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红香艳 饮“苦”思甜

每每谈起茶,它给我的感受都是亲密的,就算眼前没有茶,但只要想起茶的那瞬间,心情总是恬静愉悦的,这大概与我自小到大都生长在喝茶的环境有关。

小时候父亲爱喝茶,晨起吃完早餐后,总要坐下来喝上一杯功夫茶才开始一天的工作。母亲常以胃寒为由拒绝喝茶,于是我成了父亲唯一的“茶客”,一泡茶三杯,有时他二我一,有时他一我二。一开始喝茶只是为了与父亲相陪,后来喝着喝着便成了习惯。

午间要泡一杯茶,甘甜的茶水下肚,一是清清“午餐肚子”,二是去去漫长下午时光带来的困意。晚饭吃完当然更要围着茶炉泡上一壶好茶,与其说是给正餐大鱼大肉解腻,不如说是一家人白天各自忙碌后小团聚的一种仪式感,晚饭后喝茶,是我们家每晚必做不可的正经事。


祁红香艳 饮“苦”思甜


喝茶带来的这种小团聚仪式感还体现在每年大年三十,一家人围炉完坐到电视前等待春晚开场的间隙,父亲会泡上一壶功夫茶,喊全家人来喝一杯,就算是平时不爱喝茶的母亲,这时也会喝上几杯,说是解解火锅之腻。父亲在这一天泡的茶常常是不一样的,也许因为这是一杯母亲也会同喝的茶,所以父亲总会选择相对更温热一些的红茶,因而在我的记忆中,红茶是我们家过年过节才会出场的“重要人物”。

刚开始参与工作那会儿,正好有一年时间待在潮商会,潮商喝茶的习惯更是根深蒂固,不管是聚会聊天还是开会谈事,总要配一杯茶在身旁,思考的时候喝一口,放空的时候也喝一口。我是给大家泡茶的茶小妹,看他们茶杯一空,便给他们斟满。我不参与谈事,聊天也只偶尔插嘴,空闲的工夫,全都用在观察他们品茶时的状态了。

曾经有个长辈告诉我,每天规律喝茶,不生病不吃药。这句话乍一听好像有玩笑的意味,但也不无道理。倒不是说茶能治百病,只是在中国人的认知习惯中,茶是苦的,苦则清热,因而有解毒降火的功效,老祖宗们把茶当药吃了数千年,空腹时喝一两杯茶能够缓解热病、头痛、胃痛等病痛。据说,欧洲人对中国茶的初印象也认为茶是一种药。


祁红香艳 饮“苦”思甜


此外,茶也被视为体现待客之道的饮料,是送礼或待客的不二选择。犹记有一回,潮商会来了一批徽商友人,他们因为都爱唱戏而聚到一起,潮人唱潮剧,徽商唱徽剧,以戏会友,当然也以茶会友。徽商朋友带来了两桶招牌礼茶,一桶是正山小种,另一桶则是祁门红茶。

长辈们要求泡一壶祁门红茶试试香。于是在一番关公巡城,韩信点兵之后,三杯茶汤红艳的祁门红茶呈现眼前,若仔细端详,还会发现这红艳之中似乎有一道山门,山门的影子是金黄色的,香气腾云驾雾地把我们围绕,周围好像也是红艳艳的,变得微妙起来。长辈们一杯下肚,嘴里祁门红茶的香甜还未散尽,就皱眉道:“入口略涩,不如咱们的鸭屎香好喝。”可毕竟是徽州友人相送的礼物,不喝是浪费,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都给有意无意给他们泡祁门红茶。

几天过去,某日一长辈突然建议我:“今天咱们泡点祁门红茶吧,我觉得祁门红茶挺好喝的,回口的甜像蜜味,似果香,又似兰花香。”言语一出,当场大家都笑了,一是惊讶于他形容祁门红茶时所用修饰之恰当,一是对祁门红茶带给茶客的体验前后之大不同的感慨。


祁红香艳 饮“苦”思甜


记得之前看过车前子的《茶墨相》,他在书中做了一个美妙的比喻,将祁门红茶比作一本香艳小说,把喝到祁门红茶的自己说成艳福不浅,十分有趣。但也有人把祁门红茶比作低调的谦谦君子比作归隐的山居隐士,也许因为它给人的好感不像小种和滇红来得那么快,红艳的汤色、滋味的鲜醇、回味的隽永、香味的高雅,似蜜香又蕴含兰花幽香的优良美好品质不易被发现,初尝者不仅不闻其香,甚至会放大它的涩。只有真正细品,才能感受其中的甘甜适中与恰到好处。

来北京之后,我鲜少喝茶,一方面是忙碌的工作不允许我慢下来品一杯功夫茶,当然了,我连茶具都没有。另一方面是实在不知道在哪能买到有家乡味道的茶,而且就算能买到,少了父亲的陪伴,只有我一人独酌,恐怕也难以穷其滋味,于是不喝也罢。

朋友见我北漂生活无茶相陪,便自告奋勇给我寄了一段时间茶叶,有时甚至连茶点也一起寄了。有一回他说从英国给我捎来一盒英国红茶,在当地非常红火,当时我心里估摸着是川宁红茶,拿到手之后却发现并不是。我还发信息去问他,说怎么不给我寄川宁红茶,他说川宁在中国也能买到,想送点更不一样的。


祁红香艳 饮“苦”思甜


中国茶从17世纪走入西方世界,这一小步成为全世界品茶的一大步。早有耳闻西方人也爱喝茶,其中以英国最为明显,英国有定性的红茶文化,此红茶文化飘逸着贵族的气息,带着重商主义的色彩。引进中国茶后,茶成为英国人生活享受中的极致,品红茶成为英国上流社会的奢华,当时的王宫贵族,在品红茶活动中渲染了茶文化的美,品红茶成了尊荣的认同,也成了西方礼遇社交的固定节目。

拆开朋友给我寄的“更不一样的茶”之后我发现,槠色的碎茶模样非常熟悉,用水泡开后,茶汤红艳净透,轻轻饮啜茶汤滋味,入口有浑厚浓郁的微苦,到舌根又有芳香余韵沁出,似蜜香夹杂兰花香,这味道之熟悉甚至让我耳边回荡起徽剧的唱段来。想了良久,发现那便是三年前徽商友人送来的祁门红茶的味道。


祁红香艳 饮“苦”思甜


人们形容“祁门香”时喜欢用八个字:似花非花,似蜜非蜜。我想,似花非花说的是香气,上乘的祁门红茶自带兰花香;似蜜非蜜大概说的是回甘,甘之如饴。如若市面上许多茶都是似花非花似蜜非蜜,恐也说不上是祁门红茶的特点,顶多只是好茶的共性,但事实上似花非花似蜜非蜜说的,确实只是祁门红茶那挡都挡不住的标志性“祁门香”。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祁门红茶已不仅仅是国人喜爱的红茶,它也成了英国人热捧的上品美茶。

祁门红茶披着一身的红艳,在茶器中以变化的花腔昂头歌咏,真实地舞动全身的妖媚,它承载着茶黄素激荡出的味蕾悸动,又串联着我成长路上的缤纷阅历。此刻,当我坐着电脑前写下这篇文字时,身边仿佛有祁门香萦绕,过往历历在目:父亲对母亲的默默关心、好友对我的贴心照顾、潮商与徽商的友好情谊……我想,一杯好茶能带给你的,也许不仅仅是味蕾的惊喜,更多的是在成长路上构成的和谐对味。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