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代,依时令耕作,按日轨而息的生活经验,被统治阶级镀上了一层神秘的神话色彩后,成了控制治下民众最有力的武器之一。
《月令》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它即残留着汉代独尊儒术的一抹诗书香气,也承载着古代敬畏自然,期盼天人合一的诱人神秘感。
儒学若是汉代红袖绸丝,回眸可颠倒众生的美娇娘,那《月令》就是她的一系手帕,离身亦有清香。
独尊儒术安天下思潮,理庙堂之近;
时令节气平百姓民生,得江湖之远;
一近一远间,大汉得了江山永固,禁锢了世间人心…
1
自汉之前,先辈的经验之谈。
春夏秋冬如同年轮,碾过了夏商周,流转入春秋,辗转出战国,历经大秦楚河,最终落到了汉地,成了大汉的一方天空。
而在这其中,不仅蕴藏着三月流火,五月天空的神秘;还有先辈历经磨难而得的宝贵经验,也随着历史这一汪上清下浊的活水,缓缓的流入了汉地,入了朝堂,进了人心。
![在汉代,除了划分时间,时令天气还有这些用途](http://p2.ttnews.xyz/loading.gif)
古人崇尚天空,总认为哪里有繁多星辰,漫天神佛;同时也蕴藏着生命的奥义,与命运的预示。
于是,星辰也入人眼,月光深藏内心,自星象始,自物候尽,天象与物相之间构筑起了一道长桥,成了人心里的妙不可言。
四散的星光掉进书里,就成了孟春的:
“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獭祭鱼,鸿雁来。”
亦或是仲春的:
“始雨水,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
又或者是季春的:
“桐始华,田鼠化为鴽,虹始见,萍始生。 ”
三分物相,配着两分星光,再佐以几分春色,一盘春意盎然跃然纸上,天象与物相之间的天堑就在这一饮一啄之间消散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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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有天象经验,必然也少不了自然。自然在古人那一支温婉秀转的乾坤笔下,也显得格外多娇,天被一分为四:
“春为苍天,夏为昊天,秋为旻天,冬为上天。四时。”
天色为将,万物成兵。一板一眼间尽露古人经验之谈。
孟春为先锋,则是:“王命布农事,命田舍东郊。”
仲夏为中场,又有:“可以远眺望,可以升山
陵,可以处台榭。”
季冬为后卫,告之:“命农计耦耕事,修耒耜,具田器。”
诗情画意被画作云纹,雕刻在了青砖黛瓦的万物之中,天地人同畅于字里行间。
除了谆谆教诲,经验里也多得是灾难告诫,于不合时宜处不敬自然,在故人眼中,是大不祥之兆。
于是,有了仲春:“毋竭川泽,毋漉陂池,毋焚山林。”
多了孟夏:“毋起土功,毋发大众,毋伐大树。”
出了季冬:“专而农民,毋有所使。 ”
敬畏于自然,也自然于敬畏。俯拾之间察的其中真意,古人将敬畏中的经验之谈,归结在时令之中,藏在诗书里,埋于天地间,以期后世流传。
2
为什么是前人之谈成了控制人心的工具?
不同于现如今信息的发达,汉代的信息传递,往往需要口口相传。在这种大背景下,前人的经验之谈,就成了指导生活最重要的信息。
但变数在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经验之谈也被刘室汉朝赋予了控制精神的潜在含义,成为了控制民众人心的千古迷药。
寒露无青稻,霜降一齐
老。对敬畏自然,生活讲究顺应天时,习惯按照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节令是一杆横在内心里的标尺。
三分时栽种,五分时施肥,到了满尺的时候,就该是全家出动,收获的时节,时令在潜移默化间,深入了世间民心。
这一点,也被汉室朝堂瞧了个明白,并像一个溜入后厨的厨子一样,悄悄的在里边加了一些无毒无害,却可以控制人心的佐料:礼。
礼是儒学最注重的一点,也是刘邦最讨厌的一点。但经过儒家代代的努力,到了汉武帝时期,儒家已是在士人中畅行无阻,但士人只占民众的小一部分,想要快速在世间推行儒家,还需一大利器,时令最为合宜。
由此,礼这剂无毒无害,却能控制人心的无味膏药,就随着时令经验,一同贴在了民众的身上。
与时令首先捆绑的,是天家的礼仪祭祀。
孟春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春于东郊。”
季夏之时,“以共皇天上帝、名山大川、四方之神,以祠宗庙社稷之灵,以为民祈福。”
仲冬之初,“天子命有司,祈祀四海、大川、名源、渊泽、井泉。 ”
在时令与物相之间,皇权硬生生的插了进来,并以胜人之姿昭告天下:物相并非天予,而是我求来的。
这就相当于在一件自己的素布短袖上盖了一个印章,就变成了别人的牌子,强词夺理的让人莫名其妙。
除了祭祀被打上了深深的皇家印记,就连皇帝的衣食住行也和物相攀上了亲戚。
季春的皇帝是:“衣青衣,服仓玉,食麦与羊,其器疏以达。”
仲秋的天子是:“衣白衣,服白玉,食麻与犬,其器廉以深。”
仲冬的刘汉是:“衣黑衣,服玄玉,食黍与彘,其器闳以奄。”
被礼制严格捆绑在大汉列车上的时令,成了独尊儒术的星星之火,从朝堂蔓延向田野,这儒火映红了天际,与万物相勾结。
儒术平了朝堂,安了田野,成了大汉治下控制人心的不二术法。
3
时令里掩藏着古人对天与人的终极思考。
当大汉牢牢举起了独尊儒术这把巨剑,在天象与物相之间切开一丝缝隙,使皇权得以成长其中之后,天与人之间,就构建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桥梁。
上可承接天意,下可触碰民心。皇帝的独特与尊贵立显,皇权的秉承正义一目了然。
由此,物相与天象之间简单的自然循环被打破,物相,天象与天子之间的交互连接重新构建。
天子上体天心,下行刑法是天人的最主要体现之一。
孟春之际:“命相布德和令,行庆施惠,下及兆民。”
季春之时:“天子布德行惠,命有司,发仓廪,
赐贫穷,振乏绝,开府库,出币帛,周天下。”
孟秋之初:“命理瞻伤,察创,视折,审断决。”
在与天对话的途中,帝王分饰两角:一个是上察天心,然后将天语转物相的传声筒;另一个是天象的忠实拥趸。
天象也成了天子布政的重要依据,在他试图去以自己去解释天地的时候,天地也通过他本身解释了自己。
天与人之间在一次次奇妙碰触中相融,两个概念逐渐混淆为一个。帝王的肉体凡胎被礼法重铸,从此大道自然充斥期内,帝心即为天心。
先辈对自然的体察感悟,在儒学之礼掺杂其中后,少了一些泥土里的烟火气,多了些高高在上的神权意味。
在这股意味里,民众的意识被消磨;
在这股意味里,士人的奴性在成长;
在这股意味里,帝王的人心换天心。
小小时令中,也能折射出不一样的历史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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