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近現代書信芻議

近十年來,因為參與民間文化交流活動,曾數十次去日本,接觸到日本公私信札近千件(通),這些信札產生的時間跨度,涵蓋了日本明治時期( 1868——1911年)、大正時期(1912——1926年)、昭和時期(1926——1989年)前後百餘年的時光。這些信札的郵品類型多樣,反映的內容廣泛,保留了許多歷史信息,這對於研究近現代的日本及當時的日中關係、瞭解漢語日語近代以來的演變過程、日本手紙(書信)同中國傳統信札禮儀的傳承關係,以及日本書道藝術的研究,都具有特殊的資料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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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批信札大多數是家書,系身在異地的父母子女、兄弟姊妹、夫妻及親屬間

相互來往的信件,大多都是外地人寫給家裡人的,信中的內容包括了自己在外地的情況和平安與否等等;也有家裡人寫給外地人的信,信的內容大多是節令問候和平安信息等等。另一部分是朋友、同事、同學間相互來往的信件,信的內容多為溝通信息、互致問候或探討學問等。這批信札中,還有一部分商業信函(帳單類 郵簡)和行政函件,內容多為當時的金融、商品、服務的信息,也有純粹的信函廣告;而此類信函的內容,雖然反映的不是當時日本商業經濟的全貌,然而卻能真實地表現出百年來日本商業的某些細節。

一. 中國傳統文化在日本書信格式及用語中的體現

我們知道,在古代,日本屬於儒家文化圈內的國家之一,而且,歷史上的韓國、朝鮮、日本正式文字,都曾經使用過繁體漢字中文。因此,直至近現代甚至在當代,我國港臺、韓國、日本以及世界上一些華僑地區,依然保留著最傳統的書信格式和禮儀程式。 這即是中國傳統文化的表現,更是東方傳統書信禮儀的魅力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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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這批信札撰寫、郵寄的時間,最早的距今一百一十年,最近的五十餘年。其寫信格式雖略有變化,卻基本保留了傳統的書信格式。如明治、大正時期的,多為墨筆、右起、豎寫,文字以繁體漢字為主併兼有日文。其中,明治早期的信札多用宣紙毛筆,而且有的皆用漢字,漢字為主併兼有日文的較多,但是日文的比例較少;大正時期宣紙毛筆的信札也比較多,但用硬筆(自來水筆)書寫的信函已經出現,用紙大多是特製的箋紙,但書寫格式與宣紙毛筆的大致相同。昭和時期宣紙毛筆的信札逐漸減少,硬筆書寫的信函漸趨普及,用紙也不僅限於箋紙,而且文字量逐漸增加,愈到後期,增加愈多。這裡,應該特別提到的是:明治、大正時期的一些宣紙毛筆墨書的信札,也是日本書道藝術的載體,其中的幾封草書、行書信札,秀逸,遒勁,一種出塵,人罕能及,完全可以稱得上是東方書壇中的上乘之作!

日本把人們的往來書信稱“手紙(てがみ)”,發音te ga mi,日文裡是“信件、信紙”的意思,也可引申指“家書”之意。這批信札信封面(包括明信片的正面)的書寫格式為:從右向左豎寫收信人地址,再另起一行書寫收信人的名字;收信人姓名寫在豎式信封的正中,字體比地址略大。而寄信人的地址和姓名,一般寫在信封背面三分之二高度以下位置,有的還要把寄信日期寫在背面上方。在封口處,往往寫上一個“封”字或“緘”字,或者畫一個符號(類似押記)“〆”(讀作“シメ”,表示“締め”的意思)。

受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日本的書信有其約定俗成的格式和禮儀用語,雖然根據不同的場合結構上會有一些變化,但基本構成歷久不變。比如在•這批書信中,多數的信件,會在收信人的名字後面加個“様”或“殿” 字,並且寫正文時也會加上,這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呢? 日語中表示對某人的尊稱,多用“様”,通俗的稱法是“SAMA”,即“大人”或“殿下” 如果,一人把某人稱做“様”,則表示此人非常尊敬或崇拜某人。

