,整比圖書

《新唐書》記載:“貞觀中,魏徵、虞世南、顏師古繼為秘書監,請購天下書,選五品以上子孫工書者為書手,繕寫藏於內庫,以宮人掌之。玄宗命左散騎常侍、昭文館學士馬懷素為修圖書使,與右散騎常侍、崇文館學士褚無量整比。會幸東都,乃就乾元殿東序檢校。”

從史料中我們可以看出,這次修書行動,最初是在東都乾元殿前進行的,馬懷素等人,組織大量人手施架排次、大加搜寫,並廣採天下異本傳錄。

為此,還設置了乾元院使,下設刊正官、押院中使、知書官等職。

開元六年冬,唐玄宗下旨,將採買的書籍遷往京師長安,安置在東宮麗正殿(即東宮正殿崇教殿之北),並將乾元院更名為麗正修書院,設置院使及檢校官,改修書官為麗正殿直學士

麗正書院作為官方修書機構,正式宣告成立,而這麗正書院的前身,正是東宮麗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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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不久之後,唐玄宗在京師長安及東都洛陽,又相繼設立兩家麗正書院。

《新唐書》記載:“十一年,置麗正院修書學士;光順門外,亦置書院。十二年,東都明福門外亦置麗正書院。”

京都麗正書院設置在大明宮光順門外,原本是命婦院舊屋。

東都麗正書院則在明福門外,與武成宮相對,原本為太平公主的舊宅院。

從這三所麗正書院選址來看,都與皇室核心成員息息相關,足見麗正書院深受皇室重視,不僅如此,書院藏書豐富,讀書、修書班底也非常雄厚,堪稱黃金搭配。

以宰相為首的學士知院事、常侍為副知院事,另有許多耆儒研讀經典,又有各種修撰官、校理官、待制官、留院官等,包括了大量五品以上的高官,以及六品以下的準學士。

《新唐書》記載:“十三年,改麗正修書院為集賢殿書院,五品以上為學士,六品以下為直學士,宰相一人為學士知院事,常侍一人為副知院事,又置判院一人、押院中使一人。玄宗嘗選耆儒,日一人侍讀,以質史籍疑義,至是,置集賢院侍講學士、侍讀直學士。其後,又增修撰官、校理官、待制官、留院官、知檢討官、文學直之員;募能書者為書直及寫御書人,其後亦以前資、常選、三衛、散官五品以上子孫為之;又置畫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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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料中提到的集賢書院,與麗正書院是前世今生的關係,實為一體。

開元十三年,唐玄宗在集仙殿宴請大臣,賢士彙集,他由集仙聯想到集賢,遂將麗正書院更名為集賢書院。

既然是集賢,出入其中的,不是高官學士,便是名士隱逸,甚至連傳說中的神仙張果老,都曾應召進入集賢書院,果真應了那句“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新唐書》記載:“帝更遣中書舍人徐嶠齎璽書邀禮,乃至東都,舍集賢院,肩輿入宮。”

正因為集賢書院裡大佬出沒,因此各種供應都很充足,筆墨紙硯等文房用品支出相當可觀,而學術成果更是驚人。後人常說的四庫全書,正是源於此。

《新唐書》記載:“其後大明宮光順門外、東都明福門外,皆創集賢書院,學士通籍出入。既而太府月給蜀郡麻紙五千番,季給上谷墨三百三十六丸,歲給河間、景城、清河、博平四郡兔千五百皮為筆材。兩都各聚書四部,以甲、乙、丙、丁為次,列經、史、子、集四庫。其本有正有副,軸帶帙籤皆異色以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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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書院的多元化功能

從唐代書院的發展歷程,我們不難看出,書院最初的功能只是修書,但隨著書院整合的書籍、人力資源越來越豐富,其多元化功能也不斷被髮掘,由純粹的修書場所,演變為集賢納士、講學論道、資政垂詢的政治文化沙龍。

出入集賢書院的文士,除了吟詩作賦,更重要的是充當著皇帝的私人顧問角色,甚至還能滿足他修仙問道的需求。

《舊唐書》中記載了中書舍人陸堅與張說的一段對話,陸堅認為集賢學士人多、福利多,應該廢止,“此輩於國家何益?如此虛費,將建議罷之”;張說反駁道,“今上崇儒重道,親自講論,刊正圖書,詳延學者。今麗正書院天子禮樂之司,永代規模不易之道也。所費者細,所益者大”。

由此可知,唐玄宗經常在書院與學士們談經論道,搞學術研究,不時有成果斬獲。比如,結合當時的法律制度,為《禮記》作注,修撰新的禮儀規範等。

《新唐書》記載:“《開元禮》一百五十卷開元中,通事舍人王巖請改《禮記》,附唐制度,張說引巖就集賢書院詳議。說奏:「《禮記》,漢代舊文,不可更,請修貞觀、永徽五禮為《開元禮》。命賈登、張烜、施敬本、李銳、王仲丘、陸善經、洪孝昌撰緝,蕭嵩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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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唐玄宗,他的曾孫德宗也喜歡向集賢書院垂政

一次,唐德宗突然問起禁衛部隊神策軍的由來,眾人不知緣由,便召集賢書院學士蔣乂應對。

蔣乂旁徵博引,如數家珍地介紹了來龍去脈。

原來,玄宗天寶十三年始設神策軍,次年安史之亂爆發,神策軍鎮守陝西。廣德元年,代宗避難入陝,宦臣魚朝恩率在陝之兵馬與神策軍一同護駕,由此神策軍入屯禁中。代宗永泰元年,神策軍勢力坐大,分左右廂,成為天子禁軍。大曆年間,又領京兆、鳳翔兩府諸軍,勢力擴張,到德宗貞元初年形成宦官執掌之制,其權凌駕於諸禁軍之上。

宰相鄭珣瑜極稱“集賢有人矣”。

蔣乂為官二十餘年,這樣的應對,多不勝數,足可印證,集賢書院正是充當著皇帝顧問的角色,幫助皇帝決策。

《新唐書》記載:“(蔣)乂在朝廷久,居史職二十年。每有大政事議論,宰相未能決,必諮訪之,乂據經義或舊章以參時事,其對允切該詳。初以是被遇,終亦忤貴近,介介不至顯官。然資質樸直,遇權臣秉政,輒數歲不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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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結:

唐代的書院,主要以藏書、修書、研習、諮詢為主,具備了圖書館和研究院的功能,至於說開館授徒、專攻科舉考試的後世典型性書院,在此時雖也有出現,但畢竟只是萌芽,並非社會主流。

如《福建通志》中記載著,“唐陳珦與士民講學處”的松洲書院,雖然有講學行為,但主要目的也不是科舉考試,而是“於士民論說典禮……珦開引古義,於風教多所裨益。”

簡言之,就是移風易俗,教化為主。

直到兩宋時期,才出現大量的明確以科舉考試為目的民間書院,比如白鹿洞書院、嶽麓書院等,至此源遠流長,成為民間求學的重要力量。

不過,在歷史的另一端回頭看,為治世而學,與為考試而學,孰優孰劣?

盛唐在世界各國心目中地位特殊,不是沒有原因的,包容和開放的態度,同樣適用於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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