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留學生的“魔幻”60天

“如果中國人打疫情阻擊戰的前半場、外國人打後半場,那麼中國留學生則打全場。”

這句玩笑話在我們看來有一種魔幻現實主義色彩,實際上卻是160萬中國留學生經歷的抗疫全過程。

前期中國疫情高發之際,因為學業留學生不得不曲線返校;後期當新冠肺炎具備“大流行病”特徵,在世界各國蔓延之時,留學生為了自身安全,不得不幾經週轉回國時。

一來一回之間,留學生意外地來了場世界“旅行”,無助地接受著出於各種原因的“惡意”和無奈,魔幻而現實。

中國留學生的“魔幻”60天

遇到“渣男”學校,我要不返校,要不退學

“把機票退了,在家等消息。”湖北的趙立新按照政府的要求,將去往澳洲的機票退了,而這一天離他最終返校日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趙立新在澳洲念高中,原計劃打算畢業後直接申請當地大學。當時,澳洲已有多所學校發佈了最晚返校通知。其中還有學校要求若在規定日期內無法返回學校,則將強制休學一年。

如果能收到校方的類似通知,即使是“強制休學一年”,趙立新也許都不會如此焦灼。

“就是個‘渣男’”,回到澳洲的趙立新回想起校方起初的態度仍然很氣憤。“都是我主動聯繫的,郵件溝通”。據悉,趙立新所在的澳洲高中只有三名中國留學生,而且只有他一人是應屆畢業生。校方在某次郵件回覆趙立新中提到,“如果錯過考試,也沒有補考機會”。

和趙立新一樣,沒有開設線上課堂學校的留學生們,只能在家看著同學幫忙錄製的課堂視頻、音頻補課學習。

疫情前期,取消雅思託福等英語等級考試對留學準備中的學生來說,也是始料未及。在相關新聞下方評論區哀鴻遍野,“能不能和美國那邊說說延遲遞交最終託福成績呀”“不影響錄取我就謝天謝地了....”“加拿大也是啊!!!救救孩子吧沒學上了”“不止美國,其他國家也聯繫下吧。”“是啊,救救孩子,沒學上了,我那邊基本上二月份是最後期限了”……

至於“雲”上課持續多久,考試怎麼辦?自己能不能趕上新學期秋季開學?誰心裡有準確答案呢?只能祈禱疫情趕緊結束。

《悉尼晨鋒報》3月12日報道,據估算,澳洲仍有數萬名中國留學生因疫情錯過了學業。

但好在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已經趕到澳洲,也意外地來了場“世界旅遊”。

中國留學生的“魔幻”60天

從湖北到澳洲,總共分幾步?

3月11日,趙立新落地布里斯班,距離他從湖北出發已經過去了20多天。

從湖北開車出發,在岳陽轉機南寧,再從南寧轉機抵達泰國,在當地隔離後飛往澳洲,這一路上,趙立新辦理四種出入證、隔離16天,花費5萬餘元,更是經歷了無數次的填表、測量體溫等防疫工作,甚至還遇到因聽不懂方言而找不到入住酒店的情況。

之所以這樣麻煩,就是因為他的出發地是當時疫情嚴重的湖北地區,他的目的地是發佈“中國大陸的旅行禁令”的澳大利亞。此前,澳大利亞要求中國內地人員,包括從內地轉機人員禁止入境,除非在第三國停留至少14天。

已經在澳洲隔離的趙立新現在回想,雖然按照原計劃執行,並且做好了各種體溫檢測的心理準備,但不可預料的事情太多了。

比如,趙立新壓根就想到到機場還會關門。

當趙立新週轉三個辦事處將隔離14天證明、社區出入證、體溫正常證以及城市出入通行證四個證件辦理完成後,駕車10個小時來到岳陽三荷機場。趙立新得知,當天機場只有兩班飛機,所以下午兩點機場才開門營業。

等到經過正常的登機流程和體溫防疫工作之後,趙立新等三名從湖北出發的旅客被告知要坐到後三排,且前後左右均不能有人。儘管趙立新已經選好座位了。

之後的故事線與大多“曲線返澳”的留學生重合。去哪兒網數據顯示,近一個月內,16-24歲的學生群體經第三國中轉前往澳大利亞的人數較去年同期增長97%,其中,由泰國前往澳洲的人數較去年同期暴增237倍。

航線的火熱直接帶動機票的水漲船高,趙立新的單程13000的機票放在平常時期,保守估計最高1600元。

超出10倍的機票價格已經是小事情了,如何不錯過開學,最大限度地降低疫情對學業的影響才是留學生們的當務之急。

趙立新抵達泰國之後,根本沒有什麼心情玩。從同學那裡打聽到澳洲海關數學不好,往往算不清隔離時間,趙立新索性隔離16天后才放心出發。

也許是因為一路上防疫檢查做得太多了,入境布里斯班後,趙立新覺得一切十分順利。接下來,他還需要隔離14天才能正常返校上課。

“第一次覺得萬家燈火是生命的希望”