信文大都由稱謂、正文、敬語、落款及時間四部分組成。開頭大多先寫“拝啟(はいけい)”、“敬啟者”,結尾寫“敬具(けいぐ) ”。 在這批信札中,明治、大正時期的一些宣紙毛筆墨書的信札,無論是親人間的家書,還是朋友間的信函,傳統格式的遵循和禮儀用語的嚴格,都表現的十分突出。這類信札,多遵古制,開頭不書稱謂而先寫“拜啟”,即進入正文,正文中涉及稱謂時,多加“様”、“殿”或“御”類敬稱和敬語,而在結尾抬頭另起一行寫上對受信人的姓名及敬稱。 另外,還要一些信札的發信人,在自我謙稱時,常常使用“侍史”一詞。“侍史”亦作“侍使”,其意有兩種:一是古代沒入官府為奴的罪犯家屬中,以年少較有才智的女子為侍史;二是古時侍奉在權貴左右、掌管文書的人員;發信人以“侍史”謙稱,取意無疑為第二種。

二. 日本的“葉書”——明信片

在德鎔文化傳媒赴日本徵集到的一千多件民間書信中,明信片的數量差不多佔了一半。明信片的日文寫法是“葉書(はがき hagaki)”,傳說在古印度,人們在一種叫“貝多羅”的樹葉後面寫了佛經(貝葉經)。日本則有一種大葉冬青樹,亦能在葉子後面寫字,故得名“多羅葉”。有記載說戰國時代(1467——1615年)的日本武士,就是在這種樹葉後面寫字,彼此通信的。所以日本人特別喜歡“葉書”,如今在日本,許多寺廟和郵政局,依然在門外或院子裡栽植著“多羅葉”樹。

日本人對“葉書”情有獨鍾,估計還是跟箇中的“葉”字有關。四國德島縣有個叫上勝町的小鎮以賣樹葉出名。老先生、老太太們摘下自家院子裡的柿葉、楓葉等,空運到東京、大阪等大城市,結果家家都發了大財。眾所周知,不同的樹葉能傳達不同季節的信息,因此許多日本人願意享受樹葉,猶如城市人才會迷上盆景一樣。

明信片是一種不用信封就可以直接投寄的載有信息的卡片, 其正面為信封的格式,反面具有信箋的作用。優點是不用信封,缺點是篇幅小而無隱密性。亦稱為“郵片”。中文“明信片”中的“明”字,指的是不用信封,任何人都看得到。日本人當初也在乎被別人看見書信內容;最早期的“官制葉書”是折成兩半用的,顯然是為了迴避外人的目光。不過,早在明治維新前,日本城市就普及了交換賀年書信的習慣,寫的大多是非個人化的時令致辭,被看見也無所謂,用起官制的“年賀葉書”來既省事又省錢,大受歡迎。

日本的明信片大致分為以下幾種:一是普通明信片(普通はがき)。這是日本郵政史上最早的明信片。從1873明治5年(清穆宗同治十二年),年開始發行至今已有八十餘種了。在新舊郵資交替時,蓋有“收納印(収納印)”(郵資已付)或“別納印(別納印)”(郵資另附)的一些明信片較為珍貴。二是聯合明信片(連合はがき)。由於日本受到中華文化的影響,書信、明信片都是豎版,字是由上到下書寫。這種情況對於國際通信來所,十分不便。因此日本從1877年根據“萬國郵聯(UPU)”的規定開始發行聯合明信片。這種明信片是版式為橫版,郵票或郵資在右上角,用於對外國通信使用的。三是紀念明信片(紀念はがき),每在日本國內凡較重大紀念意義的日子就會發行這種明信片。四是賀年明信片(年賀はがき)。自1949年發行以來,每年的十一月中旬發行。這種明信片在郵票或郵資圖旁蓋有“年賀”字樣,人們往往喜歡貼上翌年生肖圖案的郵票。賀年明信片是有獎明信片,寄片人將明信片寄出後,明信片會被郵局暫時留存到第二年的1月1日,作為賀年卡給收信人發出,並在第二年進行抽獎,中獎的人就像過年得到壓歲錢一樣,提高了人們購買的熱情。五是封緘明信片(封緘はがき),它如同“信簡”的功能,拓展了明信片承載寄信人信息和事項的空間。寄信人將內容寫在明信片上,摺疊封緘後寄出。

