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懷念奶奶,讀日本作家是枝裕和<<步履不停>>有感

第一次感覺到父母不可能永遠都像以前一樣。這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即便我眼看著父母年華老去,我卻什麼都沒有做。我只能不知所措地遠遠看著同樣不知所措的父母。而第二天,我甚至忘記了這些事件,仍對他們的存在感到厭煩,然後馬上回到了屬於我自己的、與他們毫不相干的日常生活。雙親會老,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會死,多半也是無可奈何的。但是,沒能與他們的衰老或死亡發生一點聯繫這件事,對我來說如鯁在喉。

——摘自<>


讀完這本書,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的奶奶,眼淚奪眶而出。

我小時候是奶奶帶的比較多的,爸爸媽媽都要上班。後來讀小學了就回自己家住了,但是雷打不動的幾乎每週都要去奶奶家玩。那時,生活在小城裡,奶奶家很近。我總是坐在爸爸的自行車後座裡,沿路吹著舒適的風。到了奶奶家裡,好吃好玩著,還有我的兩個堂哥也來這兒,日子過得很快樂。


清明節懷念奶奶,讀日本作家是枝裕和<<步履不停>>有感

三四年級時,爺爺身體越來越差了,奶奶照顧不過來,我們家就搬去一起住了。儘管爸爸總是給爺爺做好吃的飯菜,盡力照顧,爺爺還是一年後就過世了。奶奶的生活越發寂寞,有時暗暗悲傷。那時家裡的日子過得很拮据,媽媽爸爸奶奶的關係不太平,還爆發了好幾次爭吵,我也天天擔心會不會變成離異家庭的小孩,選擇跟爸爸還是跟媽媽這樣的難題。還好,後面緩和了,奶奶終於慢慢懂得了難得糊塗,不再插手小家庭的事了。

住在一起就不像以前去奶奶家做客,會暴露很多平時的生活,奶奶有時喜歡說我這呀那的,我正處於青春期,也有時口不擇言,頂撞過奶奶,氣得她幾天不和我說話,就把我當成空氣。想想那時候是不懂事,明明可以不說出口的。

每年過年大家庭終於得以齊聚,奶奶還是把我們三個當成小孩子,一定要發紅包。她的退休金也不多,平時還要買藥什麼的。我們都很感激,工作後也都給奶奶包紅包,反哺,感恩,盡孝!過年我們還拍了全家福,掛在客廳,一進門就能看見。

清明節懷念奶奶,讀日本作家是枝裕和<<步履不停>>有感

剛上大學去外地的時候,我基本每週都和奶奶打電話,知道她在家其實很無聊,爸爸媽媽都不會陪她說話的。後面自己的生活充實了,漸漸一個月一次,三個月一次。

19年一月的某個夜晚,我突然接到了家裡的消息,說奶奶生病了住院。奶奶素來有很多病的,高血壓,冠心病,膽結石,腎病等等,幾十年了,相安無事,每年都去醫院住一週左右,可以說都不大驚小怪了。這次比較突然,開始診斷是肺部感染,痰液阻肺,但是一直有個不明白的就是奶奶為什麼會不醒過來,明明頭部CT沒有事。已經在醫院,就聽醫生的吧,我也是這麼安慰家裡人的,雖然我也是醫護人員,但是遠在他鄉,幫不上什麼忙。就這樣治了二十天吧,本來要從ICU轉出來了,因為是週六,就想等週一出來比較穩妥。結果晚上就搶救了,大伯緊急聯繫我,問氣管切開有沒有必要,我很理性的說了氣管切開是搶救的必要手段,不會有什麼不良影響,以後還可以閉合。就這樣,奶奶又撐了幾天,終究還是走了。奶奶走了,我才意識到奶奶已經88了,其實任何一點小問題,對她來說可能都會致命,我還把她當成以前能在公園晨練,在家裡做飯的奶奶,事實上一年前她就沒有力氣下四樓了。在醫院的時候我想,有些病人到了末期,身上插滿管子,接滿各種儀器,維持著幾天的生命,這幾天其實也不醒人事,甚至一些操作是有創的,是有痛苦的,那這些還有必要嗎,我是想過我到了那時候我就放棄了。但是當自己奶奶的抉擇關頭,真的很難下那種放棄的決定,雖然決定權在大伯不在我,我也發自內心的覺得應該盡力救她。這些東西就是很矛盾的。

清明節懷念奶奶,讀日本作家是枝裕和<<步履不停>>有感

奶奶走的時候是去年大年初六,我們科室那年正好過年值班,我知道奶奶不行了,請假回去,結果到的時候還是大年初六下午。我是在出殯那天見了奶奶最後一面。剛回家的那天見到久不相見的親人,並不是都在一片悲傷裡,我也好想還沒有實感,我的奶奶已經不在人世了。我沒有哭。終於,站在殯儀館了,奶奶被置於車床上推向菊花簇擁的中央,哀樂聲起,一家一家上前跪拜,看奶奶最後一眼,我的淚水就像決了堤,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哭的滿臉滿袖。我看到了奶奶她緊閉著的雙眼,看到了洗過吹好的頭髮,入殮師給她臉塗的白白的,但掩飾不了在ICU每天大量補液造成的全身浮腫,甚至我還看到了華麗的緞被下露出的奶奶的手,有些僵硬和發青。我覺得我可能永遠都忘不了這一幕了。那天外面很合時宜的下著大雨,人們匆匆的來,又匆匆的離去。我第一次知道殯儀館原來也這麼繁忙擁擠,沒有關係可能都排不到上午火化。

清明節懷念奶奶,讀日本作家是枝裕和<<步履不停>>有感

奶奶的骨灰盒是我和哥哥挑的,也沒什麼選擇,也沒什麼講價,安慰後人罷了,我總算為奶奶做了些什麼。就像這本書裡寫的,不能和親人的衰老和死亡有上聯繫,可能是更讓人傷心後悔的。

後面就按照習俗,七天一祭拜,到七七四十九天,然後百日,週年。本來今年就是週年,在我們那裡又叫新香,是比較重要的,家裡都訂好了酒席。結果新冠病毒來襲,全國人民都在家隔離,這次也就簡單進行了,只有爸爸媽媽和大伯在家燒些紙錢。

這一年來,其實我覺得並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淡忘這些感情,反而越發容易激起回憶。讀書的時候,聽一些傷感的歌的時候。甚至有一次我做了這樣的夢,夢裡奶奶的病床前只有我,我看著奶奶翻了個身睡的香甜,心電監護什麼的都正常,然後她沒有醒來,就這樣平平靜靜安詳的離開了人世。醒來的時候忍不住流淚,這是不是奶奶用託夢的方式在告訴我安慰我她過得很好,走的沒有痛苦,用這種方式彌補了我實際沒有親自在病床前送她最後一程的遺憾。奶奶呀奶奶,你對我太好了。

我的手機裡還保存著奶奶往年過年發紅包給我們小輩時的抓拍一刻,她笑的那麼慈祥。奶奶雖然走了,但是她留在我的記憶當中,永遠陪伴著我,溫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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