時間進入3月份,國內新冠肺炎疫情得到有效遏制,但海外疫情發展卻日漸嚴峻。

留學生及海外華人開始自發回國躲避海外疫情。中國民用航空局數據顯示,每天通過航空入境的旅客人數已達到2.5萬人。

3月5號,看到意大利確診病例數直接飆到3858,“被嚇到了”的jerrylucia連忙在6日搶到了一張從博洛尼亞到上海的機票。一落地上海後,jerrylucia就收到了“意大利封城”的消息,“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jerrylucia將這一路上的見聞拍攝成vlog放在b站上,和她一樣,很多留學生都將這段“千里跑毒”的經歷拍攝成視頻內容分享在網絡上。“記錄下人生中最特別的回國”,一位up主表示。

與曲線返校一樣,直飛回國根本不可能。從倫敦抵達山西省長治市,需要途徑多哈、首爾和北京;從德國法蘭克福出發,途徑臺北、上海,終到西安……

需要去第三國轉機就意味著這一路會遇到隨時改變的各個國家出入境管理辦法。

在德國做十個月交換生的up主“全寶貝蛋子”預定好了一張在新加坡轉機的機票,但當按計劃16號抵達新加坡的樟宜機場的時候,被要求提供新加坡的居住證。

因為新加坡此前有規定,從3月15日晚上23時59分起,過去14天曾到過意大利、法國、西班牙和德國的旅客不準入境新加坡。

“我回不去國了”,全寶貝蛋子第一反應就是按照新加坡的新規自己完全沒辦法回國。最後在機場工作人員的介紹下,買了張從東京—大阪—北京的機票。

短則十幾個小時,長則幾十個小時的飛行旅途,“太悶、太餓、好想吃飯、好想睡覺”,幾乎成為了留學生們的口頭禪。部分航班還提供了一口食的小零食,方便旅客食用。

落地國內之後,“路就那一條,你就走就行了”,一位Up主表示,雖然還將進行幾次防疫監測,但一切工作安排得井然有序。

晚間,從飛機俯瞰城市街景,一位留學生感慨到,“第一次覺得萬家燈火是生命的希望”。

中國留學生的“魔幻”60天

“至少經歷三個國家的疫情”

不管是曲線返校,還是轉機回國,中國留學生們都至少經歷了三個國家的疫情。疫情防控通過有效措施可以阻隔,但因疫情而產生的各種情緒和態度,留學生成為了最直接的承受者。

春節之後,從中國返校的英國留學生沈文京打開宿舍門後,迎接她的不是熱情歡迎她返校的室友,而是一片狼藉搬空的宿舍,以及一張“告別”紙條,“I moved out. You should live alone.”。當她的意大利室友聽說當時中國疫情的嚴重程度之後,直接退租,拒絕與其同處一室,成為室友。

而來自武漢的留學生朱新克的境遇更為糟糕。儘管她早早地就回到學校,體溫一切正常,但依舊改變不了她曾經去過當時疫情高發地區的事實。上課後,她只能一個人坐在教室的後面,戴著口罩,沒人跟她說話,甚至還繞著走。

前期因為學業,留學生不得不曲線返校,不得不接受出於各種理由的排擠和歧視,而後期因國外疫情的嚴重不得不回國保障自身安全,卻又被稱為“千里送毒”。

“我沒有看到任何舉措,大部分外國人沒有重視這件事情”,“全寶貝蛋子”自述中講到德國確診病例數破千並沒有讓她下定決心回國,但德國當地幾乎為0的防護措施讓她下定決心必須回國。

“心大”則是英國留學生張夕寧對當地的評價,“英國人根本就沒把疫情當回事”。

這或許與西方文化有關。在西方人眼中,只有生病才會戴口罩,而非我們眼中的一種自我保護的措施。而另一方面,當地政府並沒有及時出臺相關的條款,甚至呼籲。

在眾多因素影響下,張夕寧決定回國。“為了保險起見,我搶了兩張回國的機票,第一趟航班起飛的那天,去機場的路上就接到通知說第二趟航班被取消了。”

張夕寧告訴我們,起初打算回國時,看到大家對留學生回國的輿論頗為不友善,稱留學生是“千里送毒”,她還是很傷心。但“話是這樣說,落地後祖國還是很歡迎你的!”

在張夕寧看來,這“魔幻六十天”留給留學生的不僅是一段值得記錄的經歷,也是一次重新看待多元文化下世界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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