還有一種“二戰”的產物——軍事明信片(軍事はがき)。軍事明信片又稱“戦時郵便”,是當時在戰場上作戰的日本士兵,與家中親人或戀人聯繫的工具,也是當時唯一的手段。軍事明信片是在明信片左上角印有“軍事郵便”四字。軍事明信片在郵寄過程中免貼郵資使用。今天,二戰日軍使用過的軍事明信片大量存世,也是日本軍國主義侵略亞洲各國的直接證據,德鎔文化傳媒就藏有這種軍事明信片120多件。

三.書信文化遺存的保護與傳承

在信息時代的今天,隨著現代通訊工具的發展,已經很少有人用手寫書信來來交流信息、表達感情了。毋庸諱言,歷經數千年的“家書文化”或“家信文化”已經漸趨衰落,即使在傳統信札文化最為悠久深厚的我國,這種文化遺存的實物——書信,正在迅速消失。

現在,我們亟需把以往“書信”視為重要的文化遺產,加以保護與傳承:這是一種延續了數千年、人們進行信息和情感交流的原始物證,也是記錄社會變遷的歷史檔案。各個時期五彩斑斕的書信,從各個不同的側面真實記錄了當時的社會狀況,為後人全面認識那個時代提供了新的視角。其內容的廣泛性、真實性、情感性,不僅可以豐富歷史事件的直接敘述,補充重大歷史的細節,而且可以使那些塵封多年的個人史、家庭史和家族史浮出水面,還原那些被遺忘的歷史人物和歷史細節。還有,書信行文中從稱呼、行文,到祝頌、落款,都體現出較為嚴格的禮儀規範,是當時家庭倫理及社會倫理的直接反映,因而也具有倫理教育的價值。

另外,書信自古至今,便是中國書法藝術的一種載體(包括曾經使用過繁體漢字中文的亞洲國家韓國、朝鮮、日本)。從這個角度來說,信札的歷史可以說就是一部書法史:用美麗的中文方塊字寫在信箋上的作品,其書信的格式、佈局和書法的用筆和信箋的完美結合就是一幅藝術品。與有意寫成的書法作品相比,書信裡的書法更加率真和自然,不僅觀賞性強,而且具有感染力。

孔子說過“禮失而求諸野”,謂都邑失禮則於外野求之(《漢書·藝文志》)。在德鎔文化傳媒多次去日本徵集民間書信的過程中,他們就發現了很多這種值得珍視的文化遺存。

眾所周知,日本是個十分重視也十分善於吸收和輸入他國文化的國家,“大化改新”,大規模地學習中國唐代文化,“明治維新”,又全盤輸入西方文化,而這兩次文化輸入,都對日本的發展進步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日本人在中國文化的基礎上也發展出自己的特色,儘管日本文化在其形成和發展中,始終吸收外來文化,並以之為媒介,但它畢竟盡有自己的根。就比如說當時日本人大肆推行漢化,文人提倡全部漢化書寫,但是女性還是用的本土文字,所以日本的本土文學家有很多是女性,日本文化就像一多花,它把根根深扎於日本國的土地上。究其原因,則可追溯到公元前數千年日本的繩紋時代。“繩紋文化與後來的彌生文化、古墳文化,是日本“原出文化”的三個時期。就是有這樣悠久的文化背景,所以日本在中國文化全盤接受的情況下,有保存了自己的文化,因而至今他與中國文化相似但也有極大的不同。

然而,中國自己真正的優秀文化卻在歷史的各個時期,都遭到過嚴重的破壞,從而許多優秀的文化沒有流傳下來,而日本卻積極地保留下來了這些文化。比如 “書信”這一重要的傳統文化遺存,作為“發源地”的中國,在保護與傳承方面,反而不如處於“支流”地位的日本,這種現象,亟需改變。

2015 年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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